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踏上旅程留下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阿尔杰从奥斯顿那里端来一杯沏好的的咖啡,放在艾伦桌前。
艾伦摇摇头,眼睛却还是看着窗外阿尔克拉山的雨色,露日啊……似乎确实又要推迟了呢……
“没关系,刚好我想来看看你们。”艾伦朝阿尔杰弯起唇角,据杰克之前对自己所说过的,他在失忆之前是一名在圣弗尔高中上学的学生,并且还在奥斯顿开的这间碧朗咖啡馆里打工,从那以后,每每有空,杰克就会送艾伦来碧朗里坐坐,只为了要他不会不会感到那么孤独。
“他没说去哪里了吗?”阿尔杰拉开艾伦眼前的一个椅子坐下,轻酌了口咖啡,暖暖的热气与窗外山上飘来的雾色辉映成趣,却似乎比阿尔克拉的山雾更为浓烈更为冷冽。
“我从不会过问他正在干什么,其实只要他能时不时来陪我一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为什么你不让他带你一起去呢?”
“因为……”艾伦的眼睛越飘越远,最终又回到阿尔杰身上,这是他在人类世界唯一的朋友,和奥斯顿一样,自从艾伦离开圣弗尔起,阿尔杰便始终在等待着艾伦回来的那一天。
“因为他对我说,这一趟旅行,可能会十分危险……”
阿尔杰并未再继续多问什么,他知道,也许艾伦此时需要的只是他静静的陪伴,就在这里,就在这间咖啡馆里,一切或许都能迎刃而解,过去的一切,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呐,艾伦,我说要不你重新回来打工怎么样啊?”阿尔杰忽然两眼发光,看着艾伦高高扬起自己的唇角,阿尔杰淡琥珀色的瞳孔是人类世界少有的,即使是在血族里艾伦也从未见过和阿尔杰的瞳色相类似的人。
艾伦有些疑惑的偏过头,可脑海中却开始仔细思量起阿尔杰的这个提议,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曾奋力想要追随回来的过往,似乎真的已经不复存在,唯有和阿尔杰在这间咖啡馆里的时光,仿佛才能带给他稍许的希望,没错,他一直想要记起的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重获新生。
“可是我已经太久没做了,我担心我可能做不好……”
“放心吧!就交给我和奥斯顿了,呐奥斯顿,你觉得怎么样呢,让艾伦重新回来店里打工!”
正在吧台边擦着玻璃杯的大块头男人露出牙龈竖起大拇指,“没问题!”
“就这么定了艾伦,从今天起你就搬回来和我一起住吧,打工什么的慢慢就会熟悉起来的。”
在你走后重新回到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原来是这样一种滋味。
“阿尔杰,我之前在这里,一直是住在哪里的呢?”
可这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却让我有如再度回到过去,眼前漂浮不定的雨雾将我带离,来到之前那个还未和你相遇的地点,命运的齿轮,就这样让我在黑暗的未来中跌撞向前。
“这样啊,原来你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住啊,这之前你一直是住在学校的警卫室里的,艾伦,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住吗,我比较担心你一个人住会出什么安全问题诶。”
尽管被封印的过去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但我还是想要再奋力挣扎一番,我想,等你回来的那天,会不会我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那些记忆一定是最为美好的存在,和你相遇相识后,便在圣吉尔斯内度过了每一天有你的时光。我们的故事一定不至于太过完美,但在我的想象里,却也一定和眼前的雨雾一样多彩。
“嗯,不用担心我的,我想我还是想要去那个值班室住吧。”
“那好吧,那等下就去帮你收拾屋子好了!很久没人住,恐怕已经很脏了吧。”
“嗯,好。”
于是我带着对过去的期待,重新走上一条似曾相识的路,不过那路的尽头究竟通往哪里,无人知晓。
可无论这过程多么煎熬,我希望故事回头后,那个曾经被命运泯灭的过去,不会令我失望。
“呐,想什么呢艾伦?”阿尔杰凑上脸颊,放大的瞳孔看着自己,一脸疑惑。
“没什么,只不过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罢了。”
“老这样可不好哦,”阿尔杰蹙起双眉,拍了拍艾伦脊背,“你要记住,在圣弗尔的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虽然你已经失忆了,可你完全能够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呀。”
艾伦看了眼阿尔杰摇摇头笑了一下,开始拖起地来,窗外雨色不停,露日迟迟不肯降临。
“其实阿尔杰……”艾伦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看向比自己略微高一些的阿尔杰,“这几天夜里,我做梦总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都是些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艾伦垂下眼慢慢摇头,“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很悲伤,很悲伤……”
“艾伦……”
“奥斯顿,我想要请几天假出趟远门,可以准假吗?”目光忽然转来落在吧台前擦桌子的人影身上,奥斯顿有些犹豫的看看阿尔杰,只见阿尔杰避开他的视线,没有说话,而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艾伦却丝毫不肯松懈,那坚定不移的目光中是久违的期待,他仿佛在那股期待中,看见迷雾正在逐步消散。
阿尔萨斯,之前轰动法国的流血事件发生地点,艾伦将手放进口袋里,这个时节,这个地方的风竟然还带着些许的刺骨,明明只是十月而已,是不是因为露日推迟的缘故,而导致的反常变化。
远处高塔的灯光穿过薄层云雾来到身前,远比上天星辰黯淡的光辉在此刻一并印染上了人类生活的气息,专属于人类的味道,无论何时何地,都充斥咋这个世界各个角落上的人类,在法国的阿尔萨斯区,也是一样的保持着头脑的清醒,继而祈求获得上苍资助,被暗夜所抛弃,被白昼所捡拾的种族,从出生起便失去了作为一个怪物的资本。身为真正可悲的生物,血族的历史运命最终和人类对峙,两个在天神的手心下争宠的孩子,一个无知愚昧,而另一个完美到极致,却不得不背负起人类此生都将无法背负的运命。
这究竟该是一种庆幸,还是一种不可逆转的遗憾。
伴随着自言自语喃喃声传来的,是从古代涌流至此刻身旁的莱茵河。
待艾伦抵达阿尔萨斯时,阿尔萨斯的夜上空已然悬起了半轮月亮,是的,因为今年又将推迟的露日,连弦月都迟迟不肯完全现出身来,这在血族是大忌,也是不容分说的挑衅。
艾伦很明显的在此处莱茵河的岸旁感受到某种气息,那个曾被人世所摒弃的杀人狂,如今正在何处猖獗,他始终没有正面开口问过杰克,那次的阿尔萨斯流血事件是以什么结局来结尾,就像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情一样,在杰克的那对酒红色眼瞳中,除却血腥的色彩,人类的血的色泽,根本不曾存在在那对眼瞳中半刻,人类的血是流不尽杰克的眼中的,那是被众神摒弃的悲哀,也是人类自身的悲运。
血族和人类,永远都是不对等的存在。
一个酒鬼忽然从身后冲撞过来,在艾伦肩上擦过,艾伦下意识躲避开身体,将风衣的高领竖了起来遮去半边脸颊,杰克离开前曾交代过自己,在他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可他知道自己其实就在等这一刻,等杰克走的那一天,出来寻找过去的自己。
或许连杰克也是一样,在等着自己离开后,准备出去寻找自我的那个他。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曾轻易开口,那是布鲁赫血族的殿下,不是常人能够轻易企及的高度。
“气息的来源在……公园大街吗……”阿尔深吸一口气,杰克为挽救而注入自己身体里的能量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顺着那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艾伦抬起脚朝河畔前方走去,公园大街处,阿尔萨斯流血事件的首个爆发地点。
而那半轮圆月在艾伦头顶上,却被忽然到来的一朵暗云覆盖了表面,云雾迟迟不肯消散,连同冷月的亮光一起关闭在了宇宙的魔爪,寒风起过,指引着他朝那个印象中似乎有点印象的街区走去。
如果回忆就此被关紧闭,我也想要在释放它出来的那一刻,能证明到你真实的存在。
待艾伦走到了公园大街时,他看了下表,距离之前在莱茵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一路上人烟稀少,几乎很少可以看到人影掠过,偶尔发出响动声而让自己吓一跳的,也只是几只路边的野猫。
此时一只黑色的猫正坐卧在身旁一个半米高的垃圾桶上,黑猫盯了他很久,随后打出一记哈欠,两眼一睁一合的瞬间,月光五彩旋转过那对镶嵌在眼眶中的半透明晶状体。
艾伦曾一度被那对球体迷惑,待到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那只黑猫面前,可黑猫只是轻轻探出鼻尖来嗅了嗅他身上的衣服,便在漆暗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野猫忽然消匿的时刻,艾伦恍惚感受到了一股气息,而到底该说那是血液的腥甜,还是兽物的恶臭,他无法准确言表,只是自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也是和始终陪在自己枕边的那个人一样的血族时,便已经开始对血这种红色的液体有了特殊的敏感。
即使几百米开外,一旦闻到了这类相似的气息,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作出同样的举动,双腿驱使着艾伦朝气味的来源处迈出脚步,来自于公园大街的另一个尽头,在那里,似乎正在掩埋着什么世人无法得知的真相。
而我,是否就是那只正在埋葬真实的手。
艾伦慢慢的朝路尽头走去,阴冷潮湿的街巷时不时可以踩到腐朽掉落的树枝,嘎吱清脆的折断声从脚下传来,腐味蔓延在整个街区,但能够将此感受,并化为动力的似乎也只有自己知道。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阿尔杰和奥斯顿都已不在自己身旁,血液的浓烈恰像是代替了他们带给他的欢悦,让他一度兴奋无比,却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想杰克了而已。
因为他杰克,都是始终一人背负着对这股腥甜的执着,走到现在。
他不在时,他是如此。
他们重新相遇后,他亦是如此。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改变,无论再轮回千遍,我们犯下的罪,永永远远都会借以此种方式不断乘传,直到我们再度死去。
直到我们再度重生。
来到公园大街的东面,已是一条开阔大道,艾伦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方才的路那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血色逐渐染上了他头顶的月梢,火红之月随即剥开云雾,投射浓艳。
艾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转过身来仰头凝望,他记得,这是杰克曾经告诉过自己的。
血月,一切罪恶的开始,和一切偿还的结束。
从血月当空的那一刻起,世事不再一般。
巫师西瑞尔看着从阴影中逐步迈出身形来的艾伦,一动不动。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听从着神的召唤,乖乖来到了阿尔萨斯,又乖乖的带着他虔诚的信仰,从路那头走到自己眼前。
“你是谁……”眼角泪滴不由自主滑落,天上血月正芳,我却独自面临黑暗。
“是神召唤你来到这里的。”
“谁是神。”
“我就是神,本身。”
“那么神将我召唤至此,伴何目的……”
“神要你找回自己的过去,记起来被封印的一切吧,艾伦。”
“可是有个人已经告诉了我全部。”
“他是骗子,他在说谎。”
“他不会,是他给了我错在的意义。”
“他只说了他想要你知道的。”
“那么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黑袍的巫师,却始终看不清他藏在帽檐下的脸。可是有一瞬间我却突然觉得,我们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
而且不是他找的我,而是和现在一样,是我找的他。
“打破‘双戒’诅咒的封印吧,艾伦。”
他告诉我你交代我不要取下,且是作为诞生礼物送与我的戒指是最恶毒的诅咒。
“我要如何打破,禁锢我身的诅咒。”
“神的启示告诉我,你的诅咒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开,亲手取下那枚禁锢已久的银戒,解开所有封印。”
“解开了封印又能如何。”
我的余光告诉我,天上那轮血月,又变红了一些。
“以吾父之名,你便能找到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过去,你深埋在心底的不安,请让它与诅咒一同消失,被 黑暗打败的残破身躯啊,在白昼隐匿,血月现身的今晚,用血写下你无名的诅咒,此咒将作为神之名的誓言,烙印在始作俑者之身,双戒的痛苦,由他独自一人去承担。”
我俨然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与行动,听觉与残存的视觉告诉我,那个黑袍巫师念了好长一段我不曾见闻过的文字语言,随后待我再度看见那轮血色的月,我已经仰躺倒在地上,而右手紧握的,是那枚从左手中指上取下的,杰克送与我的银戒。
黑暗吞没了我全身,随后的死寂,是我所未料到的死亡。
扑哧一声,一口血色从嘴巴内部被吐出,不断颤抖的浑身经脉,在今夜扩张松弛,再扩张再松弛,不断由喉咙里向上涌出的浓腥,浸泡在这片冰雪大地,被鲜红层染的雪地上,是全身抽搐着的孤影。
血月上升,映在他眸中,又一次腥甜炸裂。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少女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到马匹跟前,双手扶起口中再度吐出一抹鲜红的人影。
浓血呛到了马车上套着的高大黑马,黑马登时踢起前腿,仰天悲鸣,少女被吓得躲到那浑身是血的人影身后,双目紧闭。
可究竟是何时周围却忽然变得一阵安静,待到双眼微睁,只见马匹已然仰躺在地,马血混同着身边的人血一起,将洁白大地吞噬殆尽。
“先生……马它怎么死了……”
少女惊讶万分,直觉驱使她看向身旁人影,在集市上捎带自己回家去的那个年迈苍老的车夫。
酒红色的双目。
“艾伦……”
消失的皱纹。
“西瑞尔……”
逐渐高大的身影,抹去唇边血色的修长手指。
“先生……”
双戒已解,血月召唤过去回到我们身边,继续偿还未还清的罪恶。
“双戒以后,你不是我的仇人,便是我的敌人。”
从此双戒之苦,开始由我一人承担。
“你怎么了?”
亚尓弗列德看着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满头大汗的阿尔。
“没什么……”喘息很久之后,对着刚从门外回来的人道。
亚尓弗列德放下手中纸袋,里面装着的是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新鲜蔬菜与冒着热气的面包。
“刚刚在集市上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个小女孩在昨晚被杀害了。”
“什么……”阿尔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亚尓弗列德,屋外阳光刚刚企及窗台,却意外的悲凉。
“是被人肢解的,而且和所有人一样,被吸干了所有的血。”
“这不可能!还没有到十月!今天才刚刚九月二十号……”
“可是已经开始了!已经开始了阿尔少爷,我们冰族一直背负着的,需要偿还的罪恶……”
亚尓弗列德的一句话再度让阿尔眼角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这一番话,让阿尔重新完整的记起了昨晚夜里那个醒也醒不来的噩梦。
一轮挂在天上的血月,和一个浑身是血的,从雪地里走来的杰克。
重生之后的身躯,首先是饥渴的。
像是等待着许久的甘霖,终于张开血口,大口的吞噬着放在眼前的一切,而一切又都变得无可比拟,在狼吞虎咽的时刻,才是享受着生命的愉悦。
如果长时间消失了的味觉,在某一天忽然变好,那么也应该是在意味着,等待的结果并没有很差,至少味觉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不可乞求的希望带给了自己无法言表的美味。
这就是大脑里的神经,所传递给我们的强大的能量。
言语,行动,均受其控,但在一不小心摆脱了这种束缚后,却又会可悲的沦为什么都不曾知晓的婴儿,从头开始学起,每一份食物的味道,每一个举止的意义。在学会了这所有的事物后,我们又重新获得了附加之值,那些附加在我们体肤表层的尊贵,透过一个个言行举止,一根根大脑神经,表现的淋漓尽致。
血族的异化与同化,恰恰是借助了这一点原理。
身为血族,如若去异化一个不同种族的人,那么在异化开始进行的同时,也会给自身带来或大或小的伤害,当对方比自己低贱的血液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么血族的纯血也将会受其污染,血液中提供于血族的能量相对应的会自然减小,因此这一仪式通常只会在高级血族间进行,进行的对象是除自己族类以外的非人族群。
被异化后的非人族,会在体内保持有一半本族之血和一半血族之血,相斥的两种血液会在体内引起抵抗反应,依据体质的不同,抵抗反应会有强有弱。异化之后的族人会在短时间内因为无法抑制自己体内暴走的两股能量而最终犯下各类不可描述的严重罪行,相对于比较特殊的例子来说,大多数被异化的非人族会在短时间内进行大规模的捕食和猎杀,这是每一个被异化后的非人族都携带有的特征。
当然了,由于体内始终充斥着两股力量,和围绕在这两股力量之间的冲突,所以此等非人族已经不能再算作是其本族族人,亦或是血族成员,夹带着一半一半血液的非人类,在体内力量的不断暴走之下,最终沦为了自己的死仆,不知自己正在干什么,不知自己来到了哪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没有思维能力组织自我的言语表达,陷入了黑暗中的死的仆人,在以自我为生命礼赞的圣歌中,消失了每一方的存在,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体,游走在街道小巷中,如幽灵一般,更胜似幽灵。
与之前所有的概述有所相反,同化只会发生在被高级血族所选中的人类身上,对于非人一类,同化的效果并不会很大,因为人类体质与非人族体质的不同,贵族血族的血液在渗透进人类皮肤的同时,瞬时产生良好反应,在血族之血的压制下,人类血液中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够完整的被容纳于血族之血的细胞下,被包含进大细胞中的人类血液,身体会在短时间内作出反应,通过应激反应和排斥反应,来告诉大脑神经,自我的身体已经被敌方侵占。
对于人类来说,不论是同化还是异化,都是无以言表的痛苦与不可回想的可怖,而在血族的世界中,同化一个人类,往往象征着对此人的肯定与赞赏,唯有赞赏的目光足以赐予一个人类成为与自己一样的血族,这是出于一个高傲种族对于次等种族的恩赏。
尽管同化和异化的作用被众人区分的很清楚,但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人能够真正说清楚,一个血族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去选择异化一个人,和同化一个人,这一切的选择看上去好像是依据血族们本身的心情,可众多事件发生后的规律告诉我们,血族并不是靠感性生存的家伙。
唯有凭依理性生存,才能活在众人之上。靠着这种出世原则,无论是同化还是异化,血族都处理的十分到位,天生携带此种能力出生的族群,在面对着比自己将要弱小无数的种族,充分的发挥了两种能力各自的优势与便捷,终究在壮大这支吸血队伍的路途上,变得愈加令人心生畏惧,和对待神明的崇敬。
艾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不,或者应该是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的状态,还是依旧被梦的双手死死扣住,无法逃出那点缺口。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梦魇了,可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可怖的梦魇。
当梦再度降临,无法逃得出黑暗手掌的本人,或许永久只能徘徊在这漆黑的暗中,没有深度的深,和没有重量的重,统统向自己压制而来,怎么也负担的起,可在继续向前走去的同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背负着这些背负,走了很远很远。
艾伦还是记得,在昏迷不醒的前一秒,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被握在自己手心的那环银戒,银戒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从自己手上取下来的,又是经谁之手被取掉,不断思索后的结果,还是一无所知。
那个黑袍巫师站在那里对自己说过我的话好像仍旧徘徊在耳边,离不开,放不下,是否是自己终究听信了那人的全部话语,所以才想着去打破什么可笑的诅咒,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上是不是真的如那个黑袍巫师所说,镶嵌着某种致命黑魔法之咒,但在银戒别取下来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些过去的自己所不曾见到过的场景。
哭的,笑的,冷的,热的,躲避的,藏身的,出现的。
每一帧画面上都不止是有自己一个人,还有杰克的身影。
如果被束缚的我的过去,就是这样的陪伴在你的身边,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将他全部归还于我,而不论那是否为真的悲哀,亦苦痛,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炙热。
炙热难安。
从口腔至鼻腔的焦灼,深深掩埋了所有呼吸,下一秒才开始的喘息,在前一秒内被吞噬,吞噬后的喷薄的鼻息,仿佛在故意压制着自己将要醒来的征兆,微弱而又颤抖的起伏在同一时间控制住了浑身上下神经的信息传递,仿佛体内正存有两股血液,一股是过去的自己,而另一股是现在的我。
它们没有发生排斥反应的,友好的并存着,像是要给我一个面子似的,在最终回挽留给了我一份自尊,让我得以从梦魇的手中逃脱,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当我忍受着想要冲出体外,向天空狂奔过去的冲动,我终于睁开了略微模糊的眼,周遭一切的环境都是陌生的,没有一个恍恍惚惚的影子,是我印象中曾经存在过的,只是我渐渐开始明白,如果我是从这里苏醒的,那么生命便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开始隐隐约约觉得,我的身上,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砸在耳边时,我起初以为那是一位年迈的长者的声音,但细细想来,却发现对方的声色并没有那么苍老。
我试图张开双目,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发现视线难以对焦在一个人的脸上,我大致的能够分辨出,此时此刻在我的眼前,一共有三个人。
三个同样穿着暗色衣服的人,可其中一个,也就是那个跟我说话的,头顶上遮住了一个大大的衣帽,致使我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而仿佛是看见我如此吃力的想要作出些什么反应来回复他时,带着帽子的人忽然摆摆手,示意我安静下来。
“你先不要乱动的好,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完整起来,等到都合并在一起了,就会好用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话我根本一句都没有听懂,就像是在跟我打哑谜一样,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被他们谁做了手脚,以至于造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的眉目微微蹙了起来,紧紧盯在那个宽大帽子的下面,想要将我不满的情绪传递出去,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从床边传来,而等我反应过神来时,声音的主人已经带着模糊不清的影子走出了门外,我的视线呆呆的落在被关上的门上,记忆让我得知我或许曾经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因为他的声色是那么特别又富有深意,可就我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根本无法探索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就在我想要将视线转向那第三个人时,却忽感一阵强烈的睡衣,困意将我方才聚集起来的元神打散,让我再度沉沦梦境,黑色的梦魇在掩盖下来的眼皮前死死抓住了我的身体,令我得不到解脱,也无法呼救。
我隐隐约约睡去,浑身的痛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感触过的和解。在我体内仿佛同时并存着两个我,两个我同时孕育着现在的我,而在体内血液里的两者开始渐渐合并为一体,在此之后,我将重获新生。
被拖入黑暗轮回中的最后一秒,我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人叫另一个人的名字里,带有一个雷字,之后的便什么都不清不楚了。
仅仅三天时间,狼族审判法庭审判长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科西嘉的大街小巷。
在逃的嫌疑犯,杀人的罪魁祸首,百年一见的疯狂杀人魔。
在神官大道被发现死者的家中,存有大量血迹,和神官大道上的一大片血迹相同,都属人类的血,被残忍杀害的卡尔摩多的家人,包括一个妻子和两个小孩,在警方赶到死者家里后,发现女人的血手正紧紧的牵在男孩和女孩的手中,两个孩子是在离不到母亲一米的地方死去的,死亡原因和女人一致,失血过多而死。
很明显的脖颈上的咬痕,是属于狼族特有的利齿的痕迹,拽住猎物后不断撕扯之后,残留下满地的被分割开来的肉体,三名死者的遗体都是不完整的,原因在此。
警方召开记者会的几个小时后,狼族方面发布了官方回应,新闻发言人是代替卡尔摩多审判长临时上任的副审判长。
“目前为止所有的情况是这样了,至于其他的,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
这句话像是在对着坐在书桌后的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坐在阴影中的那个人始终对自己的汇报没有任何回应。
“陛下?”副审判长轻声的试探性叫了一声,亚瑟这才将椅子转了过来,显现在衰败日光下的脸庞,看向副审判长的同时,微微闪过一道暗光于模糊双眼上。
“昨天晚上,卡尔摩多有没有见过伦纳德亲王和伊莱大人。”
“啊?”这个问题问的副审判长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介于自己也并不清楚个中内因,所以并没有插太多嘴。
“没有,据臣所知,卡尔摩多大人在加班后就直接回家了,而且加班的过程中也并没有会见过任何人。”
亚瑟再没有问什么其他的问题,而是挥挥手让自己下去,副审判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来到走廊,却在走廊内碰到了平时不常碰到的客人。
“西德尼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西德尼勾起一边唇角的弧度,点点头接受对方给自己行的礼,“你们陛下有问什么让你感到困惑的事情吗,你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哦,陛下刚才确实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令人十分费解。”
“什么问题。”
“陛下问我,昨天晚上卡尔多摩大人是否接见过伦纳德亲王和伊莱大人。”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副审判长第一次在西德尼的脸上看到如此危险的笑容,那个笑容包含着太多自己理不清的深意,被暗藏在眼瞳背后的波涛汹涌,正在翻江倒海之间模糊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你们陛下的问题就由我来替你回答吧,现在请允许我劳烦你去主城堡的客房引一位客人过来,我相信,那位客人和他的客人,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副审判长的脸上再度涌上了疑惑的神情,很显然他也不清楚西德尼这句话里暗含着的意思,但他大致能够明白西德尼要他去请的那位客人是谁,那是稍早前就住进客房的一位客人,只是事到如今,还没有显露过一次面。
“好的大人,请问您要我去请的是那位大人吗?”
为了确认,他又问的更明白一些。
“是的没错,就是那位住在东侧客房里的你们狼族的贵客,卡帕多西亚家的祭司长,西瑞尔大人。”
副审判长点点头,刚没走多远又听到西德尼叫住自己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见西德尼停住了按下门把的手,指着自己道。
“哦对了,别忘了还有西瑞尔大人的好朋友,艾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