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今日东家过来,沈姑娘要是不忙,可以让东家看看姑娘的绣样,他若是称声好,姑娘的工钱也能多拿些。”
沈娇娇点头应下,正好遇了吃饭的时辰,在裳绣的邀请下,就在绣楼和她一起吃了。
席间沈娇娇才道出了今日最主要的目的。
“裳绣姐姐,前些日子,我已经替我嫂子要回了银钱了。”
裳绣立马反应过了她说的是什么,笑道:“那我要向沈姑娘道声恭喜了。”
沈娇娇腼腆一笑,而后又不好意思起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姑娘但说无妨。”
“就是我嫂子,这些日子在家已经没有绣活做了,不知道姐姐这边差不差人做绣活。”
这两天陈银花没有绣活做,就跟着沈四水下地,可农忙过后,地里的活儿也不多,她反倒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沈娇娇本想着她休息休息也好,可她就是闲不下来,听说着还想去帮人家洗衣裳……
裳绣笑了下:“不瞒姑娘……”
朱冰突然推门进来,朝着裳绣无声比划了两下。
“姑娘先吃,我去去就来。”
话被打断,沈娇娇不由有些好奇,她回头时却只瞧见了门外一飘而过的衣角。
莫不是那个公子来了?
沈娇娇没有猜错,门外那个衣角的主人,正是这织霞绣庄的东家。
而这人,与沈娇娇,还有过一面之缘。
裳绣紧跟着那人进了另一间屋子,一边接过那人手中的包裹一边问道:“公子可曾用饭?我让厨房再替公子准备一桌吧。”
闻鸿朗挥了下扇子,跟在身后的随从忙上前替他倒了盏茶,他大口饮了,这才开口:“不必了,今儿早上起晚了,吃得便晚了些,这会儿还不饿,你把帐本拿来,我先瞧着,你吃完了再过来。”
裳绣应了声好,转身去拿了账本,又顺便将沈娇娇交过来的绣样子拿过去。
虽是闻鸿朗说了让她先去吃,但她还是一直守在闻鸿朗等着他吩咐。
帐本很干净,闻鸿朗素知裳绣行事风格,交上的帐本帐目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他看得还是很认真。
等到他翻完账本,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他放下帐本,将绣庄的经营又与裳绣确认了一下。
他放抬起头,随从就将茶碗捧了新茶递到他手边,他饮了一口才道:“前些日子不就听你说要处理掉外面的零散的绣娘,怎么看了账本这两日又收了两批绣活上来?”
裳绣笑着将沈娇娇的绣样递了上去:“正要和公子说呢,上次我遇到了个画工不错的姑娘,我请了她为我们绣庄画绣样,可巧她嫂子也做我们绣庄的绣活,在一个婆子手上亏了些绣钱,我便以此为报酬,允她先将那钱追上再处理婆子。”
闻鸿朗道:“竟值得你这样花心思,我瞧瞧。”
说着就将那两张绣样拿出来瞧了瞧,他虽是男子,可这生意往来多年,到底是知道些的,他瞧了两眼,点头道:“画倒是不错,就是繁复了些。”
“稍稍减几笔就够了,往大户人家送的衣裳,繁复些更显得精巧。”
闻鸿朗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想了想又道:“这些事你定便是……嗯?你之前说那姑娘的嫂子也是做绣活的?”
“正是,方才还说问我能不能给她嫂子些活计做呢。”
闻鸿朗眯了眯眼:“听你先前说,这丫头的嫂子也是在我们这儿做的,我们这儿不给散活了,她嫂子总得另寻旁家的,如此这般,这丫头不会将这一副绣样交了几家吧?”
裳绣讷讷道:“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那姑娘瞧着不像那样的人。”
“不像?这知人知面不知心,隔着个肚皮,总要防备些的,而且就算这丫头不是这种人,你怎么能防着她嫂子不会偷瞧了那绣样?”
闻鸿朗苦劝道:“先前有了先例,吃了亏,就该记了教训。”
他指的是派出去的散活被几家婆子送到其他几家的事。
裳绣目光动了动,她心中也犹豫起来,试探道:“那要不把她嫂子也招到我们绣庄来?她嫂子的绣活我也瞧过,比得上我们这儿的绣娘,手艺还巧些。”
闻鸿朗手指在桌上不重不轻的敲击着。
“我们绣庄前一阵子招绣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县里头的绣娘多多少少也都来走了一圈,她嫂子既然没来,怕是也不方便,你就算是提了,估计也要拒绝。”
“那这如何是好?”
闻鸿朗笑道:“这样吧,散活呢,不要都处理干净了,你留一两个手脚干净的婆子,至于那丫头的嫂子,也让她帮着收两个村的绣活儿,家里的绣娘主要就是绣新绣样,散活就还给从前给出去的绣样,与那丫头定的绣样是多久交一回?”
“一月两张,大日子交四张。”
“家里绣娘绣新样子,散活给的绣样,就过三个月再给出去。”
裳绣紧蹙的眉头渐松开,喜道:“公子这法子好,新绣样一出,旁的绣庄就是想学,少不得也得花上两三月才琢磨出来,等三月一过,散活上的绣样就是被学了去也影响不了咱们的生意,左右散活也不赚多少银子。”
闻鸿朗笑道:“可曾与那丫头签契约,拿来我瞧瞧。”
裳绣如言到屋里拿了。
闻鸿朗看了条约,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眼睛一扫,竟扫见一名儿,他有些不可置信:“沈娇娇?”
裳绣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小心道:“公子认识?”
闻鸿朗抖了抖眉毛。
能不认识?那日他还替她解决了小麻烦呢。
他平生最不爱做无利之事,若非旧友要求,他才不会轻易去管那闲事。
“略有耳闻。”
他想了想,轻声道:“她的工钱,挑最高的给吧。”
裳绣愣了一下,莞尔道:“好。”
可裳绣再去房间里,沈娇娇却已经离开了。
朱冰捏着衣角道:“沈姑娘吃完了饭,看掌柜你一直不来,就问了我县里头有没有卖马的地儿,我便告诉了她城北处有个卖牲口的商贩,让她去那处瞧瞧。”
“城北?”
裳绣点头:“她可说什么时候再来?”
“沈姑娘说是去看了就来,不过此地到城北也要些时候,估摸着得有小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呢。”
朱冰此言不虚,裳绣听了便继续和闻鸿朗去商谈其他事了。
这沈娇娇一路向北,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朱冰所说的地儿。
外门简单,就只两扇高高的木门,上头写着高氏马场。
这会大门正大开,不少人牵着马进去又出来,看样子生意颇好。
沈娇娇扶着门抬脚进去。
大抵是马场少有姑娘来,沈娇娇才进去就有几个小伙计看过来,几人又互相交换了眼神,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个穿着短衫的年轻小伙计过来朝她打招呼。
“姑娘是租马车?”
沈娇娇不好意思道:“不是,我想买匹马儿,不知道小哥可有推荐?”
小伙计原来只当她是哪家的丫鬟,没想到沈娇娇张口就要买马,他有些诧异:“姑娘骑?”
“是……”沈娇娇又道:“不过我没怎么骑过。”
小伙计想了想,笑道:“没关系,我们马场有小马,性子也温顺,姑娘可要看看?”
沈娇娇自然点头。
那小伙计便领着她走了几道弯儿,一路之上顺便打听了沈娇娇是哪里的人,听到沈娇娇说自己住在沈家村时,小伙计有些疑惑:“沈家村?离这儿倒是不远,姑娘买马就为了来县城吗?”
沈娇娇又是点头。
小伙计叹道:“这马儿虽是瞧着高大,养起来倒是不能怠慢的,要是姑娘就为了跑这点路,不如买头驴?驴可比马儿好养活,还便宜得多呢。”
“马儿价几何?驴又几何?”
“这小马便宜些,白银也要三四十两,这驴大些的不过才十两。”
沈娇娇听着价钱倒是对驴动了些心思,可思及驴那蠢笨模样,还是喜欢马的英姿潇洒。
罢了,左右不过三四十两,也是买得起的。
“我还是看瞧瞧马吧。”
小伙计也不再劝,正好到了马厩前,便引着沈娇娇往里走。
“姑娘想挑个什么品种的?血纯些的跑起来快,也要贵些,普通的跑脚力也不错,就沈家村到县城时,一日来往个三四回不在话下。”
沈娇娇不知道这马还分什么品种,正想说让小伙计替她挑挑时,忽然见马厩里拿着毛刷替一匹黑马洗刷的人有些眼熟。
“高大哥!”
洗马的那位身材胖胖的人转过身,看着沈娇娇,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他拍了拍手,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走到近处:“姑娘是?”
沈娇娇摇了摇腰间的竹筒:“高大哥你不记得了,你帮我卖过画。”
高不器这才记起,他爽朗一笑:“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没东西画了?”
小伙计吃惊道:“姑娘认识我们老板?”
“你是老板?”
高不器又笑道:“哈哈,对,手底下养着些马,四处做些小生意。”
他这话可是谦虚得紧,这马场里起码有百匹马,落在他口中竟就是小生意。
高不器脱了身上防水皮子,从马厩里拉开木栏出来,将东西丢到小伙计手上:“行了,这妹子是我旧交,我来‘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