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军?”
沈娇娇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终于记起这支兵队乃是陛下还未登基时手下的一支队伍,传说这支队伍中的兵,皆是身轻如燕,日行八千,善藏匿,万千人中取敌军将首,相助陛下良多。
沈娇娇一向对国家政事知之甚少,知道这一支军的名声还是因为当时他的存在太过传奇,建起无声无息,名盛时又突然消亡,曾有不少人怀疑过这支军队是被陛下藏了起来,当作暗箭。
“他们真的没有被杀?”
除了怀疑天子暗自藏起了这支队伍,当时也有人猜测过,是陛下担忧他们功高盖主,不好管束,便着人使了阴计,将其全部杀尽,以安山河。
华星阑摇了摇头:“风神军消亡之时,我不过也还是稚儿大小,对这些事,又怎么会知道和得清楚,不过传言自然是有误的,我查探之时,曾翻过编军记载,这支队伍当时将领统帅,并不是陛下,也就是说,这支队伍的建立者,另有其人。”
沈娇娇点点头:“那他们,是风神军吗?”
华星阑点了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当初风神军因何一夜之间消声匿迹我不知道,但他们中有几人,确实是当初风神军中之人。”
沈娇娇道:“既然是风神军,那你查他们不是很危险?若是被人知道了,你……”
华星阑安抚一笑:“无碍,事过多年,风神军早非当年之盛,纵是对上,也不必我出面。”
沈娇娇还是忧心不减,眉头一直紧蹙。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惊得她一下从华星阑怀中坐正。
“将军,府上派人出来寻你。”
是章程的声音。
华星阑应了一声,转头替沈娇娇理了理头发:“那我就先回府,对了,如今既然元豆回了桐右,不如我替你寻几个有功夫的婢女,你出门也有人相护。”
沈娇娇摇摇头:“闻公子替我安排了个马夫,他功夫很好……回了家也有婢女伺候,身边不必多人了。”
华星阑也不再劝,反正他在暗处也安排了几人护她周全。
沈娇娇送着他出了书局,看着他同章程一处策马离开,这才转身上了马车,回了家去。
*
清晨天未明,家门突然被敲响,院里丫头听了声息,着急忙慌披了衣裳去开门:“谁啊!”
“御前侍官,陛下有命,召沈姑娘入宫。”
小丫头被“御前侍官”四个字吓得魂不守舍,当下便跌跌撞撞去敲了沈娇娇的门,只将她唤醒,一边伺候着她穿衣一边解释:“奴婢瞧了,带头那公公身上穿的衣裳正是宫里的规制,他身后跟着好些人呢,提着灯笼,家门口的地照得跟白昼似的。”
京都有宵禁,入夜至天明前,非有官差在身,俱不得于城中行走。
如今天色未明,来人声势浩荡,未曾掩藏身迹,故此身份必不会有假。
沈娇娇心中七上八下。
如今她不过是行商的普通百姓,何德何能得被天子召见。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出门之后,她向为首的宦官欠身行了一礼,拿了银子欲探口风,但那宦官却是不动声色将荷包推了回头:“沈姑娘快些上车吧,耽搁了时辰,陛下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承担不起。”
这声官腔打得沈娇娇神魂难定。
马车行得极快,偶尔颠簸一下,沈娇娇便要捂着脑袋揉上好一会儿。
一路无人敢拦,到宫门前倒也快得很。
“沈姑娘,下车吧。”
接她的宦官面无表情,似乎瞧她一眼都会被玷污,倒是他身边跟着一年轻宦官上前抬手将她扶了下来。
沈娇娇落地之时,那一宦官突然在她耳边极快、极轻的说道:“华将军让奴婢转告姑娘,如实。”
如实?
沈娇娇面上神色不动,仿若不曾听到这句话,她站定后,才大大方方冲着那宦官道了声谢,似乎只是谢他搀扶。
“请姑娘跟着咱家,一路上莫要东张西望,宫里头规矩重,这一时半会没时间教姑娘,姑娘便自己上点心,行事说话谨慎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在宫门口有女官检查了一番她身上可曾带利器,放行之后,那宦官便一路领着沈娇娇往宫中走。
宫中向来捧高踩低,她无官无职,这常伴圣驾的奴才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沈娇娇一直斟酌着那如实二字是为何义,哪有工夫再去理会他待她的态度是否和善呢。
一路行至御书房,那宫人才停了脚步,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在门口不要动,而后入门前去禀报,没一会工夫便出来将她带了进去。
她被带到一屏风前,宦官呼道:“面见圣驾,还不跪下?”
沈娇娇疑惑看了一眼屏风,这才意识到屏风后便是大黎天子。
借着屏风朦胧,她隐约瞧见了内里或坐、或跪、或站了七八余人。
如此阵仗,沈娇娇心中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可那一点如同风一样的思绪,在她脑中过了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无事。”
屏风里头穿出一浑厚声音。
天家威严。
沈娇娇忙行礼:“民女沈娇娇,参加陛下。”
天子问道:“沈娇娇?你不是叫沈非鱼吗?”
“非鱼乃是化名,民女本名沈娇娇,容州桐右人士。”
天子并不曾追究此事,又道:“朕听闻,你入京都后,曾遭人劫持,可有此事?”
“是。”
“既有歹人劫持,为何事后不报府尹,不述冤情?”
沈娇娇后背突然湿了一层汗,劫持一事,乃是茗秀郡主所为,那日茗秀见事败后装出同为受害者模样,那时她没有证据,而茗秀又是郡主,连华星阑都说也许没有办法让茗秀担下罪责,她自然是不会去……
——华将军让奴婢转告姑娘,如实。
如实!
沈娇娇突然明白过来,后背被汗湿了,微有风过便是寒意,这份寒意让她渐渐神清,她顿了顿,组织了言语:“虎口逃生,已为大幸,民女位卑言轻,不敢再与人争得是非公道。”
天子一声怒吼:“放肆!”
沈娇娇低头,似是惶恐不安。
可天子除了这一声厉责,却并无旁的实际惩罚:“据京都府尹所报,那日茗秀郡主被家中恶仆所困,你乃无辜路人,遭遇牵连。那恶奴已死,你有何不敢争公道?”
沈娇娇立即应道:“此与民女所历不同。”
“说你所遇!”
“那日民女与沈二小姐相约游玩,途中遇险,为护二小姐,民女被几个面带青面鬼面具之人打晕,而后被茗秀郡主身边婢女杜若唤醒,而后茗秀责问民女沈二小姐下落,因民女拒不相告,茗秀郡主曾对民女出手,幸得华越将军所救……后茗秀郡主见事露,为灭活口,又唤府兵相拦,后华将军手下及时赶到,不知为何,那婢女杜若突然翻脸,劫持了茗秀郡主。”
沈娇娇顿了顿:“因民女为茗秀公主所伤,华将军带着民女先去医治,后事民女便不晓了。等第二日,京中盛传茗秀郡主府上恶奴伤主,民女虽心有不甘,却不敢与其相争,只得将此事忍下。”
天子又问:“依你如言,你既然救下沈府小姐,那沈府小姐为何不曾替你求个公道?”
“此事事关皇家,民女不敢将此事告知沈府小姐,她也只以为是京都传言那般。”
沈娇娇还等着问话,那宦官突然便将她拉起:“沈小姐,奴婢引您出宫。”
这、这便完了?
沈娇娇再看了一眼屛风,山水之间,内里似有一人动了动身子——又只或许是那人衣裳被风吹动。
沈娇娇不敢多留,便只得跟着那宦官一路出宫。
这入宫时有马车将她接来,出宫时却不可能再使人将她送离。
她在宫门外逗留了一会,没见到有人出来,倒是瞧了不少大臣坐着马车来上朝,这朝堂议事时间虽有长有短,但就方才天子召见,显然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一番唇枪舌剑。
突然有一马车停在她面前:“将军吩咐了,若是姑娘出来,便送姑娘回府。”
沈娇娇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宫门,知这一时半会也等不到人,便跳上马车。
小丫头一直坐在门口等沈娇娇,见了她回来忙迎了上去:“姑娘回来了……可无事?”
沈娇娇摇了摇头,就着她的手下车,这会儿才觉得后怕起来,腿肚子一阵一阵发软,半倚着丫头进了门,吩咐人烧了锅热水,她沐浴一回,又将身上那湿透的衣裳换了,这才缓过来。
翘首看着门近一个时辰,还是不曾等到华星阑,她心中担忧,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回,起身叫了马夫:“送我去工部侍郎府上。”
她本想寻王白打听打听,却是不巧,府上下人回了她,道是王白今日约了人去城外玩,一早便离了家。
王白不在,她还能寻谁打听呢。
沈娇娇心慌意乱坐上马车,吩咐了马夫,让他随意在城中走着,让她思量一番要去何方。
走了没多久,她突然听纪鸿宣的声音:“车上可是非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