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伦纳德放肆的笑声在一时之间感染了周边氛围,这怪异而诡诞的笑似乎带着某种穿透性的东西,是冲着对面的西德尼和亚瑟而去的,连坐在一旁的伊莱都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西德尼盯着伦纳德的脸,紧抿的薄唇又向下瞥了几分,不知觉间略微蹙起来的眉张扬着他此刻内心的愠。
“你笑什么?亲王大人?”或许是基于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回应,亚瑟终于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伦纳德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究竟好笑在哪里,只见伦纳德翘起另一条腿来,指尖又恢复往常,轻轻开始拍打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响。
“亚瑟陛下是否曾经试图去了解一下关于圣器‘毒瓶’的来源呢?”伦纳德的金眸缓缓张开,看着坐在正对面的亚瑟,亚瑟微微眯起的眼已经不宣而示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陛下应该知道,毒瓶一开始其实是血族圣器吧,只不过后经战事,几经流转,最终到了狼族手里,在这一段混乱的时间内,血族十三氏族的元老议会曾想过要召开过公开会议,目的就是为了追踪回那些从血族手中流失出去的圣器,那其中就包括毒瓶。”
“也正因为如此,在元老议会迟迟没有召开追踪计划之前,圣器在狼族手中保有千年,这么长时间以来,毒瓶在狼族手中,已经被视为了狼族至宝,是狼族将毒瓶一直管理至今,如今到了杰克陛下这里,却说又要突然拿回去的话,又让我们一众狼族如何信服呢?”
“陛下,您的弟弟尼克劳森,想要企图谋权篡位的时候,除了利用了你这个亲哥哥,可是也利用了那件圣器的啊,难道你忘了吗,在德国柏林的时候,尼克劳森曾用毒瓶威胁过布鲁赫家的二公子阿尔少爷,若不是杰克殿下及时下令制止,恐怕那日的战火就会延续到狼族内部里来。这么说吧,陛下想要交出所有的兵权,拜托布鲁赫来帮你们把卡尔摩多被异化的事情给压掉不让圣教知道,是无可厚非的,可如果殿下还想要在此基础上多加这么一条没有道理的附加条件的话,那么我想,也许有些事情,还是由圣教出面来解决也比较好。”
“伦纳德亲王,”西德尼忽然抢在亚瑟之前张口道,“到目前为止,卡尔摩多究竟是不是被一只纯血种给异化的,谁也没有证据,可是我想要亲王你能给我们一个大胆的推测,”西德尼倾身向前,死死看着伦纳德的那对眼珠子道,“请您告诉我,卡尔摩多到底是不是被纯血种给异化的。”
伦纳德在这一瞬间勾起了唇角,带着邪魅而又可怖的笑,就如此映入西德尼眼中,没错,伦纳德这张摆明了是在挑衅的脸,就是对自己刚才问题最好的回答,他们谁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介于种族与种族之间不可明说也不容捅破的纸,就只能以权力制衡权力,这种关乎于政治与地位的斗争,在他们二者之间出现的次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西德尼曾差点都快要相信,再这么下去,自己或许将会和伦纳德成为布鲁赫与雷伏诺之间最大的一笔权力游戏,而在这场游戏中,他们谁都输过,而输过的那一方,会在下一次的见面中加倍奉还。
“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西德尼大人。”伦纳德幽幽的声音甩下这么一句,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和伊莱两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此地,在临走前伦纳德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始终坐在西德尼身边,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人。
“陛下想要的结果,三日后就会揭晓,三天之内,我将向陛下保证,卡尔摩多的事情不会由任何圣教的人插手,一切都会就此停滞在科西嘉区,谁也发现不了,只是……请恕我无法答应将毒瓶物归原主的条件,那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还有……”
伦纳德稍稍后退了几步,站定在西瑞尔身前,可是被宽大巫师袍遮住了头部的巫师却没有丝毫反应,那究竟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伦纳德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他只是觉得,被罩在这件巫袍底下的东西,并不像是活物,而是带着死物的冰冷,和小时候初次见过面时的场景完全不同的是,那时由卡帕多西亚上一任祭司长带到雷声城堡的西瑞尔,身上还并没有现在这样的七分杀气。
不,那不是杀气,而是死神的味道。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雷声城堡,今日想不到又能在这里相遇,缘分可真是个好玩的东西呢。”
留下这么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后,伦纳德和伊莱穿梭过拥挤人潮,从西德尼和亚瑟眼中消失,待伦纳德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只听得一记重拳捶打在桌面上的声音,众人皆吃惊回望过来,看见狼族陛下的拳头狠狠砸在木质桌面上,把那张桌面打出了细碎纹理,裸露出木的根茎。
“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这回算是知道,他本人究竟有多狡猾了吧。”西德尼这句话明显带着调侃意味,却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没想到很长时间没见的他,竟也能成为布鲁赫的走狗,至此般地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关系,我会忍耐,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会叫他慢慢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缘分。”
屋内灯光忽耀,闪现窗外明月白光,照进这座盛大殿堂,收集尽了众人欢畅后的悲凉,艾伦独自坐在楼上房间内,看见窗外似乎有什么影子闪动了一下,来到窗边时已经寻不见踪影,唯有带着稍微血色的月影徘徊在树梢上,映在他那对失了魂魄的眸子里,无光,无亮,除却呆滞,什么都不剩下。
被夺走了另一半灵魂的我,成为被人撬开的躯壳,乖乖躺在,这段被封锁了的,陌生地带。
三日后,卡尔摩多被发现了藏身之迹,就此,科西嘉惨案落下帷幕,谁也不知道在这三天内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有任何圣教的消息,也没有任何法庭传唤的消息,就这样,卡尔摩多被作为暴狂后的异化者交由狼族审判法庭监禁,基于没有正常参与庭审的精神功能,法庭最终宣判卡尔摩多无期监禁,未作出其余回应。
翌日,新任法庭审判长由巴黎调回,接替原审判长上任。
同日,狼族陛下签署条令,狼族兵权,暂上转交布鲁赫全权统领。
继卡尔摩多事件后,狼族相当于已经完全被掌控在了血族布鲁赫手中,而这件迟早不会成为秘密的秘密,最终也尽被曝光在了世人眼中。
对于非人族的世界来说,狼族兵力主动权的丧失,意味着杰克将矛头开始转向所有非人族的倾向。
“伊莱,你这就要回圣吉尔斯去吗,不在科西嘉再多待一段时间了吗?”伦纳德正坐在花园中,伸手拿起咖啡壶来,又将伊莱面前的杯子再度续满。浓浓的咖啡香气四溢开来,仿佛肉眼可见,棕褐色的咖啡因子漂浮在虚空中,刺激人的的味蕾与嗅觉。
如此香浓的厚重感,也就只有在品尝咖啡时才能感受得到了。
“不了,殿下不在圣吉尔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做。”
“殿下把那边的事情都一应交给长老院了,不知道殿下当时是怎么想的,长老院与殿下之间虽然配合默契,但或许也只有我们才真正清楚,殿下和长老院那边,其实矛盾一直在加深吧……”
伦纳德说这句话的同时,眉头微微轻蹙了一下,伊莱将这个细节收进了眼底,在伦纳德看来,杰克和长老院那边的矛盾的确是在不断加深,从莫伊陛下开始沉睡起,年纪尚轻的杰克就继任王位,成为了第三代布鲁赫统治者。
而不论是莫伊陛下那一代的圣战,还是和圣教签订了《新月誓言》,殿下与长老议院那边的决策始终出现着或大或小的分歧,他很明白这是为什么,众所周知,雷厉风行手段残忍的杰克,一旦做出了某些事情的决定,便再也不容改变,可这一点对于长老院那边的人来说却是十分不利的。
首先,将布鲁赫圣吉尔斯的利益视为第一的殿下,其实并不怎么考虑到和其他非人族之间的合作关系,由此一来,长久和非人族们建立良好关系的长老院便会吃殿下的亏,伦纳德不止一次听到长老院的人给他抱怨杰克的做法有失妥当,但有些时候,如果杰克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那样看似不近人情的选择,也许被损害的不只是长期与别族之间建立的友好关系,更有可能直接危害到布鲁赫这边的长远利益。
因此从这一出发点上,伦纳德始终没有认为杰克的做法有失偏颇,恰恰相反的是,他认为自己和杰克属于一类人,从这次的科西嘉狼族的事情上看,他更愿意采取一些极端逼迫的手法,来让对法果断妥协,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能够将本方的利益最大化,而危险降至最小化。
杰克一直以来就是本持着这样一种理念去经营和领导布鲁赫的吧。
“亚瑟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了,接替卡尔摩多上任的新审判长,是从巴黎那边调过来的,安插在里面,我们就有了充分的主导权,我想亚瑟应该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实际提出来,看来他也已经默许了我们调度过来的那个人。”
伦纳德看向伊莱而后轻笑了一下:“狼族陛下可不是傻子,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迫于形势,无法将所有实情都用自己的嘴说出来而已,宴会的那天晚上,我看他很轻易的就答应给出了所有兵权,其实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这里面是否有诈……”
伦纳德要说的这句话恰恰是伊莱所一直担心的,没错,他太了解亚瑟那个人了,以至于他没想到亚瑟可以如此轻易的就向布鲁赫交出所有兵权,鉴于这一举动,再加之那天晚上同样到场的西德尼和卡帕多西亚家的西瑞尔巫师,他也和伦纳德起了一样的心思。
这里面,或许真的有什么别的隐情。
“西德尼和西瑞尔的出现,对于事情的发展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伊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伦纳德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笃定的看向伊莱,神情紧锁。
“你说。”
“我想要你回圣吉尔斯后,调查一下之前我们讨论过的那个问题,有关西瑞尔巫师的。”
“你是说,我的那个推测?西瑞尔和上代卡帕多西亚祭司长意外死亡之间的关系?”
“嗯,没错,那天晚上第二次见到西瑞尔后,不瞒你说,我从他的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从平常血族身上所感知不到的东西,可却不太好用言语表示,虽说卡帕多西亚背叛血族十三氏族沦落为巫师之流已经很久了,可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和其他的人都不太相同……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最接近于死亡的气息……”
“你说的这点我倒是能体会,看样子卡帕索西亚和雷伏诺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更为隐秘的关系,现在西德尼又带着西瑞尔来到了科西嘉狼族地区,其实一开始我有怀疑过亚瑟之所以作出这种决定,或许是因为这两个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但最后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能够牵制到布鲁赫的东西,可是如果说非要有的话……”
说到这里,伊莱忽然抬起头来,和伦纳德对视在一起,伦纳德的视线也恰好在这一瞬间落在他身上,四目相对,视线交错之时,脑海中都同样蹦出了一个人的人脸。
“该不会是……”
“不会的,应该没有那个可能,殿下临走前交代过要他好好待在圣吉尔斯里哪也不许去。”
“那能会是谁呢?”
“别急,”伊莱捏着下巴,目光沉落下来,虽然一向如此谨慎,但此刻他的眼瞳中却多了一份平常所不曾有过的慌乱与紧张,“等我回去以后,一切就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