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
从血族始祖该隐时传下来的起誓诅咒之一。
被下咒之人,其起誓内容将贡奉魔王撒旦。
誓言将起誓人与死亡相连。
如若违背自身诺言,不会生不如死。
即刻灰飞烟灭。
这辆车,载着他去过很多地方。
第一次是和艾伦一起来参加阿尔的生日宴会。
第二次是阿尔暴走后,伊莱带他回黑白酒店。
第三次是布鲁赫议院将他秘密送往海边小镇。
第四次,是再次回到圣杰尔斯堡的前一晚。
现在,第五次的自己,望着窗外隐隐约约的一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能看见的,只是玛丽山那成片成片的墨绿,能听见的,只是寂静而又悲伤的,漂浮在他耳边的空气。
这一切,都只有他独自一人享受。杰克和阿尔坐的是前面那辆车子。
一样的黑色,一样的路程,只不过你们存在的是另外一个异世界,而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类。
右胳膊上的痛楚,其实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减缓,即使一次次咬牙坚持,可痛就是痛啊,那扎了根的往皮肤和筋骨里去的疼痛,是一次也没有经历过的。
仿佛每一次的触碰,都能让自己重生。重生的瞬间,又伴随着死亡般的疼痛。一次次重生,一次次死亡,日复一日,每一秒,每一时,都在提醒着我
这是起誓诅咒术之一,亡灵啊……
伸手抚上车窗,若隐若现的可以感觉到一点点温度。也许是玛丽山上吹下来的阵阵热风吧。夏佐将脸贴了上去,细细密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眶,忽而顺着落下一行透明的泪,却是冰冰凉凉的,连山间的风都比它热。
去了石场,一切就可以做个了断了吧。
完成了敬献自己体内的净化之血的仪式,就能和阿尔在一起了吧。
可是我的生死呢?
杰克不是说,我的生与死是交由死去的长老亡灵们决定的吗。
也就是说,如果不幸被判处死亡,我再也不能够像现在这样,看到窗外的山色了,也不能够把脸贴在车窗上,感受这唯一仅存的温度了。
也不能,再触摸阿尔的脸了。
啊,为什么脸上总感觉冷冰冰的,是因为流泪了吗,可是好奇怪啊,泪水不应该都是滚烫的吗,怎么我却浑身冷到彻骨呢?
我仿佛看见,车窗旁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拿着镰刀的人,正漂浮在空中,和我并驾齐驱,车子开到哪里,它就跟着我到哪里。
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死神吧。
他是来取我的性命的吗,亦或是来看我将临的死状吧。
啊,好冷,好冷……
好冷。
弯曲不定的山路上,一前一后的行驶着两辆车子。
今夜,半月将转为满月。阴晴圆缺又过去了一次,悲欢离合又经历了一轮。
相遇的人终究再次相遇,只是面前正汹涌澎湃的生死洪流,挡去了我们未来的路。
石场的净化之血的敬献,将在今晚完成。
结果,谁也不得而知。
净化之血,能够洗却血族血液里的不纯正,留下强大与正统。
还血族世界,一个崛起之日的存在。
天空中的半月,正在渐渐变满。当圆月出现的那刻,谁也阻挡不了一个新血族世界的出现。
石场等待的人,除了布鲁赫议院的长老们,还有伦纳德和狼族首领亚瑟。
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听说杰克一直让他住在圣杰尔斯,因为狼族一派已经在布鲁赫大军的旗下了。
而亚瑟这些时日,在伊莱的陪伴下,已经熟络了狼族与血族之间将要签订的各种协议。为了日后大战的那一天,杰克做足了准备。
夏佐望了一圈石场上的人,大部分都算的上是杰克的亲信与信任的部将,那些人的眼睛全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红色充斥着这一片土地,或深或浅,却没有和杰克与阿尔相类似的眼瞳。
想到这个人,夏佐转头向他那边看去一眼,阿尔也正在看着他,那紫红色的瞳中,只有自己的身影,一动不动,任何其他的存在皆入不了他的眼,只有夏佐,只有正看着他的夏佐,是他唯一的珍贵与生命。
杰克坐在议院长老最前方的位置,高台之下,是待会儿举行祭典的礼台,上面放着一把金柄银刃的小刀,和一顶盛血的容器。
二者左手旁,铺着白色桌单的礼台的正中央,平放着一本书。
书皮虽有些老旧,看上去却仍然熠熠生辉的样子。墨绿色的皮质封面扣着暗黑色的铜扣,里面包着一层层羊皮纸,可以闻得到浓浓的墨水味道。
伊莱站在夏佐身边,石场的座位已是座无虚席了。正对着礼台的地方坐着杰克和议院长老,其余左右两侧,皆是布鲁赫一族中至关重要的人物和角色。
杰克的紫红色血瞳本盯在夏佐身上,随后看向天空,满月正缓慢成型,又看向伊莱,轻微点了点头。
伊莱会意,片刻后,给夏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向礼台方走去。
夏佐心有一瞬慢了半拍,忽而又醒过了神,眼前那张礼台,在他看来,好像是那么的远,他浑浑噩噩腿沉重无力,仿佛抬不起来,迈步过去。感觉到额角细细的淌下一滴汗,流进了衣衫里,颤的他微微一动。
伊莱抬眸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到时间了,请随我来吧。”轻轻说罢,又弯了弯腰。
夏佐感觉他的声音从几百万年前的光影里穿梭而来,一字一字的飘进他耳朵里。是啊,时间到了,体内的血液好像也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状态,已冷静了下来,冰冰凉凉的流在血管里,等待着放它们出来,游耍天地间的时刻。
无声的笑笑,走至礼台前,银刀反射冷月的光芒有些刺眼,伊莱伸手拿起小刀,轻轻按在一旁老旧的布鲁赫家族史书上,口中低低喃喃的念出了些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右手抚在心口上,仰头面向圆月之天,周围霎时一片安静,只有玛丽山风吹草动的声音,夏佐一人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喉咙里有股声音却是怎么样也说不出。
他能感觉到的,已经全部停止,只有血管里开始沸腾起来的血液,在喧嚷着他的思维。
伊莱没有停下,周围所有人也没有睁开双眼,夏佐不知道这一环节过了有多久,他只能看到在所有血族的压制下,周围越来越少的空气,和越来越亮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