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愣了一下,勉强笑道:“为何想要他过来?你华哥哥近日也忙的。”
元豆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趴在桌上无聊道:“他那里忙啦,昨天我去街上买糖葫芦他还陪着那个姐姐一起逛街呢,瞧起来可闲了。”
吴问兰及时拉了元豆阻了他继续往下说:“元豆啊,你今日累了,快些去休息吧,明儿个周府花宴,掌柜的还说要带你进去看花儿呢。”
元豆人小,聊闲话也不求个结果,听了吴问兰此言便起身打了两个呵欠,冲着两人浅浅行了一礼:“两位好姐姐,小生这便去歇息了。”
书局里来往书生多,他便不论不类习得了各类自谦,此时刻意做作,倒真让沈娇娇同吴问兰两人笑出声来。
“这孩子……”沈娇娇歪着头看着元豆迈着沉沉的脚步走向后院,以手扶了脑袋,语调倦倦:“问兰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元豆送到学堂去念书?这么说来,我倒是觉得奇怪,元豆原先是个乞儿,可他竟也启了蒙。”
吴问兰没想这么多,只笑道:“许是从前在哪听人念过几句诗,此许识得些字吧,他这性子皮得厉害,若你有意将他送到学堂去念书,倒是极好,能将他这性子磨一磨。”
沈娇娇琢磨了一下:“也行,先前忘了与你说,我又寻了一位伙计,名作宋枚,与她约好了时间,在周家花宴后她便要来咱们书局了。”
“宋枚……怎地好似有些耳熟?”
沈娇娇笑了一下:“便是先前领着周府小厮来书局拿字画的那位姑娘。周府花宴一开始,这两天客人应该不多了,你得了空可以先去看看桐右的学堂哪家不错,等宋枚来了后,便送元豆去读书吧。”
吴问兰笑了一下,浅浅道了声好。
沈娇娇便也起身,伸了伸胳膊:“天儿不早了,咱们也歇一歇吧。”
她这便也是要离开,不妨吴问兰在身后唤了她一声:“娇娇。”
沈娇娇疑惑转身,等着吴问兰的下文。
“你若对村长有惑,大可直接相问,依我所瞧得的,村长与那名女子,并非是……”
沈娇娇脸色微变,一瞬后又笑道:“他如何,与我并无什么关系,至于他身边的姑娘是谁,与我亦无关系,问兰姐姐,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沈娇娇一直保持着笑脸,直到躺到床榻之上,这才松了松僵硬许久的脸。
章程不告而别的那天,华星阑自容州带回来了个姑娘。
明眸皓齿,美艳动人,眉宇之间暗含书香,眼波之中秋水涟涟。
华星阑说她是他的表妹汪瑶,因娘亲来信要他往容州舅舅家遇了些麻烦,劳他出手相助。
因少时华星阑曾在容州待过数月,与这表妹也算是少时玩伴,这一回他出容州,那汪瑶听说了周家花宴,便求了他带她一同来了桐右。
沈娇娇知道华星阑与沈娟儿走得近后,她还敢吃吃醋,出言激一激华星阑,只想着要一个解释,可她瞧了汪瑶同华星阑两人站在一处时,她却没了一点脾气。
甚至是汪瑶在她书局里挑了两本话本,她也没收汪瑶的钱,还客客气气让汪瑶有空再来。
她不敢吃汪瑶的醋。
或者是说,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吃醋。
毕竟从她与华星阑相识以来,与他有过最暧昧的举动也不过是中秋那日他无意相赠的两枝桂枝。
沈娇娇觉得,大抵不过是她落花有意,偏遇了流水无情。
但汪瑶不一样,汪瑶是个明媚的大家闺秀。
与从前沈娇娇还是沈鱼的时候一样,汪瑶的排场并不比她那时低。
她来书局那日,身边跟着四个婢女,但凡是瞧上什么,都不必自已动手去翻动,只是笑着看两眼,便有主动捧了话本到她跟前,瞧得好了,便一颔首,眉眼之中俱是华贵。
可那对她而言,是极平常的。生于富贵人家,周身气度乃是长期浸透养出来,举手投足之间总让沈娇娇想起过往。
汪瑶待人亲和,却也是清楚分明地不愿与她有什么瓜葛。
那日华星阑带她过来,也是相互介绍了二人,汪瑶笑着夸她书局设置的风雅,并不输容州的书局。
可夸过之后,却是天真烂漫的跳到华星阑身边,直接拉了他的袖口,撒着娇要华星阑带她去瞧桐右的风景。
汪瑶对她没有恶意。
只是不在意。
谁会在意一个与自己一生或许只会见一面的书局老板呢。
沈娇娇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她叹道:“如些也好,总比这些不该有的心思被他察觉到了再拒绝的好。”
在她所设想中,华星阑身边既然有个这样漂亮和善的表妹,眼里便应该是再没有旁人,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这个农家姑娘,怎么能肖想比过汪瑶,成为华星阑身边之人呢。
辗转半夜,沈娇娇才勉强睡了过去,次日一早吴问兰来唤她起身时,她又窝了两回,这才动身从二楼下来。
“哎呀,掌柜的,你不是说今儿要穿前儿裳绣姑娘让人给你送来的那件银杏的秋衫吗?怎么还穿得这身素裙。”
沈娇娇后知后觉打了个呵欠:“哎呀,我这就去换了。”
吴问兰急道:“瞧着时辰怕是周府的人都在路上了,你这头发怎么还没梳。”
沈娇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惊醒,忙就动作快了起来,三两下将衣裳换好,又让吴问兰端了洗脸水上楼,拿着巾子擦了脸,这才对着铜镜细细在脸上涂了几分颜色,将头发梳好,将昨天一早选好的同色银杏簪并两朵绢花插进发间。
才至楼下,便听得门外有人唤她。
吴问兰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没错处才从一旁拿了两块糕点拿帕子包了:“且带着垫垫肚子。”
沈娇娇笑了一声,点头将糕点拿在手里,唤了早在一旁等着的元豆一同往外而去:“问兰姐,书局今日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你若得了空便也来赏赏花儿。”
吴问兰笑着点头,又替她将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听说今儿周府也请了几个桐右书画铺子的老板,估摸着那冯掌柜也去,咱们得了生意,他定是不高兴的,遇着了你就避着些,今儿个那园子里好些行商之人,犯不着为了与他一时意气失了面子。”
“我知晓的。”
周府的人又催了两声,沈娇娇这才急急拉着元豆坐上了马车,由将那人将她带到了花宴所设之处。
“沈掌柜,到了。”
元豆一跳一蹦先从车上下来,又自沈娇娇手里接过了一方长锦盒,这才规矩下来。
园子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还有好些个身着华服的商人站在一旁互相打着招呼。
沈娇娇自马车上下来,领着元豆往园子门口走了几步。
“淮上柳,沈娇娇。”
她报了姓名,周府下人忙将她放了进去:“沈掌柜且担待些,今儿个人来的多,这会也人才有些紧张,实在腾不出空儿着人替沈掌柜引路,不知姑娘可否自行入园……少爷吩咐了,沈掌柜直接去明枫亭便是。”
周府布置花宴时,她曾来过这园子一回,对此地也算有个大概了解,听了此言便也点了头:“无事,明枫亭我知道在哪。”
周渚为了吊足旁人的胃口,先前取画时虽也拿走了她的画,可后面又派人请她再作了一回画,这个消息谁都没有告诉,只让她在游园开始后,再将此画送进园里,到时他便会将此事与周府今年的得意之作一同展现在人前。
而元豆手上,正是本次花宴的最后一幅画作。
元豆跟着沈娇娇走了一阵,眼见着前路将尽,不由有些怀疑:“掌柜的,你确定是这条路吗?怎么感觉这路越走人越少啊。”
他们这一路走来,原还能在园中零零散散见到几个拿着扇子瞧花或者画的公子小姐,可就这么几个转弯,竟就半个人影都瞧不到了。
沈娇娇抬头辨了一下路,肯定道:“就是这条路,这是条小路,到明枫亭要近些,咱们来晚了,还是挑个快些的路。”
正说着,沈娇娇又是一个转弯,元豆无奈跟上,才行几步,突然听得前方有人声,他心中一喜,忙抬头看向沈娇娇:“真没走错……”
下一瞬沈娇娇的手突然捂上了他的嘴,他挣扎几下,便见了沈娇娇弯着脸将他带到了一边,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元豆半知半解点了点头,沈娇娇这才松开手。
“姑娘,小生当真是周府二公子,方才瞧得姑娘孤身一人在此处游走,只当是姑娘迷了路,这才上前相助,并非歹人。”
“周府二公子?你可知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
“好了,香儿,既然是场误会,我也没什么大事,放他走吧。”
沈娇娇听了这一声,眉头轻皱,才想着现身,却又听到声音又起。
“小姐,这周府花宴有什么好瞧的,左右不过是些花儿草的,你想看咱们府上有什么没有的,何必辛苦一路到这儿,路上还险些被人刺杀。”
“香儿,咱们家这些年与姑姑家已经关系远了,如今表哥好不容易来了容州,我若不抓紧机会,我的亲事,怕真要化作云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