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倒轮到沈娇娇疑惑了:“知晓什么?”
闻鸿朗轻舒一口气,又朝她展了个笑容:“无事,以为你知道如今草药生意好做,想要换换呢……不过瞧你这模样,倒不是似要做草药生意啊。”
沈娇娇瞧了他几眼,到底看不出闻鸿朗此言几分真,几分假,只得将自己原先所想同他说了。
闻鸿朗自是不会拒绝:“左右这银子都是要花出去的,你既然有了主意,便依着你的主意来,近些时候我会让家中伙计准备些止血一类军中常需的草药送往西南,这事你且放心,定会办理妥当。”
沈娇娇立即道了谢。
又闲言几句,闻鸿朗身边的小厮敲门进来,俯身在闻鸿朗耳边轻言了几句。
沈娇娇好奇看向他,却见闻鸿朗面上笑意如常,等得小厮说完后,他才朝沈娇娇道:“先前约了京都几家掌柜谈生意,这会他们来了,不如……”
沈娇娇明了他的意思,当即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忽地又转身:“闻公子此次来京都,几时回容州?”
闻鸿朗摇了两下扇子,笑容先是凝了一番,后又舒展:“此次京都生意若成,怕是要绕路向远行,一时半会或许回不了容州。”
沈娇娇只好点点头,抬脚出了屋门。
才走到楼下,林掌柜便唤住了她:“东家交代了,说是后院还有一箱东西让姑娘带回去。”
想必是淮上柳那几人送来的东西,沈娇娇便欢欢喜喜跟着林掌柜后头去了后院。
瞧了只封得好好的小箱子,得两只手才能抱起来,沈娇娇倒真是疑惑内里装得什么了。
箱子这般沉,也不好书局前头走过,她便让林掌柜将沈府的马车唤到了后门,听着马夫唤她,她才抱着那箱子走到后门。
后门处竟然已经停了一乌色的马车,上头挂着牌子写了个华字。
沈娇娇眉头一皱。
华家的马车?
马夫上前接了她手里的箱子送到了车上,问道:“非鱼姑娘,回去吗?”
沈娇娇犹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乌色的马车,确定了那牌子上的字端端正正是个华字。
华家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无涯书局的后门?
她突然想起方才伏在闻鸿朗耳边细语的那个小厮。
“先前约了京都几家掌柜谈生意,这会他们来了……”
不对——
这儿是无涯书局,闻鸿朗怎么会让人到这儿来谈生意?
而且就算是谈生意,这人到了,又何必那般相告,大大方方的便是,闻鸿朗总不会担心以她这身家,还能抢了他的生意不成?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他说谎哄骗她?
沈娇娇抬头看向无涯书局紧闭的二楼,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怎么忘了,先前她来京都,可是闻鸿朗倾力相助,言语之间是他与华星阑早已相识。
所以闻鸿朗的客人,其实是华星阑?
也不对啊,若是华星阑,又有什么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莫不是华星阑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几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如今闻鸿朗是来要钱的?
沈娇娇想象了一下,只觉一阵恶寒。
若是华星阑还有空背着她养姑娘……那他这终日里,忙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想通了这层,沈娇娇哼了个小调爬上了沈府的马车:“回去吧。”
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不要多管了,华星阑若想让她知晓,必然会告知。
“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让人递了帖子,还想着至少要等到明日才能见到你呢。”闻鸿朗伸手将先前沈娇娇喝茶的杯子拿到一边,新换了只杯子放到华星阑面前:“方才她在,险些你们就遇上了。”
华星阑微皱了眉:“早前得了你的消息,说是不日将至京都,一早便吩咐了下人,若得了你的拜帖,直接送给我……你寻沈姑娘是何事?”
闻鸿朗笑了笑:“原想着她如今成了圣上亲封的圣手,我这书局能借着她的名头多赚些银子的,结果她倒是实诚得紧,说是要回桐右了,不能帮我管着书局,立马便要同我这书局分道扬镳,我拦不住,只好应了。”
华星阑闻得此言,目光微微温柔:“那晚上陛下召见她,我心都快跳到出来了,结果面对西南敌方的使臣质疑,她倒是面不改色画了副画骂回去了,此举让陛下觉得痛快,直到京都使臣离开,陛下脸上都是挂着笑的。”
闻鸿朗道:“如此这般也是难怪,今日我到书局来时,这儿的拜帖都快赶上我书局的书了……”
他叹了两句,从袖里掏出了几封信送到了华星阑面前:“这是西南那边几个掌柜传来的……他们虽是加了急,可到底是先到了容州我手上,我再送过来,怕是早不了京都消息几时……我虽是不太懂这些消息意味着什么,不过看起来,好像不能再等了,这几日里,西南领兵之人怕是就要定下来了,你怎么想的?”
华星阑一目十行将那信看完:“还能怎么想,如今京都非是老将,便是对西南之地全不熟悉的将领,只能我去。”
闻鸿朗点了点头:“我猜也是,我帮不了你什么,只是有些闲钱,如今京都这书局也盈余不少,能多买些米粮草药送往西南军中,尽量免你后顾之忧。”
华星阑看着他,沉默良久,却只能道了一声:“多谢。”
“家国在前,何需谢我。”闻鸿朗笑了一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不过,你同沈老板说了吗,先前我提出这无涯书局的每月盈余还照例分她一分时,她可是直接说了让我换成草药送到西南去,看起来似乎也知道一点。”
华星阑怔了一下,忽地将手抚上心口,轻笑了一声:“这姑娘……我先前对她提出一次,她说,她不拦我。”
闻鸿朗叹了口气:“当真是知已红颜,我家那个,知道我要跟着你往西南去,连着骂了我三日,出门前还被她抓了几道印子,害得我这大夏天的边掀开袖子的勇气都没有。”
华星阑将信收好放回到自己袖中,听着闻鸿朗这番话,不由得称奇:“不过数月不见,怎地便寻了弟妹了?”
“一言难尽……我自行商以来,从不曾做过一笔亏损生意,娶了她后,是打不得,骂不得,每日里还需说些甜言蜜语哄她高兴,实在是憋屈,好在此番离家,能好好逍遥几月了。”
华星阑起了身:“你便在此伤春悲秋一会,我是不愿听你这炫耀了……进宫去了。”
……
沈娇娇尚琢磨着宋枚送那她的那只九连环的解法,沈蝶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姐姐,不好了!”
沈娇娇抬起头:“什么不好了?”
沈蝶神色慌乱:“父亲从宫中回来,说西南生祸,华越主动到宫里求了征伐的旨意……陛下,陛下已经同意了!”
沈娇娇手一抖,那柄晶莹剔透的琉璃环便四分五裂落在了脚边,她有些不可置信:“这,这么快?”
沈蝶听她此言,更是震惊:“姐姐早就知道?那怎么不劝劝他,这上战场,九死一生,他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要如何是好?”
沈娇娇深呼吸了一口,俯下身子去捡落在地上的琉璃碎片:“……劝他,我怎么能劝他。”
“他是将军,统领三军,他怎么能贪生怕死。他不只是我一人的,他是大黎的将军,有外敌侵入,他上战场,是应该的……”
“这是他的职责。”
“我不能劝他。”
她一点一点将那琉璃拾了起来:“他答应我,会活着回来。”
沈蝶咬着唇,眼眶里急出泪来:“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沈娇娇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我?他每守下的一寸疆土,都是为了我能在其上安然行走,他守在我的前面,那我只能做他的后盾。”
她将琉璃碎片收到盒子里去,顾不得沈蝶的哭音,她转身进了屋子,不多时又抱出一个包袱出来:“我去一趟华府……晚上回来吃饭的。”
沈蝶抬了抬手,似想拉住她,却又无力放下,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喃喃道:“你换了容颜,换了身份,连名字都换了,可你怎与他有了纠葛,还是不断……”
沈娇娇站在华府门前,看着面无表情的门房道:“我想见你家将军,他可在家?”
门房瞥了她一眼:“沈姑娘,将军在家呢……不过老爷吩咐了……唉,你还是……”
沈娇娇轻轻点了下头,也不强求,语气温柔:“既然如此,那便劳您将此物交到你家将军手中,便说是我送他的礼物。”
“进去吧。”
她才放下手中的包裹,便听得身后有一威严声音,忙转头去看,只见华玉成背着手坐马车上走下:“你今日来此,想必也是听到了风声……不过阑儿此去西南,是他主动请缨,旨意已经落,你纵使想劝他什么,也无用了……我华家满门,忠君护国,不是你这等唯利是图的女子所……”
“华将军,我不是来劝他不去战场的。”沈娇娇将包裹抱起:“他的决定,我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