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父听了沈娇娇的话有些讶异,又想到那日在大殿之上,沈娇娇临危不乱的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华父心中对沈娇娇显露出一丝接受,但面子上却没有柔和半分。
“那你进去吧,想你也定是左右不了阑儿的决定的。”华父说完就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娇娇的视线。
沈娇娇没有多想就迈进了华府,问了华府下人,由人一路引她找到了华星阑的书房,沈娇娇看到华星阑的那一刻,眼中的泪水有些忍不住。
“你怎么来了?”华星阑看着闯进自己书房的沈娇娇有些惊讶,将手中执着的笔放了下来。
华星阑看到沈娇娇的脸色有些委屈,便知道他已经知晓了自己要去边境的事情了。
“我……”华星阑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瞒我多久?”沈娇娇带着一些责备的语气问着华星阑。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华星阑开始自责自己,没有早一点将事情告诉沈娇娇,“也不曾想到陛下旨意落得这般快。”
“作为将军,这是你的职责,我不怪你,你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是这天下的将军。”沈娇娇哽咽的说着。
她抹了下眼睛,将怀里紧抱着的包裹递给华星阑。
“那日你同我说了之后,我回去便做了这件衣裳……这是我头一回做衣裳,问了好些人,总算是做出了个样子……不准嫌弃。”
看着手中的包裹,华星阑眼中也有了些触动,他手紧了又紧,问道:“你过来,是特地来给我送衣裳的吗?”
沈娇娇点头,又扑到他怀中,哽咽问道:“几时离开京都?”
“西南大乱……后日便走。”
竟这么快……
沈娇娇忍了忍,强撑着心中不舍得:“后日……书局里头还有一堆的画儿我没有看完,沈蝶又让我陪她去静安寺烧香,王公子也说京都明月楼出了道新点心,邀我同品……我就不送你了”
华星阑怎么不知沈娇娇这话的意思,他温柔哄了两句,抬手轻轻落到她发间:“好。”
沈娇娇这才从他怀中站好,深深看着她,似要将他的眉眼刻到心上去。
终于,她抹了下脸:“我回去了,应了沈蝶要回去吃晚饭的。”
——“等一下。”
华星阑将包袱放到了桌上,转身到案前,拿出一只锦盒,伸手递给了沈娇娇。
“这是我最近雕成的,本想着早些时候给你,可总寻不到个借口……”
沈娇娇咬了咬牙,将锦盒接过,立即转身出了门——却又去而又返,她站在华星阑面前,狠狠道:“你答应要娶我的,若是食言,我就穿着红嫁衣去西南,叫你丢尽脸面!”
语毕,终于离去。
留下华星阑一人,呆呆盯着门口,转而一声轻笑,喃喃道:“此生不负,碧落黄泉……”
而华玉成站在门外,终于只是轻叹一声,没有惊动华星阑,又悄无声息离开。
既然如此,等此战胜利,便应了他二人的婚事吧,省得在家瞧夫人的脸色,到了朝上还要听沈父嘀咕这京都是哪家公子品性良善。
走了几步,他又自得起来:等沈娇娇做了他的儿媳,岂不是说这京都所有的公子都比不得上他家阑儿?
回了沈府,沈娇娇才敢将一直护在心口处的锦盒打开。
——内里红绸布上放着一支白玉簪子,还是一个指头大的胖猫小章——那时她招惹上了茗秀,华星阑因担忧她安生,极力劝她回桐右,她却误会了他去,将其甩到他身上,还说要与他断个一干二净,可后来再让无豆去查看的时候,却是不见……果然是被他拾去了。
沈娇娇将小章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离别那日来得很快,华星阑带领众多将士们,在宫门前拜别天子,举了旌旗连呼三声“天佑大黎,江山永安。”
主街两旁是送行的百姓们,喧闹热泪之中,华星阑终于走到了京都城门口。
他勒住乌骓,回头向城内看了一眼,泱泱百姓、高阁楼台,皆无沈娇娇的身影。
“这丫头,当真是说到做到……”
他轻叹一声,终于将头转了过去:“走吧。”
城外送君亭,沈娇娇待着及膝的帷帽,隐于众人之后,看着华星阑一身铠甲,骑着俊朗的黑马,一步一步的往西南而去。
直至将士身影化作天边墨点,她那声音才颤抖着从帷帽后逃了出来:“活着回来,华星阑。”
……
“什么?你要回桐右!”沈蝶大惊,“——哎呦。”
她太过震惊,以致那香灰落到手上都没有发觉,还是被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沈蝶将手中的线香插到了香炉之中,抿着唇道:“是不是因为华越不在京都你才回去的?他才走了五天,你便要离开京都了吗?”
沈娇娇看着周遭香客的眼神,忙也将手中的线香奉到炉中,拉着沈蝶往殿外走去。
“不是,回去是早想好的,我离家也有数月未归了,先前兄嫂便央了人来催,是我一直耽搁着。”
沈蝶皱眉道:“家?沈家才……也是你的家,我不同意……你若是想你兄嫂,就将你兄嫂接到京都来嘛,大不了我替他们买处宅院……姐姐,你别走。”
沈娇娇安抚拍了她两下,同她一处往后山走:“他们都是农家人,生平见得最大的官,便是桐右的那个胖县令,连礼数都行不周全,来了京都,只会让她们觉得难受吧……何况我在桐右,还有处小书局,虽一个月也赚不到在京都一日赚的钱,可是我请的三个伙计,人都很好,哪怕我如今不在桐右,她们也替我将书局料理得很好……我不能不回去。”
沈蝶怔住,一瞬间便红了眼圈:“那你回去,便不要我,不要爹娘了吗?”
沈娇娇摇了摇头:“你这说得什么话,你家也是我的家人啊……我只是回家一趟,又不是不来京都了……都快嫁人了,还同个小孩子一般。”
沈蝶近了一步:“还回来……那姐姐去桐右多久?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不能再久了……三个月!三个月就回来好不好。”
沈娇娇无奈,伸手拿了帕子递到她面前:“你看看你,怎两句话说不到就要哭啦……这回去多久,也不是一两句便能定下的,你若是实在想念我,便写信给我,我一收到,便会回的。”
沈蝶还是难过:“姐姐……在京都不好吗?你如今声名已盛,又有沈府护着,这京都谁人能欺得了你。”
沈娇娇闻得此言反倒是沉默了许久。
久到沈蝶都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蝶儿,天子赐下圣手一称后,你见过我作画吗?”
沈蝶微微一愣,回忆了一番,她忽然紧张起来:“什,什么意思?”
沈娇娇低头看了看双手:“我画画,甚至为了生计,还拿着画去卖钱,这并不代表着我不爱我的画作……我如今住在沈府,亦有人敢拿着帖子送到家中来,我知道,他们之中,会有那么些人,是真心喜欢我的画作,也是真心想要的……可是啊,其他的人呢,他们追捧我,抬高我……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我的画,是因我如今住在沈府,是因为陛下赐下的称号。”
她顿了顿:“华星阑离京五日里,有三日是世家小姐请我们去赴宴,我很讨厌这样的场所的……”
“姐姐不喜欢,以后不去……”
“怎么能不去?”沈娇娇看着沈蝶,很是认真:“我去了第一个,那么往后但凡是请我的,我推脱了第一次,能推脱第二次吗,京中人际关系复杂难辨,不仅是为了我个人,我也要为了沈府着想,不能给爹娘添麻烦,也不能让你被人说三道四……华星阑曾说过我不适合京都,我确定是不适合的。”
“桐右关系简单,我在那儿只是一介商女,谁给了我脸色看,我当场便能甩脸子甩回去,谁若是敢害我,我也能明目张胆报复回去……可在京都,人家瞧不起我,我先要想想,对方是什么身份,我若是口无遮拦,会不会惹下什么麻烦,会不会被别人知道从而在朝堂之上对付父亲。我若是受人迫害,我也得知道那人背后站着怎么样的靠山……甚至是我还得费尽心力去想想,我到底得罪了谁。”
沈娇娇看着沈蝶渐渐低下的头,她笑道:“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父亲母亲,所以啊,我会隔一段时候便偷偷跑回来看你们,而且,我也能专心致志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去看我想看的风景,蝶儿……这样,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沈蝶终于哭了出头:“我知道了……我不拦你了。”
沈娇娇眼中也带上泪水,她拉了沈蝶的手,又重回了大殿,虔诚跪在菩萨面前:“信女沈娇娇,一愿山河永安,西南早安。二愿父母妹妹、兄嫂常健康,三愿妹妹嫁良人,白头偕老,恩爱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