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沈蝶扑了个空。
沈娇娇此时正在京都城外安慰着即将远行的元豆,经过数日的酝酿,元豆早已经接受了必须要回容州的事实,只是要暂别京都的小伙伴,他真真是觉得难受。
沈娇娇替他拍了拍衣裳:“你离开桐右数时,不止问兰姐姐同宋枚姐姐想你,东街的胖丫和二福肯定也总记着寻你玩的。”
元豆撅着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知道要读书念字的,才不会只想着玩。”
他向沈娇娇一拱手:“阿姐,我在桐右等你,若是华大哥他不回桐右就算了,反正桐右也有很多好看的公子。”
沈娇娇恍了下神,骂了句人小心思大,催着他上车,又朝着旁边同行的人打了招呼,请他们多多照看元豆,得了肯定后,才依依不舍目送着元豆远行。
等瞧不到车了,沈娇娇这才转身往城里走,心中还存别离愁绪,一时不慎,竟撞到了城门口卖糖糕的小摊儿上,赶忙称了几声歉,又赔了银子。
卖糖糕的商贩见她是个姑娘,穿着打扮虽不似官家女子,却也是整洁有致,遇了事也有礼貌,不愿与她为难,只收了些许损失钱,又挑了两块干净的糖糕送到她手里:“姑娘是才来京都的?”
沈娇娇笑着将糖糕接过,却是不吃,笑道:“不是呢,送家中弟弟出京都。”
此时日头上来,热得厉害,商贩面前也没什么生意,便多了一份耐性同沈娇娇说起闲话:“出京都?出去读书啊?”他小心叹了一声:“这年头啊,还是读书人厉害的,认识了字,就能参加会试当大官,这一辈子啊,就不用像我们一般干力气活了,到哪都有人服侍着。”
言语里尽是对读书的向往。
沈娇娇笑了一下,也不反驳,谢过了商贩的糖糕,便提步往家里走,今日马夫告了假,她只得一路走回家。
头顶的太阳实在恍人得厉害,走了段路,她便就近寻了处茶棚坐下了,叫了一碗水,趁着阴凉处歇着。
“你还不信,我就断说,今年,这华将军同茗秀郡主,肯定能成。”
“得了吧,去年沈大小姐死后你就说,后来怎么着,华将军二话不说就离了京都,走了大半年才回来呢!”
茶棚里有其他的茶客,聚在一处饮茶,难免要寻些闲话聊聊,沈娇娇低头喝了口水,听着熟悉的称呼,不由下意识竖起了耳朵听着。
“啧,这回可不一样!”
“怎么说?”
“你还记得吧,我那隔壁的远房大舅子是在华府当花匠的,他说了,华将军这些天老让人往茗秀郡主府上去呢,有时候还自己去,这从前都怎么的……对了,都是茗秀郡主的一厢情愿啦,这如今啊华将军动了凡心,主动示好,这还不是好事将成!”
“真的假的……也是,前些时候茗秀郡主遇险,还是华将军去救的呢,听说害她的那个凶手,被华将军就地就斩杀了呢!”
“嘿,这话本子里的说得好,这救命之恩,就得……”
“以身相许!”
“对头!等着吧,今年肯定能成!”
沈娇娇看着碗中剩下的水,无奈一笑,丢下几枚铜钱起身往走。
市井人家最好说弄这些风月之事,虽说她明知事实并非如此,可听到了,心中总是不大舒服。
“总去茗秀郡主府……”沈娇娇想了想:“有什么事,非得去她府上呢?”
“非鱼姑娘!”
沈娇娇正想着华星阑所行目的,乍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忙转了头,只瞧见挂着沈府牌子的马车边的粉衣丫头正冲着她招手。
她立马反应过来是沈蝶,忙就走了过去:“怎么了?”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沈蝶那双灵动的眼睛:“姐姐上车来。”
粉衣丫头立马伸手扶着沈娇娇上了马车。
沈蝶吩咐马夫:“去明月楼。”
说完又端上了满面笑容:“方才去姐姐府上,听说姐姐今日送元小公子出城,我便匆匆赶往,还怕碰不上姐姐呢。”
沈娇娇见她额上有汗,忙拿了帕子替她擦了,道:“又什么要紧事,你让人来唤我一声便是,何必要自己亲自过来?”
沈蝶吐了下舌头:“心急就忘了……我才从宫里头出来。”
沈娇娇一怔:“你进宫了?”
她轻笑道:“乐安公主见你了?”
沈蝶点了点头:“我还不曾用饭,边吃边说吧。”
今日来得急,不曾提前约下,到明月楼时,七楼已经全被人包下了,沈蝶叹了一声,只好退一步要了六楼的雅间。
才入雅间,沈蝶便让人将屋中窗子全开:“要我说姐姐那处院子,平日里倒也罢了,这夏时当真是闷得紧,不若这般,正好我家中屋子多,姐姐若不嫌弃,便搬来沈府,同我一块儿住。”
说者无意是听者有心,沈娇娇顿了许久,才强着笑道:“不必了,我倒是不觉闷热,又极喜爱园里的风景……等再过些时日,再登门拜访。”
至少要等得凤钗之事了了。
她想到那枝莫名其妙到了她手中的凤钗,眼皮子便要跳上好一阵子,虽说心中已有对策,可事情不完,她也不敢轻言就无意外发生。
至少要等到她身上不沾上麻烦……到那时,她才敢堂堂正正,去见父亲母亲。
沈蝶倒也没指望着沈娇娇会立即答应,得了这个回答也没有失落,又吩咐了丫头出门叫菜,等得菜全后,才招呼着沈娇娇一同坐下用饭。
沈蝶当真是饿得紧了,一动筷子,便忘了说话,只顾着埋头,这回沈娇娇倒是闲了下来,替她布着离她稍远些的菜色,直到一碗饭见了底,沈蝶才抬了头,将筷子放下,又让伺候的丫头倒了茶来。
沈蝶看着沈娇娇只寥寥动了几筷子,不由得脸红:“早间记挂着入宫之事,便不曾吃多少,这会教姐姐瞧了笑话。”
沈娇娇摇摇头:“辛苦你了。”
“哪里辛苦。”
沈蝶示意着丫头退下,这才将乐安公主与她说的话复述给了沈娇娇,完后才道:“公主向来仁善,怎么会因茶味浓淡而责罚身边宫婢,我想着此举怕是有意为之,可又猜不透她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沈娇娇闻后点了点头:“公主的意思是说,她已经寻到了身边那几个手脚不干净、心思不纯的下人,已经处罚了她们了。”
沈蝶道:“手脚不干净……”她惊道:“姐姐是说,那支凤钗,是公主宫中的奴才偷的?”
沈娇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今日入宫,主要就是为了问凤钗一事,公主既然特意提了此事,必然她们是与凤钗有关的。”
沈蝶回忆道:“先前公主也说过,若是华越将军去寻她,她会将她所知晓的如实相告,不过若是公主知道了是她宫中之人偷了凤钗,为何不现在就将人交出去,等得到时华越有了证据再寻过去时,可不是误了时辰又叫她脱不开干系吗?”
沈娇娇叹道:“公主此举,已经算是最好的做法了。”
“怎么说?”
“她若是此时将人交出去,必然会让人猜测她是因着惧宠妃之势或是宫婢偷凤钗,本就是她授意为之,毕竟你想,公主常年不在京都,这要偷旁的娘娘的凤钗,不挑个公主不在宫中的时候,反倒是公主回宫后才行此举,怎么能不令人怀疑。”
沈娇娇看了一眼窗外景象,继续道:“可如今公主已经借口将人赶出身边,此事与她关系便不大了,就算是华星阑知道了是何人所为,公主又极力配合,旁人怎么能将此事同公主联系在一起呢,只会觉得偷盗者恶人有恶报,连常年不在宫中、宅心仁厚的公主都瞧不过去。”
沈蝶得了解释,茅塞顿开:“姐姐当真聪慧!先前我总觉得公主是因为不善谋略才总是出宫游历,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了公主。”
她顿了一下后又觉不对:“此等处理方法倒是不错,可问题是,偷盗凤钗一事是乃重罪,宫婢纵敢因利赴险,可所行所举也应当是小心谨慎,怎么华越还没查出来,公主就先知道了是何人所为呢?”
沈娇娇惊叹于沈蝶的聪明,但此事再往深处说,便要让沈蝶落入麻烦之中了,她也只得摇头称作不知。
沈蝶道:“那要将此事告诉华越吗?此事已过数日,若他再无所得,怕是陛下面前不好交差。”
她倒不是担心华越,在她心中,华越有如杀姐之仇,可毕竟沈娇娇喜欢他,她不愿见沈娇娇替他担忧。
沈娇娇摇了摇头:“华星阑应该会有自己的打算,何况公主也想让此事了结,你我贸贸然将此事说出去,怕只会给她二人引来麻烦。”
她先前便有猜测,乐安公主此回被禁足,是她自己使了一把力气,否则天子就算再宠茗秀,也不可能在听听茗秀说的那句话后不责茗秀反怪千代灵处置太过。
千代灵既然已经有了主竟,又通过沈蝶暗暗告诉她莫要着急,她便再等些日子便是。
何况在与沈蝶的这番交谈之中,沈娇娇也渐渐明白华星阑为何近日总往茗秀府上跑了。
若是不出所料,华星阑理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寻凤钗一事,他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