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和你伯母说话呢。”沈永寿在屋里头淡淡开口。
沈娇娇却先看了一眼沈四水,见他紧张看着她,她心底不免又生出一阵火来。
都到此时,他竟还在竟着这些细枝末节。
当下她咬了咬牙,低了头松出一口气:“我累了,回屋休息了。”
沈永寿拿着拐杖在屋里头敲了两下:“娇娇,你过来,爷爷有个事,要与你说一说。”
沈家想与陶家结亲这事儿还没在村里头传开。据说是因陶家家世不错,沈家怕提前透露出去,会惹得旁人生出小心思断了他们的算谋。
所以才回沈家的沈娇娇,理由应该是在外漂泊无定,过不下去了才灰溜溜的回了沈家。
也正是说,沈娇娇此时,应该是完全不知沈家要拿她去换银子。
沈永寿开了口,应该正是想和她直接提出此事。
沈娇娇没有拒绝,拍了两下衣裳,走进了屋里,腰板挺直,直接在沈永寿面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了。
沈海和王芽也走进了屋里,原来还算宽敞的屋子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倒是有几分逼仄拥挤的感觉。
沈永寿见沈娇娇径直坐下,只当她是还气着与沈四水吵架离家之事,他暗笑两声,这人都回来了,还端着面子不想认错,不过小儿心思。
他故作大方不计较她的态度,而是哄道:“哎呦呦,娇娇你这像不是高兴啊,是不是在外受了苦了?”
沈娇娇眼睛转了两下,放下杯子应了一声。
见她应和,沈永寿笑道:“没关系,爷爷在这,你往后受了委屈,就告诉爷爷,爷爷替你做主。”
沈娇娇态度乖巧点了点头:“知道了。”
王芽心急,开口道:“公公这是说得哪里的话,娇娇这般年纪了,往后自然是由夫家疼,陶家是家大业大,怎么会受委屈。”
沈娇娇语调微扬:“陶家?”
沈永寿笑得和蔼,似朝沈四水,又似自顾自的说道:“看咱们娇娇,也就一晃眼啊,便长得这么大了,这便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沈四水又是一紧张:“爷爷,娇娇还小……”
王芽道:“小什么,都过了年关都十六了,寻常人家早说亲事了,娇娇这般模样,到今天这婚事未定,都是你这做哥哥的失职。”
沈四水急着要反驳,沈海立即开口:“四水啊,你是个男儿,又没有孩子,自是不懂,你不替娇娇做打算,便要听听咱们的话,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害你们?”
王芽帮和:“这陶家是富贵人家,看中娇娇,也是娇娇的福气,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沈四水目光在沈娇娇身上停了一瞬,艰难开口:“成婚的事,我想让娇娇自己选夫婿。”
沈永寿虎下脸,忙责道:“胡说什么呢!这成婚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儿家自己挑夫家的道理!你这哥哥怎么当的,这话说出去,可得让人家笑话咱家没规矩。”
陈银花看着沈娇娇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忙道:“这如淑还没定下,再着急,也论不到娇娇啊!”
沈永寿看了一眼正待在院里的沈如淑,他眼底露出一点嫌弃,却又很好的掩饰过去,只看着沈娇娇:“娇娇啊,爷爷给你看的这陶家的哥儿,相貌好,家世好,可不曾亏待你。”
王芽上前一步道:“是啊,你也别听你嫂子的,你如淑姐已经在说人家了。”
沈海似是惆怅:“爷爷奶奶向来疼你们家,有了好人选也是第一个想到你,我家如淑可就没有这么大的福分了,娇娇你嫁到陶家,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奶奶,到时啊,可不要忘了大伯啊~”
沈娇娇听着屋里乱糟糟一片的争吵,她突然生出了笑来:“嫁与不嫁,你们可曾问过我一回?”
原先嘈杂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沈永寿手指摩挲着他那些拐杖的上方,带着些试探:“娇娇啊,你已经到了年纪了……”
门外突然有一妇人走了进来,原先还带着些打量,一见沈永寿端坐在上首,脸色微变,拔开站在门口的沈如淑便上前唤了声:“爹。”
沈永寿一见来人,倒是没见多少高兴:“你怎么来了?”
沈娇娇抬头打量了一下此人,一身暗青的厚布裙,头上是同色的布带束起的发髻,她生得比一般妇人都要高些,此时站在陈银花旁边,陈银花要比她矮上半个头左右。
她嘴唇轻轻抖动着,看着一屋子的人,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爹,听说,你要把二哥的孩子嫁出去?”
一句话,沈娇娇已知来人身份。
沈家三女,沈禾。
听说从前在家时,与沈洋关系要好,在沈洋去世后,还时常接济着沈四水和沈娇娇。
只不过是嫁得不好,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后,才在夫家有了一席之地,反正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太容易。
沈永寿立马显出不耐烦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儿大了不嫁人,要留在家中养成老姑娘吗?”
沈禾看了一眼沈娇娇,似是有些发愣,可过会却是咬了唇,强迫着自己转头再面对沈永寿:“爹,娇娇是二哥的女儿,从小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陶家是什么人家,你还想她过去做小,他家那大夫人,脾气出了名的暴躁,娇娇嫁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沈海就先拦下了她的话:“什么叫做小,陶家的哥儿如今年岁才二十有三,那大夫人却长他四岁,他是真心喜欢娇娇。”
陈银花惊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更是显出愤怒来,她一手指着沈永寿,另一手捂着心口,却是字不成句,只是气到直晕。
沈四水扶了陈银花,面上难得出现不认同沈永寿的话来:“爷爷,你可没说,这陶家的哥儿已经娶了亲,这娶了亲,娇娇怎么能再嫁过去……”
沈永寿眼神如同毒蛇一般绕上沈禾身上,他气道:“谁让你来的!”似是真动了火,他喘了几声气:“陶家有钱,她沈娇娇一个农家女,就是过去做小,也是高攀了!等如晖当了大官,大不了威逼着让陶家将那大夫人休了,到时候她不就是陶家的太太!过一辈子的好日子!”
沈禾却哭道:“我不同意,二哥生前就疼这两个孩子,这些年,四水一有了钱就往您那处送,娇娇也没占得沈家半点好处,您只想着大哥的孩子,可是二哥的孩子,就不是您的孙女了吗?”
沈永寿被气得站起,他骂道:“你这是过上好日子,就开始对你老子指手划脚了。你倒是有本事,也没见你往家里送东西啊!”
沈海见事生了变故,也跟着上前推搡沈禾:“三妹,这事跟你没关系,再说了,你已经嫁出去了,就不算咱家的人了,这沈家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沈禾被推得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稳了脚步,面上却是如被雷打过的:“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原来在你们眼中,我竟然还是个外人?”
王芽白了沈禾一眼:“嫁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你怎么就不是个外人了?”
沈禾看着王芽:“大嫂,你生如晖如淑的时候,娘没有空,是我照顾了你几个月。”她又转头看向沈海:“大哥,我记得你病了说家里没钱,是我向夫家借了二十两银子给你,让你好好养了病,那时,你怎么不想想我嫁了人,是个外人呢?”
她声音中带着哽咽,陈银花瞧不过去,忙上前扶住她:“姑姑……”
沈永寿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眼神有些躲闪,他道:“提这些事做什么,现在是说娇娇的亲事,又不是害她,你在闹什么?”
沈禾却道:“不准!”
“什么不准!”王芽本来被沈禾说得有些讪讪,可一听她不同意此事,忙就尖着嗓门道:“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就凭沈娇娇也不是你家的人!”
什么!
沈娇娇愣了一下,不由得慌乱起来:“我……”
沈禾就着陈银花的搀扶,她盯着沈永寿:“当年,二哥执意要娶二嫂子,你不同意,当年二哥就与你断绝了父子关系。”
沈海轻蔑一笑:“谁家父子没吵过架,不过是口头上的,族谱里还写着名儿呢。”
“呵!”沈和冷笑一声:“族谱?因为二嫂子家里穷,娘担心二哥成亲后拖累家里,二哥成亲后的第二天,娘就闹到了村长那儿,逼着村长将二哥的名字从沈家族谱里划去了,那时大哥你远行在外是不知道,可我还记着呢。”
沈四水怔怔看着沈禾,他已然不知要做何反应了:“姑姑……这、这是真的?”
沈娇娇额上也显出汗珠子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如黑灰的沈永寿,心知此事定然是真,不由得暗笑一声,她还想着法子试图以什么法子想断绝与沈家这帮亲眷的关系。
却是没想到,原来她们本就没有关系。
若非此时气氛太过于凝重,她真想当着沈永寿与沈海的面儿大笑三回。
沈禾冷眼看着沈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二哥二嫂如今魂归九天,娇娇的婚事只由四水和银花说了算,你们都逼不得她!”
沈永寿突然开口:“四水,就算族谱上没有你爹的名字,可论着关系,我还是你爷爷。这些年,我们祖孙向来和睦,只要你同意了娇娇的婚事,凑到了如晖考试的费用,我便做主,让你爹重回族谱。”
“从此以后,你便还是我沈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