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骗取村民绣品钱,限你十日内补上,这本册子且先留着在我这处,若你补不上,我便将这册子交到县太爷手中,到时是坐牢还是发配,且瞧你好运气。”
华星阑凉凉看了沈林一眼,自生威压,沈林当下腿肚子就犯了抽抽。
“胖玉儿打人到底不对,可体谅事出有因,你请个大夫替沈林瞧瞧,若无大事便罢了,若是伤重,便罚这几日沈林收绣品的活计由你替她,切记不可学她高价低收。”
要沈林补全银子沈林咬咬牙尚能接受,可要让胖玉儿替她去收绣品,且不说被胖玉儿那张嘴会把她传成什么样,但若是被她上家知道了此事,这绣品的活计定不会再给她做了。
纵使她这会儿连骨头里都渗着疼,可她还是立即开了口:“不不不,我没事,我不用她替我。”
胖玉儿倒不曾想这么,只见她这模样,心下生厌:“谁乐意替你。”
见这一法子两人都同意,华星阑也是轻舒一口气:“既你二人没有异议,今日便先散了去吧。”
“且等等。”
沈娇娇脸上羞意还没退去,见沈林欲走,忙拦下她以二人听到得的声音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嫂子的银钱你先结了。”
沈林要往外掏银钱已是愤恼难平,一见沈娇娇这坏丫头竟连一天都等不得,不顾她此时狼狈模样就只知要钱,刚想出口责她,却又见华星阑与陈银花的目光紧随着她。
此时若骂这丫头,惹恼了他们,恐怕真得去见县老爷。
沈林见过那位县老爷审犯人,谁要是不规矩,便让人拿了那大木板打,她今日已然受了这份罪了,何必再自寻苦头。
再说这丫头此时小声与自己提这个要求,也是免得那些人一哄而上非要今日便让她将银子掏出来。
还一群人银子还是还一个人银子。
沈林肯定选择后者。
她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头。
沈娇娇声音微扬:“四姨婆,你衣裳坏了,先进屋换身衣裳吧。”
一句话便将她光明正大地拉走。
华星阑看着沈娇娇扶着沈林进屋的背影,暗叹这姑娘聪慧又善良,以德报怨。
他回忆着她提起嫂子时那害怕的模样,到底又是不曾忍住:“这话原不该我说,但沈娇娇毕竟初落水不久,这身子还没养好,沈家嫂子日后还是体谅些,别动辄便打骂。”
沈娇娇落水还是华星阑救上来的,他对沈娇娇关注些倒是没让陈银花在意,但此时见他开口替沈娇娇说话,她不禁生出些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华星阑她的打骂,只是因沈娇娇太过懒倦。
解释不得,只能勉强应下。
陈银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朝着华星阑点了点头:“好。”
华星阑又抬头看向沈娇娇进得那间屋子,她还没出来,他再留着也是多余,便收了沈林的小本子抬手告辞。
惹得陈银花还礼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而胖玉儿和其他人得了沈林答应退钱的承诺,也就各自回家,不做多停留。
院子里的声音是渐散了,这屋子里的气氛却又剑拔弩张了。
“把你哥叫来,我倒要看看,你哥到底是怎么教你的,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林忍着痛意拍了下桌子,掌心传来的疼意让她心上更愤怒。
沈娇娇轻掩了鼻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两年,你一共欠我嫂子五两七十二文。”
见沈林没有拿银子的准备,她笑一声:“四姨婆莫不是当着村长走了,便无人替我家撑腰了?”
沈林轻哼一声,心中自然是这个打算。
进门之前她是真想拿银子的,可听着院中人陆续离开后,她这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她的身份在这儿,沈四水和陈银花都不敢与她来强的,至于沈娇娇,不过一个声名狼藉的丫头,能拿她怎么样。
沈娇娇伸手拿过桌上一只半旧的水壶,抬手倒了一碗凉茶放到沈林面前。
“四姨婆,今日你要将这银钱拿出来,我两家便就还是亲戚,往日该来往便来往,若是你仗着年纪耍横,我也不是好相与的。”
沈林眼睛翻动了一下:“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没说不给,只是今日没钱而已。”
沈娇娇暗骂一声无赖,站起了身气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好说的了,那您就请吧,反正这会儿村长家离得近,大不了我再去寻一寻他来替我们做主。”
沈娇娇真的能再让华星阑来一次。
沈林又拍了下桌子,又骂了两句沈娇娇,见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直叹自己是小瞧了她,狠狠从怀中拿出荷包,数了五两银子给她。
气道:“余下就不给了,你爱要不要。”
沈娇娇将五两银子收了起来:“村长说要结清,还差七十二文。”
“你!”
沈林只得又数了七十二文,恨不得将这铜板砸着沈娇娇脸上。
她收了荷包站起身:“拿件衣裳给我,我要回去,今天的事,让你兄长等着!”
沈娇娇拿了钱,自然更是懒得纵她,一听她放狠话,眼睛都不愿意往她身上去,径直就出了门。
沈四水正在院中收拾着残局,而陈银花反坐在井边无声抹着眼泪。
沈四水一见沈娇娇从屋里头出来,忙上前问道:“四姨婆怎么样了?”
沈娇娇说不出来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
方才她要钱时的咄咄逼人,全然不像她从前的模样,仅为碎银几两便舍了气华,若叫她娘亲知晓,是心疼还是恨她没骨气呢?
“她能有什么事,拿着骗来的钱不知逍遥了多少时日呢!”陈银花狠狠回道。
沈四水看了她一眼,虽是不高兴,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将期望着能从沈娇娇嘴里听到一丝半毫的消息。
“姨婆无碍,哥哥莫要担忧。”
沈娇娇心不在焉回了一句,继而走到陈银花旁边,将银两交给到她手中,自己拽了小板凳跑到了屋外的树下发呆。
今日这和一闹腾,算是替陈银花解决了一道难题,她回京都也能稍稍放下心来,可方才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如今的模样已非是沈鱼,就算是回了京都,也不可能再回得了沈府。
那她回去的意义是什么?
沈林气急败坏地从沈四水家走出,沈娇娇听着声儿反应迟钝的回头去瞧。
只见得陈银花站在门口指桑骂槐说着沈林不要脸皮,骗钱都骗到了孙辈头上还好意思仗着亲威胁她。
陈银花嘴皮子多好,曾骂着沈娇娇连话都不敢回,此时全力说着沈林,自是将她说得羞愤不已。
她身上带着伤,沈四水到底不放心她,她出了门后,沈四水还想跟上去送她,只可惜被陈银花拽住劈头盖脸一顿说教,这才将他拦了下来。
沈娇娇心下的阴郁竟被陈银花没停下来的嘴说得散去,她嘴角上那笑意还没绽开,陈银花又将矛头对准了她。
“人下地的都知道回家,就你跟个傻子似的大中午的还往外钻。还不快回来吃饭。”
这沈林闹了一遭,吃饭的时候沈家自然是难得的沉默,沈娇娇眼睛翻着一会儿瞧沈四水一会儿又转向陈银花,她自已还没烦,陈银花便先忍不住了。
“你想说什么?”
沈娇娇犹豫了一下:“嫂子在烦心什么?”
陈银花手微顿,装出不耐烦道:“什么烦心,我最烦心就是你,姑娘家家,什么家务都不会,日后哪个婆家忍得了。”
沈娇娇撇了嘴,直叹好心当作驴肝肺,便再不理会陈银花,只将头埋到了碗里,继续咽着早间的凉粥。
夏日炎热,沈家村有习惯,都是早间煮一大锅的粥,早上吃一点,剩下留到中午,凉透了的粥在炙热的午间最是解暑。
沈娇娇吃饭文气,听着兄嫂喝粥时呼啦啦的声音觉得畅快,她试了几次都没能习得这一技能,便也只好放弃。
吃了饭,她突然记起华星阑今日来道是寻她有事,可先前她只顾着想怎么解决沈林一事,却忘了再与华星阑细说。
她匆匆吃完粥,本就是要出门,却又停下脚步去院里对着井水打理了一下,这才晃晃悠悠从家里走到了华家。
华家门没关,她在门口敲了两声,见没人应便又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唤了一声,福伯在里应了声,让她直接进来。
华星阑正在回家中廊下用饭,福伯则在天井里编着麻绳,见她来很是欢喜:“娇娇来了,吃了吗?”
沈娇娇眯着眼一笑,乖巧甜美的模样:“吃了吃了。”
她顺着回廊走到华星阑对面坐下,双手放到膝上,笑道:“华先生,你今儿个说寻我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华星阑看了她一眼,欲语还休,他分明是想说些什么的,却是没有开口。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白玉小章,顺着桌子推到她面前:“先前得了一块玉石,多了些边角料,想着你作画,便给你刻了一块小章。”
沈娇娇一喜,忙将那白玉小章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