第一百六十五章【番外.亚尔弗列得篇】
百家无姓2021-08-12 12:3913,283

  “劳易……斯……”当阿尔看清楚远处站着的人时,已经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褪去一半血色的月依旧皓空当顶,只不过投射在他劳易斯的脸上,却是显得异常可憎。

  没错,这个当初在黑白酒吧里天天和自己聊天为自己调酒的酒馆老板,此刻竟红着同样如血的眸子,远远凝视着自己的眼。

  阿尔又走近了一些,这股莫名熟悉的气味,原来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始终会陷入谜团,怪不得自己始终会保持不了清醒,怪不得……

  “怪不得我始终不肯承认,这所有事情,都和我们布鲁赫有关。”

  “阿尔少爷,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一切都与血族有关,只是您没有说出口而已,您知道是布鲁赫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但是您没有那个胆量去向自己的哥哥确认。”

  “你给我住口!为什么,为什么要波及这里的这群人,他们和布鲁赫无冤无仇!”

  劳易斯终于松开了手中提着的半条人腿,用手背擦拭干净嘴角,略微朝月光下挪动着步伐。而原本在阿尔眼中总是开怀大笑着的自己,竟在此时此刻的相见下,显得如此不堪。

  “阿尔少爷,只要阻挡了布鲁赫前进的种族,就都是有罪的,这难道不是您从小所受的教育吗?您虽身为次子,可却也肩负着和你哥哥同样深重的责任。”

  劳易斯知道阿尔的弱点在哪里,而在提到次子这两个字的同时,阿尔便已经不知何时冲到了自己身边,卡在喉咙上的手,力道只要再重一分,便可以轻轻松松要了他的命。

  “是我哥哥叫你来做这一切的,是他安排好了这一切,想要亲手了结冰族的命……”

  “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可以亲自来问我,阿尔。”

  颤抖的手,打转的瞳孔,乱跳的心脏,惨白的目光。

  当阿尔的视线从紧紧捏住自己手臂上的手落到杰克的脸上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能够足以有完全强大的力量,就在此刻,就在此地,让他不战而亡。

  “殿下。”劳易斯从阿尔变松的手中避开,单膝跪地俯首对身前人影道。

  “臣不知道殿下今晚就会过来,是臣的疏忽,望殿下赎罪。”看见杰克不耐烦的摆摆手,劳易斯及时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阿尔连续向后踉跄几个步伐,却被身后的一棵树绊倒在地,等站起来时,杰克已经君临自己眼前。

  “哥哥……”

  “阿尔,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给你唯一的这个哥哥惹麻烦了,你还记得蓝斯派给你的任务吗,他不是叫你来说服冰族的白皇后,去圣吉尔斯举行祭月仪式吗,可是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如幽灵一般游荡呢?嗯?”

  杰克冰冷的手指抚摸着阿尔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触动在那根指尖里的电流,强力打击着阿尔的心脏,令他久久不能安分自已,最终被慌乱的心跳所出卖,那对暴露的和眼前人一样血色的眼瞳,恰好说明了所有可耻的一切。

  他永远也无法达到杰克这样,永远,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子而已。

  “可是只要我在,我不会允许你肆意在这片无辜的土地上,洒满罪恶的鲜血。”

  “哦?是吗?”杰克仿佛笑出了声,却又是一张始终未笑,带着半弯唇角的脸庞。

  “哥哥,为了布鲁赫,已经流了太多人的血了,该是时候停止这悲哀的一切了。”

  “你懂什么?!”杰克忽然破口到,“你以为,凭父王打下的基业,布鲁赫能够有今天吗?”

  “可是我再也不想看到所有无辜的人为了我们的悲运而付出无法偿还的代价!”

  “这是他们该的!是所有在我们之下的种族所该为之祭献的!”

  杰克火红的眼令周遭空气完全停滞下来,毫无氧气的树林在同一时刻变得昏暗下来,连带着惨淡血色的月光都在一时之间晦暗不堪,被阴影所阻挡的劳易斯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杰克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卡上了阿尔的喉咙,劳易斯知道,那个人这一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你给我记着阿尔,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也不会有现在的布鲁赫,而我,要让所有还未偿还掉自己罪孽的人,偿还得一干二净,才会让他们安静离开。”

  “这是我布鲁赫殿下的旨意,也是你,该为我做的,为布鲁赫,也是为我这个你唯一的亲哥哥。”

  “在我要你从沉睡中觉醒之前,好好背负着我给你的罪孽,在这里收拾掉所有残局吧。”

  在血月上的最后一片薄雾被拨开前,树林里剩下了单独人影,久久站立在树下的影子,最终慢慢抬起脚步朝河岸旁那片埋藏着尸体的地方而去,当麻袋被打开的那一刻,血腥冲上夜空,再度染红半边裸月。

  完整的血月重新显现,而沉睡在混沌中的人,却在丢失了夏佐之后,又丢失了自己。

  你为什么还在继续生存在这里。

  你早已消耗殆尽的生命,你早已陨落虚无的灵魂。

  你堕落为恶魔的本性,还有你生不如死的惨痛代价。

  你至今所付出至此的一切,均被河流冲刷成为浅澈的淡水。当这潭缓缓挪动的水从你的脚边,手边,双肩上,脊梁骨流逝开来,通往远方的未知旅途,也在你眼前被慢慢铺开。

  你以为你能看见自己未来的路,可却发现错的始终是自己,不对,错的不是别人,也不是自己,而应该是这个世界。只是这世界太过遥远与庞大,任谁都无法轻易抵抗。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日日消陨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时光,而在此之间,各类非人族之间也在彼此挣扎。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有流血牺牲,究竟为什么无法和平共处。

  究竟为什么,连非人的我们,都要遭受被神明遗弃之后的二度抹杀。

  没错,我生为血族,可却肩负着想要许愿女神所实现的悲愿,那是一段可笑的历史,我曾看着父皇的位置被易主,其后也曾过过潦倒般没有亲人的生活,可这些痛苦都在某一日的一个刮着清风的上午,全部消失了。

  痛苦在那一日的清晨,被远道而来接我离开爱尔兰的人带走了,我跟随在他的身边,也想象过无数次离开那座人类孤儿院时的场景,可任何一幕,都没有那一日所带给我的震撼,要来的悲伤。

  那一路上我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上了飞机前,我终于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曾经长大的地方,青草与绿地仍旧在暖风下被吹拂着,远处雪山的山脉上仿佛流动漂浮着一群晶白的光,我试图眯起眼去看,可却发现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现在的你身体还很虚弱,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你的母后在走之前封印了你身上全部的血族之力,寄养在了爱尔兰的一所人类孤儿院中,这样就谁也找不到你了,这是你的母后对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她希望你不再受伤的心愿。”

  和别人不同,有着一对蓝眼珠的他曾对我这么说到,从他的口中,我得知原来我的母亲已经死去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在那座孤儿院里,每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是失去了双亲的存在,因此我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而且我并未因此而感到难过,相反的,我从记事起,就有一种卸下所有重担的洒脱。

  始终牵着我手的大哥哥将我带上了飞机,就这样,我看着爱尔兰从我眼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我没有见过的蓝天碧空,白云包围在我们身边,我看着窗外的一切,想象着过去的日子,原来就能这样平静的离我远去,忽然间,我的心中腾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我想要冲下飞机去,离开身边的这个人,离开这架飞机上的一切,再重新回去,回到那片我长大的地方,回到那阵熟悉的味道的风中,回到孤儿院玩耍的孩群当中,回到我自己睡习惯的小床上。

  可是我已经再清楚不过,无论我再多么怀念曾经的日子,我将永远也没有机会回到过去早已消逝的往昔中。时间转瞬即逝,在我的身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可我却无法一一道明,唯一能够证明我在不断成长着的,是我每每到夜晚,便会渐渐红起来的瞳孔。

  究竟要怎么做,需要我怎么去做,才能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我无法再去经历未知的一切,而到目前为止,在那座孤儿院中平静的生活,仿若一滩深深的水,我置身其中,望不到世界之外,也无法轻易让世界外的人意识到我的存在,我就这么安详而又柔和的度过在那里的每一天,可某一天当我忽然醒悟时,我才终于发现,原来始终在改变着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我们茫茫走在人潮人海中,看着头顶云卷云舒,谁曾想过自己由何而来,又会到哪里去,我们都是在一片被蒙着眼睛的沙海中,陶冶着属于自己最后的情操,在没有练就满身伤疤的生活中,承受着生活给我们搪塞的一切,在事上磨练,最终又回归净土,发觉自己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剩下,沙漠上刮过的风,掩盖了我们昨天走来的脚印,眼前空无一物,唯有此刻站着的自己,才是自己最后紧握的方向。

  在这样的成长中,我被蓝斯带到了巴黎,来到一座城堡前,见到我的人都对我行礼,并且称呼我为少爷,而那个有着一对好看眼瞳的哥哥告诉我,这座城堡,名作圣吉尔斯。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城堡叫这么好听的名字。

  被村民们发现的时候,阿尔已经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从麻袋中溢出来的被肢解过的尸体,仍旧有一只胳膊被紧紧的捏在阿尔手中,血色淌染了他的周身,染红了他身上那件白色外套,苍白的脸上除了朱红流动的浓血,似乎还泛着一点粘稠。

  亚尔弗列得最后用清水冲洗了一遍阿尔的脸与身体,浑身发烫的人正躺在木屋小床上,不断喘息。

  而如若你便是那个隐瞒大家已久的杀人凶手,那么我究竟为何,还会需要这样照顾你。

  从清晨被好心的村民搬进这座木屋开始,阿尔的口中便始终在喃喃不断地念叨着一个名字,起初亚尔弗列得并没有听清那是谁的名字,可当他的大脑在记忆中快速过滤了一遍时,他终于配合着回忆在阿尔的语调中,找到了那个被他念念不忘的名。

  “夏佐……夏佐……”即使是微弱不堪的气息,却也依旧如此清晰的吐露着这两个字,这样的你,究竟该算是情痴,还是痴情。

  “谢谢你,先生,我想在弄清一切事情之前,还是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比较好。”亚尔弗列得起身对要离开去送牛奶的老人道,老人脱下帽子来对少年微微示意,表示自己也很担忧这个年轻人的状况后,便忧心忡忡的离去。

  如果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不是那个老人,如果第一个发现你的是村长,那么一切又该会如何上演。

  “夏佐……夏佐……”不断不断,不断不断重复在你口中的名,在我听来是如此陌生,却又变得异常熟悉,从第一次见面起,便被你挂在嘴边的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而如果此刻正念着他名字的你,就是那个每到夜间便会出现的杀人魔,你该会如何了结这一段因果。

  芬兰,极北之地,在你到来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个模样,你起初的追踪,到最后自己的沦落,究竟我该信哪一个你,究竟哪一个你,才是值得我去信任的躯壳。

  阿尔被发现在河岸旁吃光了尸首的事情到最后也没有被流传开来,送牛奶的老人没有食言,在亚尔弗列得确认这一切的事实之前,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对外公开那天清晨发生在河岸旁的事。发现所有尸体意外消失的村长,在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聒噪下,最终认定是由山间猛兽偷食,又将尸体堆放地点全部移到了山外离村庄不远的地方。

  此后十五天内,阿尔始终处于昏迷状态,再也未清醒过来,亚尔弗列得没有再去找任何的医师,而只是看着仰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人,便已经能够让自己,感受到正处于他梦境中虚脱的幻。

  “在我要你从沉睡中觉醒之前,好好背负着我给你的罪孽,在这里收拾掉所有残局吧。”

  杰克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好像以前那般不断回放在自己脑海里的爱尔兰风声,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那是哥哥对我最后的惩罚,是哥哥对我的堕落所作出的最后惩罚。

  进入圣吉尔斯的以后,我终于见到了蓝斯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可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我始终未能从那张好看的脸上,看见同样好看的笑。

  哥哥从未笑过,或者是说,是某种东西在压制着哥哥,不让他对任何人笑,我曾抱着此点疑惑问过蓝斯哥,可蓝斯哥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说那位殿下实际上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去感受,感受被深深掩埋在哥哥心底里的那股温柔,我渐渐看到了和以前不大一样的殿下。

  从此以后,我开始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喜欢和他一起看书,喜欢在静静的午后,陪着他闷在书房中,喝着下午茶,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要求他陪我出去走一小段路,虽然他往往都是拒绝的,可也会有偶尔的几次,走在我身后,看着我奔走在庭院间。

  那时我知道,哥哥是温柔的,只不过现实不允许他成为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我下定决心,打算在这个世界不断伤害着他之前,用我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于是一切都成立了,我开始想要长得更高,起码能和殿下一样高,开始想要变得更壮,有时吃饭都会要比殿下吃的多,有时想要学到更多知识,激励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和眼前的这个博学的人一样博学。

  那段岁月令我快速忘记了从爱尔兰离开的悲伤,而尽管哥哥渐渐开始不会陪在我身边,去到各个国家,各个部落,让我一个人留在圣吉尔斯,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知道,当我再度看见那张脸庞时,我应该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我一定会是,一定会是,一定会是……

  “阿尔,你在这里干什么?!”

  直到那一天。

  “快出来!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直到我无意间闯入地牢的那一天,在水晶棺材中,发现了沉睡在晶棺内的,我的母亲。

  我看着佣人变得慌乱起来的眼神,看见他们蜂拥而出,去找蓝斯哥的踉跄背影。

  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不是说已经早都死掉了吗,不是说,我和哥哥的母后,已经很早就死了吗……

  “阿尔……”蓝斯哥向我伸出手来,可是我没有向往常一样去牵起他的手,而只是站在冰棺前,盯着那双曾经对我来说,是最为好看的眼。

  “我和哥哥……殿下……不是一个母亲吗,为什么这里……会有两个死去的女人。”

  对着那两幅冰棺,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母后对我的召唤,我可以一望便知,我自己的亲生母后,究竟是哪一个,可这很不应该,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对我说过这件事,就连蓝斯哥也没有,就连他……那个人也没有。

  “阿尔,那副冰棺里的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请你相信我们,这是大家为了保护你才没有说出口的实情,也和殿下无关,殿下他……不想要看见你知道实情后,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啊,果然又开始了啊,爱尔兰那片小地方不断重复播放的风景,在仅仅时隔一年后,我的脑海再一次开始向往那里的生活,可现在堆砌摆放在我眼前的这一切,又将如何要我用此时无力的双手,去接付。

  蓝斯骗了我,殿下骗了我,在圣吉尔斯的所有人都骗了我,我开始明白,他们口中身为少爷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子,类似于私生子般的存在,为何会被接回这座偌大的城堡,像对待殿下那般对待着我。

  像对待着一个真正的皇子般,对待着我。

  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吧,我不再轻易去到殿下的房间,虽然哥哥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我是时常去那里睡觉的,因为那里有哥哥的味道。可是现在的我,比起孤单,更难以忍受的,是被人玩弄后的显现出来的弱智般的愚蠢。

  直到哥哥回来的那一天,直到众人一一排列开来,在庭院大门内等待着那辆黑色轿车的归来,我终于起身重新站在原来我们曾并肩站着眺望夕阳的窗旁,我看见他从车上走下,带着一如既往,我所珍惜的威严,朝城堡走来。

  在一瞬间那,我们的视线对焦,可他却先离我而去,将视线短暂停留几秒后,便匆匆离开我身上。

  那时我知道,我闯入地牢的事情,已经经过他耳,可奇怪的是,殿下既没有责罚我乱跑,也没有安慰我发现所有痛心事实后的软弱,只是一切保持着照常。

  照常作息,照常吃饭,照常保持着城堡内一贯沉寂的安静,照常独自在自己的书房内喝着自己的咖啡。

  我们开始渐行渐远。

  直到我不再抱着同样的梦想长大,直到我离开那座家,如果那里还被称作家。

  直到他发现我离开,却也并没有任何的阻拦。

  我终于明白,他是君,而我是臣,他是布鲁赫的继承人,而我是父皇的私生子。

  到数年后的那个夜晚,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下来,我从那对曾经再熟悉不过的眼中,看到一丝失望,混合着我眼中的愤怒,和对他第一次显露的怨,我相信,他一定接收到了和我以前一样悲伤的情愫。

  在这一点上,我们首次认清了彼此,我们认清我们彼此不再是对方最亲最亲近的亲人,而是将要无限接近于敌人与虚假伙伴之间的关系。

  而即使我从那时起便永久沉沦与他所赋予我的黑暗,我也一如既往,抱着对他的喜爱,沉睡到底。

  在阿尔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三天,血月已经完全从芬兰的大地上消失殆尽,冰川王国洛基的天空上,又多了一份澄澈与干净,好似没有了血月的夜,终于变成了能够安心仰望呼吸的地方,对着这样光点闪烁且带着日渐衰弱景象的星空,阿尔不禁轻叹一声,这一声轻叹引起了坐在桌边煮咖啡的亚尔弗列得的注意。

  自从阿尔醒来后,便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每到夜晚便如此静静倚靠在窗边,看着不为人知的外部世界,亚尔弗列得不知道那天晚上阿尔究竟看见了什么,亦或是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隐隐有直觉告诉他,阿尔在那天晚上,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尔,而是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这样一直站在窗边,不会冷吗?”亚尔弗列得给他递来一杯咖啡,虽然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自己,可却还是开口道,阿尔冰冷的手接过咖啡后放在窗框上,扑进来的晚风将咖啡杯边上的热气全部吹散了。

  “昨天,村长告诉我,又在村子外边的树林里,发现了几具死尸,看样子是好几天前就死了的,只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加上这两天在村子里发现的死者,一共有五个人又被残忍杀害了。”

  亚尔弗列得轻轻放下手中烧的正冒泡的开水壶,拉开板凳坐了下来,“呐阿尔,这几天有人传闻说,皇宫里,白皇后的身体也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大家都说,是与不断死去的人有关,你说这样的事情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呢……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一个头呢……”

  如此一般的沉默,在这三天来日日都会上演,只不过亚尔弗列得心里十分清楚,他和阿尔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是什么,阿尔的身上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对原本可以从自己的脸上看见其他人影子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变得空洞无神,至少自打他认识阿尔以来,那对眼中出现过的那张脸,从不曾消失过。

  从死人堆中被拽出来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见了阿尔酒红色的瞳孔,在此之前,他曾听说过无数种有关血族的传闻,可只有在自己亲眼见到之后,才会相信其中蕴藏的那股力量,究竟有多么令人可怕。

  那并不是任何一个种族能够轻易负担的起来的能量,潜藏在那双眼眸中的不仅是吃人的红,更是可以随时吃掉自己的恶。

  应该就是从那一刻起吧,有一个声音不间断的告诫自己,要远离身边的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做梦总会做到类似的怪梦。

  梦见自己被阿尔亲手杀掉。

  而每每从这种梦境中惊醒时,又会看见阿尔一人孤单的背影,独自站在窗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离开自己,被囚禁起来的不只是那对眼瞳,还有自己眼前的这整个人。

  “我决定了,明天我要去皇宫看望白皇后,国王陛下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是她救了我,也是她让人教会了我重新说话,我明天就回启程,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也许一切就都会好转……连你也会好起来……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晚安。”

  可我深知,对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的身影依旧孤单在原地徘徊,盖上被子的我即使被蒙住了头脑,可却也仿佛听见了你无声的呼吸,没错,我很怕,我十分怕,怕明日独自上路的自己,可比起自己,我却也开始担心起来一个人在这边的你。

  以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你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那对被囚禁了的双眼,何时才能返回它原本的色彩。

  我想看的不是你瞳中的血红,而是瞳中的那张故人的脸。

  这是亚尔弗列得起的最早的一次,或者是说,整宿都没有睡着的自己,只能借着早点上路的理由,早早离开了那片村子。从村子里出来以后他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雪大都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亚尔弗列得轻轻笑出了声,对于冰川王国洛基来说,冰雪的融合简直无异于一种自尊的耻辱。

  没有雪便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种族,和没有鲜血就无法生存下去的血族一样,都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悲哀的产物。

  为了不打扰任何人,亚尔弗列得这次避开了所有可能会遇到村民的街道,来到通往皇宫的那条路上时,略微放松下来的心情,无意间遇到了头顶清朗的天。

  “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这么蓝这么高的天了啊……”伸手遮住视线,日光倾泻,车辙旁消散成细流的雪无声滑落,不知道,这般冬季消融的场景,若是看在国王陛下的眼里,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陛下她……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看到了这番景象的话……”

  想着能够快点见到白皇后,能够快点询问她虚弱的病情,亚尔弗列得手中挥下的马鞭不禁又加重几分,等到了冰川城堡外,时间已经缩短了整整一半。

  可是扶在城门上,推开城门的手却不知为何慢慢变得迟钝起来,亚尔弗列得发现自己在打哆嗦。

  为什么,为什么会紧张呢,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如此恐惧。

  沉重的开门声响起在一望无际的冰原大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是带着亲切感的死寂,与万物沉寂的落寞。

  “陛下……”我鼓起全部的勇气,对着本该显得亲切的殿堂大声呼唤着,明知没有人会回应,可却还是傻站着等待着回应。殿堂内死寂充斥每一处角落,每往前踏去一步,都能感知到将死的预兆。

  不祥之感瞬间在我心头涌入,可我却停不下来始终向前迈去的脚步,远处放在水晶桌上的某个物品,忽然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无法控制自己并且不自觉的抬腿朝它走去,而每走一步,我便会感觉离死亡更近一分。

  “陛下……”仿佛是为了测试有没有人会突然出现,我又叫了一声,直到来到那东西的面前,我都没有移开过自己的双眼。

  因此那面美丽的镜子,就这样毫无残缺的全部展露在我眼前,我看着它,而它也看着我,我伸出的手缓缓抚摸在它身上,仿佛感觉到它也在以相同的温度回应着我,那时我坚信,我今日前来,是应它之召。

  我如同擦拭圣物一般抚摸着立在眼前的那面镜子,透过镜面,我看到的将不再是现在,而是过去和未来。

  那时有个声音忽然轻轻从奇怪的地方传来,对我道,这面镜子名叫幻镜。

  “是血族十三圣器之一。”

  永远不要忘记,镜子的另外一面,是彼岸之界。

  从此边世界所穿越的人啊,留下你并不伟岸高傲的身躯,为我所利用,被捏碎的头颅与粉碎的尸骨,抛洒在这片土地,每一片土壤,每一际天空,血色所流过的分寸,将变成你印刻下身躯的传说。

  在圣歌的咏赞下,永为我所用,永为我所奴,永为我所役,不论死亡,悲伤,亦或愉悦,美满,都将身处我掌下,替我托付起那片还未升起日落的天。

  以神之命,将你灵魂永驻我身边,在此之间,伴我长在,与史诗并驾,唱响齐名的战歌。无声无息的战场上,每一个因你而死去的人类,每一个因你而重生的恶魔,都是你此时无解的因缘。

  但只记得,镜子的另外一面,是我彼岸之界。

  请不要忘记,那个失去了言语的孩子的童真,正在你沉睡后的世界中,无止尽徘徊。

  “来,到这里来,孩子。”大兵朝少年伸去手,只够到大兵腰际的少年留着一头齐齐的亚麻短发,风吹过他两鬓间,从其中穿出留下空隙。

  “陛下,那孩子……”时间与空间被镜面隔开,穿梭遥远之距,来到冰川王宫里面。

  “嗯,我知道。”女人的手轻轻划过光滑如水的镜面,那面镜子在她冷若冰霜的手下,登时凝结上一片冰霜,冷冷戚戚,铺满在面前。

  镜子上映现的画面仍在继续播放。

  “孩子,从今天开始起,我们会和你一起住在这山上,我会重新教会开口说话的。”

  大兵明朗的笑声传来,在聚集着四五个人的山头上,放出啤酒杯碰撞的豪爽,那个始终对着孩子露出笑容的士兵,此时手中正举起一杯冒泡正浓的啤酒,在少年面前晃了晃,一饮而下。

  “陛下,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镜子另一端,冰川王宫内部的死寂再度被一阵声色打破,从女人身边传来的侍卫的声音,提醒着这座城堡上下唯一的女性,可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却只是柔和的看着镜面上呈现出的村庄那头的画面,没有说话。

  他完全看的出来,自己的过往陛下,已经开始喜爱上那个孩子了。

  那个因为惨痛失了弟弟的少年,那个因为一夜之间失去唯一亲人而丧失语言能力的短发少年。

  “陛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

  “接过来吧。”

  “嗯?”女人突如其来的回答令侍卫毫无防备,瞪大了眼珠看着眼前的人。

  “把他接过来吧,放在我身边养着,当然,在约翰教会他说话以后吧。”

  “可是陛下,这样做真的可以吗,镜子不是说……”

  “罗纳,”女人忽然打断了侍卫的话,转过身来看着他,罗纳已经微微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去。

  “是,陛下,属下明白了。”

  时光并不会轻易辜负我们所有的付出,那些曾让我们丧失思考能力的疑问,终究都随着岁月之水被冲刷洗淡,无论到何处,背负着的从前的那股力量,不仅不会减弱,而会与日俱增。在这片被冰雪覆盖了的大地,寒冬女神似乎格外眷顾每一位降临出身在此地的族民,在面向着冰雪,通往未知明天的旅程,洛基王国的村庄在不断有人死去的境遇下,还是受着每一位雪之精灵的照拂。

  日光被恰到好处的阻挡在树影之间,披上银装的树林,在清朗高远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青翠郁葱,车辙声透过雪地传至耳边,仿佛闭上眼也可以看见,套着黑色大马的马车正在徐徐前往前方城堡的路上。

  那一条唯一没有交叉口的道路,就像是从洛基铺垫的通往天园净土的大道,从此道上所经过的人们,都将被受到永恒的礼赞与祝福,以神的名义,被佑护的每一个家庭,都会在这片冰雪之原上,在洛基的国土下,世代相传。

  少年抬头望着天,忽而一声凄厉鸣叫从苍际间划过,好似他此刻的心情,明朗的,轻松的快要飞上天,他望着忧郁蓝的天,透着灰蒙蒙的眼,与和蔼却不刺脸的眼光。

  一切都恰到好处,一切都伺机而来,好像这一日便是专门为他所准备的,好像这一日,就只有他一人从村庄而来。只不过,他也的确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被国王陛下亲自下令带至宫中抚养的人。

  国王陛下的一切,在那时的心里,都是无比的憧憬,与不可捉摸的无限制空白。

  寒风吹起少年短短的齐齐的头发,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到冰原上,看着眼前空前巨大的一切,他从未见识过的,也从未想象到的,原来竟是此般纯洁与无法逾越。少年第一次从心底里深深感受到了退缩的紧张感,他想要向后退去几步,等走到那匹高大黑马的身旁时,发现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那是国王陛下,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族人的标识,为什么要感到紧张呢。

  少年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直到不再感受到之前的那种触觉为止,才肯罢休重新踏上了那片雪原。

  白色的晶体的雪从眼睫毛上徐徐坠落,坠落在鼻尖上的随即融化,有幸坠落在地上的,同同类一起融化。少年终于迈开了步伐向冰川城堡走去,一整片偌大的冰原上,只有娇小的一个小小的人影,而无论走到哪里,那一头亚麻色的齐短发,都成为了冰雪的白色天地之间,唯一别有的色彩。

  在城堡的门被打开的一刹那,少年感觉到的不是门的沉重,而是王宫内部的死寂。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画在墙壁沿边与穹顶上的巨型画笼罩在他整个人的身体周围,如众神的庇佑一般降福下来,每对视一眼,都能感受到自己被注视,自己被引领。

  这就是冰族吧,这就是冰族的信仰,这就是冰族的族民们所世世代代一直侍奉的众神大人。

  少年边走边在心里感叹道,头一次来到皇宫的他,浑身上下都带着初出洞的兔子般的灵敏与呆滞,这矛盾的二体在一个小小少年的身上被表现的淋漓尽致,尽管矛盾存在于这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可没有一处的矛盾,能够比得上孩子身上的那股纯净。

  直到走到圣桌之前,少年才停下了脚步,始终仰望起来看着穹顶油画的脖子已经开始酸痛起来,他骤起眉眼准备敲打一下肩膀,却在回头的瞬间瞥见了不知何时立在暗廊处的一个女人。

  从她头上散落的,披下的,在孩子的眼里不再是单纯的柔顺的发,而是发着光的,由白雪装点起来的圣品。女人一头银白色的发仿佛快要刺痛少年的眼睛,可少年还是就那么看着,直到女人的身影完全从暗廊中显现出来,来到他面前时,连带着浑身的冰冷的芳香,都扑进那只小小圆润的鼻尖下。

  少年的鼻头轻轻吸了吸,呆滞而无神的双瞳似乎在渐渐扩大扩散,又随着变小,这么不断重复几下后,终于感觉到脸潮红潮红起来,可眼前的女人却只是笑望着他,没有任何的责备,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我……我……”

  “我知道你是谁,亲爱的,你就是那个被我召唤而来的孩子,不是吗?”

  女人轻柔的声音在少年面前变成了一朵花,花瓣虽不断凋零凋敝,却无法察觉起衰败,这种比喻就好似一种无法言喻的隐蔽魔法,你无法看清眼前这个人的一切,却只能从她吐露出的芳香中,去感受她温暖的存在。

  “国……国王陛下……”

  “叫我白皇后就好了,亲爱的,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亚尔弗列得。”

  “亚尔弗列得,你知道自己被召唤至此处的理由吗?”

  “不知道。”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孩子,”白皇后将手轻轻放在了亚尔弗列得的肩上,亚尔弗列得趁她不注意快速瞥了一眼那温暖的手掌,又随即移开了视线。

  “在我们的村庄里,接连发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对吗?”

  “嗯。”

  “而一切,都是从你的弟弟开始的,你是第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冰族族民,而从那天以后,村庄上每天都会有人不断死去。”

  “是的,陛下。”

  “孩子,你因为痛失亲人而曾一度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现在我要收你做我的养子,替冰族神明完成他们本该许愿于你却没有达成的承诺。”

  “国王陛下,神明曾许愿给我什么承诺呢?”

  “亚尔弗列得,”白皇后带着身旁的少年坐到王座上,从台阶上望下去,方才熠熠闪光的地板此刻一并透着冰雪的晶亮。

  “冰族的神明必将许愿每一位族人都能够得到确实的幸福,可是这个本该降临在你手中的幸福却在中途夭折了,因此我必须尽好一个国王该尽的义务,让你的下半生过上受到神明祝福的生活。”

  “可是国王陛下,约翰他教会了我说话,还有很多搬去山上住的大兵,他们都带给了我许多欢乐,我想,身为一个活着的人,不能够再贪图更多,我所失去的,也许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我可怜的孩子,那是他们应该为你而做的,你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所不应承受的痛苦,只有在这里长大,才能受到好的引领,一直存活下去。”

  “那么国王陛下,我将谨听您的御令,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直到不再需要受到您的照拂,直到得到了所有我应得的回馈,方才离开这里,在此之前,就让我陪您一起在此地生活。”

  永远不要忘记,镜子的另一端,是彼岸之界。

  而彼岸之界,是罪恶的河所流淌过的地方。

  亚尔弗列得,你一定要记住,在这座王宫的某处,藏着某面神秘的镜子,你一定不能触碰那面镜子,你一定不能擅自去找寻它的存在。

  少年始终谨记白皇后所交代给自己的每一句话,包括这句神秘的叮嘱在内,无论何时,亚尔弗列得都不曾有过类似的想法,他以为这件值得让他年轻好奇的心在意的事情,总会有一天被忘记,三年时间,除了在冰川城堡各处打点王宫事宜外,亚尔弗列得根本不再记起过这件事。

  他本以为自己将会一直忘记下去,忘记到自己走的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

  “从此边世界所穿越的人啊,留下你并不伟岸高傲的身躯,为我所利用,被捏碎的头颅与粉碎的尸骨,抛洒在这片土地,每一片土壤,每一际天空,血色所流过的分寸,将变成你印刻下身躯的传说。

  在圣歌的咏赞下,永为我所用,永为我所奴,永为我所役,不论死亡,悲伤,亦或愉悦,美满,都将身处我掌下,替我托付起那片还未升起日落的天。

  以神之命,将你灵魂永驻我身边,在此之间,伴我长在,与史诗并驾,唱响齐名的战歌。无声无息的战场上,每一个因你而死去的人类,每一个因你而重生的恶魔,都是你此时无解的因缘。

  但只记得,镜子的另外一面,是我彼岸之界。”

  要离开的前一天夜晚,少年在暗廊的某一处听到了那一长串的誓言,与其说那是誓言,不如说那更像是启动某件圣物的咒语,亚尔弗列得屏息站在白皇后的暗室前,隐隐约约跳跃在石头墙壁上的烛火,仿佛快要燃烧了他的四肢,令他无法站立。

  终究从暗室前逃脱出来的自己,已经吓得出了一身虚汗,亚尔弗列得记起了关于白皇后所禁止的一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颤抖什么,在忌惮什么,在害怕什么,明明照以前所谨记的那样做就好,可为什么,为什么在临走前一夜看见此情此景的自己,心中就像是无意中撞坏了什么,放出了某个可怕的东西出来。

  如果只是一次,如果只是看一次,如果只是去找一次。

  “永远不要忘记,镜子的另一端,是彼岸之界。”

  如果只是这一次的话,也许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并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因为镜子的另一端,是罪恶的河所流淌过的地方。”

  她会原谅我的,她一定会原谅了这么去做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原谅。

  幻镜,失落的血族十三圣器。

  三年之久,我终于找到了那面国王陛下所不许要我去找寻的镜子。

  由于战乱而遗失保存在芬兰冰族手中,幻镜最终成为了冰族世代相传圣物之一。

  我用战战兢兢的手指掀开遮在镜子上的那面酒红绒布,暗室里的烛火开始不断跳跃在我的脸上,鼻尖,与眼瞳上。

  将血液滴落在幻镜上,便可看见主人的现在与过去。

  我看着倒映在镜面上的自己的脸,呆滞的深深凝望着,直到画面开始一度扭曲,而我不再受自我所控。

  镜子那一头的世界,会替你解答你承担的所有痛苦,包括死了的活着的,过去的,和未来的。

  画面不断闪现,如同一双粗暴的手,将所有我不想接收的信息强行塞进了我的脑袋,我抱着头,试图离开落在镜面上的目光,却发现无论怎样做都再无法从它身上移开,直到镜子中的画面不断开始变得血腥,变得残忍,变得无法理喻。

  拥有预示未来灾厄的幻镜,一向被除血族以外的异族人视为不祥之物,更无法被归列到圣物之中去。

  我最终败下阵来,同镜子一起摔倒在地上,镜子碎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而我在因头痛晕厥的前一瞬间,看到了镜面上出现了我和白皇后同在的场面。

  布鲁赫曾为了取回幻镜,曾一度设法施压冰族,却毫无所获。

  白皇后在我眼前死去,而唯一能够救她的解药,就在我身上,没错,解药不在别处,就是我的心脏。

  谁也不知道冰族为何要抱着一面被所有人视为灾厄的不祥之镜,当做圣物来供养。

  白皇后为了救我,没有杀了我取出我的心脏,而是选择牺牲自己,让我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成雪飘零。

  可即便如此,幻镜仍旧在芬兰的土地上寄存了千年,这千年来,没有发生任何灾厄。

  于是在失去了弟弟之后,又一次,我失去了第二个,我挚爱的亲人。

  时间并没有改变一切,我还是没有得到我所应得的祝福,神明的油画依然安静的躲藏在圣堂的角落,从穹顶上到墙壁边,一如既往,死寂沉沉。

  可是千年之后的那天起,灾厄突然降临在了那片冰雪大地上,洛基王国,迎来了不祥之物所带来的不祥。

继续阅读:第一百六十六章【前篇.漂浮的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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