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娇自瞻水书局出来,一如上次一样拿了二十册书,这回她将书册装到白霜身上的布包里,不过也因此,她只能牵着小毛驴往前走。
白霜还小,她舍不得它背了书还得驼她走。
她在街上买了些糕点,又另称了些蜜果子——她虽不爱吃,但沈四水和陈银花倒是爱吃得紧。
慢悠悠逛到与七叔约好的地儿时,七叔已经到了,她慢拉着白霜走上前。
“七叔。”
七叔瞧到她身旁的毛驴吓了一跳:“娇娇啊,这驴是……”
“是我买的。”沈娇娇眯着眼睛笑道:“我替人抄书写字赚了些银子,想着以后都要来往县城,便自己做主买了只小毛驴。”
七叔绕着白霜两圈:“你啊,有银子省着点用啊。”
上回他带着沈娇娇来了趟县城,沈娇娇还特意送了一壶酒到了他家。
“我知道的叔。”
“那你不骑着它,光牵着它做甚?”
沈娇娇指了指白霜背上负着的书册,不好意思道:“怕它累着。”
“傻姑娘,就是你再买点东西坐上去,它也承得住重。”
话是这样说,七叔还是让她将书册和杂物放到了他的牛车上,然后才招呼着她骑着白霜一同慢悠悠往家走。
当沈娇娇牵着毛驴回家时,陈银花的惊讶不亚于七叔,她捂着嘴惊道:“沈娇娇,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白霜梗着脖子叫唤了两声,让她更是惊讶:“你没事买驴做什么,我们家哪里养得起了,你是不是闲钱多得没地方去了!”
说着就想动手打她。
沈娇娇忙道:“好嫂子好嫂子,你先听我说。”
陈银花皱眉道:“还先听你说,你告诉我,这驴咱家要放哪里?这院里再给它做个棚,还有落脚的地方了吗?”
这倒是个问题。
不过好在沈四水下地回来的早,又避免了姑嫂的一顿争吵。
“把后面那篱笆拆了,搭个棚子,不就好了。”
沈四水家只左面有邻居,右边是块大空地,先前说是要有人家住过来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早早搭了个木架子便停了工,过了好些年了,都没有人再来,这地就被先前那村长判了无主之地,就道是谁家乐意就花二两银子买了地契。
可沈家村人口住得本就不密集,无人乐意买这地,自此这地就荒废了。
沈四水这个提议让沈娇娇重新审视了旁的这块地。
沈家并不大,可若是加了这旁边的地,再把房子修建一翻,倒是不错。
不过此乃后话,眼下沈四水作了这个提议,陈银花也不曾再反对,毕竟这毛驴都牵回来了,总不能将其丢在外处。
沈四水又请了村里两三个男人,请他们一同帮忙拆了篱笆又搭了个简易的棚子。
这同村帮忙搭把手的活儿是不用给钱的,但是需得管晚饭,陈银花出门买了一斤肉,又和胖玉儿家匀了两个鸡蛋,在门口拔了一篮子菜,这才凑齐了五菜一汤。
灯火初上,随着沈四水一声吆喝,棚子缓缓立了起来,几人在棚子下边儿压了不少石头,又从地里拿了干稻草,这才将白霜牵了进去。
陈银花朝沈娇娇使了个眼色,沈娇娇立即跑出去喊了那几位帮忙的吃晚饭。
家里凳子不够使,还又去胖玉儿借了几把小凳子,顺便也将胖玉儿请过来吃了一顿。
几个男人凑在一块儿喝酒,酒喝了两口,这话才多了起来。
多是说些东家汉子去县城做活赚了钱带着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去了,或是讨论着田里的收成,往后要种些什么。
多是沈娇娇不大感兴趣的话题,她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吃着炖蛋——今儿个陈银花做的多,她才能敞开怀吃。
“四水啊,不是我说,你家这屋子,也得找个机会修修了,我去县城里听算命的说,今年要有场大雨,你家这屋子,怕是受不住大雨啊。”
这话一提让沈娇娇竖起了耳朵。
沈四水无奈道:“年年不都这么说么,也没见哪年就把房子冲了。”他看了看:“不过是得把房子修修了,这一下雨,满院子都是稻草。”
沈娇娇细声问道:“大雨是什么时候下啊?”
“这老天爷的事,我们哪里知道啊,不过看往常时节啊,这入了秋的第一场雨,算是大呢。”
那就是说,最多两个月了。
沈娇娇算了算口袋里的银子,却是还差着。
看来古边旬介绍的那生意,要多努力努力了。
吃了晚饭,沈娇娇又去棚里看了看白霜,沈四水拿了两块木板钉了个食槽,里面放了些草料,白霜百无聊奈地的吃着,它初来沈家,似是很不习惯这个新环境。
“白霜啊白霜,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也不顾小毛驴有没有听懂,沈娇娇是欢喜得厉害。
等人都走了,沈娇娇才将今日得的银子拿了出来。
这次她多留了个心眼,只拿出了二十多两银子来,剩下的一百余两,她放到了小木盒子里。
“因为买了白霜,所以银子没剩下多少了。”
她虽是这样说,但沈四水和陈银花还是吃了一惊,本想着推辞,但沈娇娇态度坚定,也就收下了。
“这钱就留着我们修建房子用,加上我和你哥先前攒下的银子,马上咱们家就可以住好屋子。”
沈四水也跟着点点头,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娇娇,真对不住,是哥没用,修房子的钱还得靠你赚。”
沈娇娇忙道:“哥你说这话可不是生份了,我先前的吃喝,不都是你负责的。”
她看向陈银花,又笑了:“再说了,我可给嫂子寻到了一行赚钱的活儿。”
陈银花正数着银子,听了这话抬起头:“我?”
“嫂子先前不是还愁绣活的事么,我今日去县里头时,遇到了织霞绣庄的掌柜的,她说她那处想寻个人收帕子,嫂子你要不去试试。”
这是沈娇娇与裳绣约好的说辞。
若是她直接告诉陈银花,那势必要抖落出沈林之事是她一手策划,她还不想让她们知道。
陈银花听她讲清了些细则,她皱着眉头道:“我们这儿的绣活都是四姨婆来,我做,也没人乐意给我啊。”
沈四水也道:“对啊,再说了,就算是能收到绣活,若叫四姨婆知道了,岂不是会怪我们抢了她的活计。”
他们并不知沈林已经要被裳绣辞了,自是会有这个顾虑。
但沈娇娇看着沈四水似是要护着沈林,不免有些生气:“哥,这四姨婆若真将我们当亲戚,就不会因嫂子不识字而骗了她那么多钱,你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沈四水讷讷:“四姨婆说不定只是一时的偏差,并不是有意要骗我们的,你忘了,你以前生病,四姨婆可给了不少糖你吃呢。”
长达一年余,每回都多赚陈银花一半多的工钱,就换得生病时的几块糖?
这生意当真是好做的紧。
陈银花脸色微僵,将脸别过不愿意瞧沈四水。
沈娇娇忍了忍,只叹沈四水为亲情所累:“那依哥之见,是不去了?”
沈四水低头:“我明儿去四姨婆家,和她道个歉,都是自家人,这事就过去……”
“过不去!”陈银花拍了桌子:“就算是咱们家过去了,那胖玉儿怎么办?其他人家怎么办?她少给大家钱,这是她做错了,凭什么要你去道歉。”
“那也不能抢四姨婆的生意啊!”
“不是抢。”沈娇娇劝道:“那些自觉上当受骗的人家,肯定日后不会把绣活再给四姨婆,可单独去县里头卖,也卖不出多少银钱,嫂子若是也收绣活,不是助人又助已吗?”
“为了她,你都不管沈娇娇吗,前些日子里村里头怎么说沈娇娇的,你都忘了不成。”
沈四水叹了口气:“不过就是几句话,当没听到就是了。”
“沈四水!”
沈娇娇皱起眉头,很是不解这沈家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显而易见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的事,竟却是一忍再忍受着了。
此事没谈妥,沈四水不愿意为了赚钱得罪沈林,陈银花心寒于他的态度,一直冷着脸不愿和他说话,沈娇娇也感到不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各回了房睡觉了。
如此一夜过去。
沈娇娇再推开门出来时,陈银花已经洗好了衣裳在院里晾衣裳了。
见了她,陈银花苦恼道:“我昨儿个又劝了你哥,可你哥就是不同意,看来那活儿,咱家是作不成了。”
这裳绣和沈娇娇商量的日子是半个月后,也就是还有时间考虑。
沈娇娇宽慰道:“没事嫂子,这活儿还有些日子,这段时间我们再劝劝哥,他估摸着就一时没想明白,你也别急了。”
陈银花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是就想做这个活儿,就是我觉得你哥,太没脾气了些。”
旁的话她也不好多说,说多了便是孙媳挑拔关系了。
沈娇娇也知陈银花言下之意,她琢磨着,定要寻个机会,让沈四水看清沈家那一帮子所谓的亲戚,让他知道谁亲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