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汐很配合那荷的问询。
祝月汐:“你问。”
那荷:“案发当时你在哪?”
祝月汐:“我在晚会上唱歌和串场。”
那荷:“你能记住你唱歌的时间和串场的时间吗?”
祝月汐:“唱歌大概是在晚上十点多。串场的时间我不记得了,因为现场发生了一点意外,第一次我没有串场成功,第二次才完成。你们可以看一下直播的回放。”
祝月汐的回答不能说对。因为毛莎莎的死亡时间推断在晚上19点到21点。祝月汐回答的时间是在案发之后。可是,具体的死亡时间,警局还没有公布。
那荷瞥了一眼樊知秋,这问题是他准备的。进门之前,樊知秋让她来提问。自己则坐在一边,像老派人一样翻着纸质资料,快速的翻阅速度是为了掩饰他的内心。
那荷:“能告诉我们现场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祝月汐现在才能明白参考人被问问题时的那种烦躁。我不是都已经说了有回放吗?为什么不看一遍确认呢?难道我说的还能比拍摄下来的准确吗?
其实那荷也只是按照规定办事。问询的过程就是重复,期待能够挖掘出错过的地方。
祝月汐又开始难受了,她再一次呼吸困难。每次一呼吸,胸部都变得很痛,头部也在丝丝拉拉的疼,好像肺部上钉着一个钉子。
她满心都是委屈和不甘,差点痛苦到无法继续下去。她还要继续听着他们问关于毛莎莎的事情吗?她的朋友,在她唱歌串场聊天时,被人杀了。
如果那天祝月汐拒绝了毛莎莎,无论如何也要毛莎莎自己上场,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没用的,空心杀手早就盯上了她,就算不是那天,也会是过后的某一天。比如说今天。
那荷:“祝小姐……”
那荷提醒她。她的眉毛蹙着,眼眶湿润了。看着那荷,眼睛里没有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樊知秋一直坐在旁边不动。他漆黑的眼睛一直观察祝月汐的一举一动。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却没有方法去证实,只能盯着祝月汐,仿佛她是会说谎的匹诺曹。
祝月汐:“我被烟雾效果器喷到了。”
樊知秋:“这是计划之中的环节吗?”
祝月汐:“不是,烟雾效果器的目的是短时间内喷出大量烟雾,营造一种烟雾缭绕的舞台效果。绝不是为了喷倒人。没有人会设计这种环节。喷到人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如果那天出问题的是火焰效果器,恐怕我今天就没有机会见你们了。”
祝月汐详细地讲述了现场出现的三次混乱。好在有惊无险的度过,没有发生大的人员伤亡。
那荷:“11月15日的晚会,你是几点到的现场。”
祝月汐:“中午十二点多一点。我们到的时候,现场正在发午饭。听工作人员说,每天都是12点开始发,吃饭时间有一小时。”
场地里摄像头众多,那荷很容易确认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那荷:“你最后一次见到毛莎莎是什么时候?”
祝月汐:“是在一周前,11月8日晚上。”
那荷:“她当时的状态怎么样?”
祝月汐:“她看起来很不好。”
那荷:“怎么个不好法?”
祝月汐不想说出毛莎莎可能食用致幻类药物的事。她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名誉……祝月汐总算了解了那些说谎的证人都在想些什么。可能和她一样,只是不想珍爱的朋友死后被人议论。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要在她本来就被人误解的身上留下痕迹。
“祝小姐……”
祝月汐回神,“她看起来很憔悴。听说她男朋友失去了踪迹,她很难过。一直在哭,情绪很不稳定。好像很多天都没有离开家。我想劝她振作起来,她却说我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打算听我的话。我跟她生气了,她也和我大吵大闹。可是最后我们还是和解了。我替她上台,是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休整。完全没想过,会给空心杀手留下作案的机会。”
我自以为是的好心让朋友陷入了苦难,倒不如一开始就谁也不考虑。祝月汐再一次陷入了痛苦的怪圈。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那荷:“小柒!你怎么样!”
那荷忘了樊知秋还在身边,跑到祝月汐身边,轻轻地锤她的后背。
“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不仅太累了,我还想休息,永远的休息。我根本看不到空心杀手的踪迹,他却一直看着我,在我意识不到的地方,随时给我一击……
“今天就到这里吧。”
樊知秋发了话,一旦在心里形成了假设,他就无法再像对参考人一样对待她。这对她不公平,对他也同样不公平。
祝月汐走后,那荷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樊知秋压制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道:“你的这位朋友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
“你是在说她是你朋友这件事,还是她说谎这件事。”
“我是问的说谎。”那荷声音都小了很多。
“她看我们的眼神有些恍惚,恍惚中又带着一丝警觉。好像是受惊的猫,随时准备用爪子挠我们一下。但她又很痛苦,她是真的因为毛莎莎的事痛苦到无法抑制,这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明明知道她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还是选择了隐瞒。我想跟毛莎莎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关。她跟你说过吗?”
“我们都很久没见了!”那荷解释道。
“再见面都是最近的事。我们聊得很少。”那荷补充道。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前辈解释,而且她和小柒有约定,不再和任何人提及。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她也不可能是凶手。而且应该和空心杀手也没关系。”
“前辈怎么能断定。”
樊知秋点击了自动贩卖机的可乐按钮,咕噜噜噜,一罐无糖可乐出来了。他拿出可乐罐,握住冰冷罐体的瞬间,想到了摸到可乐瓶的感觉。他的指尖传来一阵酸麻,好像被电到了一样。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忍受不了可乐。
他要学着往前看,毕竟空心杀手不会等他。空心杀手在二十年间,发生了再一次进化。此次杀死毛莎莎,就好像在跟所有人宣告“我回来了”。
如果有谁要为这件事负责,也只有他。如果他二十年前抓住凶手,现在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空心杀手的受害者是随机的。不会因为她的选择而特别改变。你有时间也劝劝她吧。”
樊知秋扔下一句话。
那荷在原地久久没动,总觉得前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樊警官,能等一下吗?”
樊知秋走过拐角时,并没意识到另一侧还站着一个人。
甄思文坐在等候的长椅上,警局的长椅很冰冷,只有让人暂时等候的功能,谈不上舒不舒服。但是甄思文一条腿翘起,整个人坐在阴影里,莫名的有点懒散和贵气。
他站了起来,走到樊知秋面前。
两人的个子差不多高,樊知秋却感到了一点压迫感。可能他终于意识到,曾经躲在甄夜背后的害羞小男孩,终于有一天变成了大人。还是个不太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大人。
“额。思文。”
樊知秋竟然没叫他甄先生。甄思文的表情也带上一丝意外。第一次见面时,樊知秋就在老宅强调,如果因为工作见面,请叫他樊警官。可能是因为父亲忽然提起了樊知秋的工作。其实也只是客套一下,希望樊知秋和甄夜珠联璧合之类。谁知道樊知秋当时的脸色就变了,让甄昭很是下不来台。
所以我讨厌他。
甄思文在心里将樊知秋列为讨厌的人。仅仅是因为他不把自己的父亲当回事。一直到现在甄思文还是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