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汐的眼神里有戏谑。好像在说，你在逗我吗？
夏天越刚在心中生出的一点点同情，立刻消失的毫无踪迹。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柔弱。她根本不把她的性命当一回事。如果不看着她的话，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
夏天越嘴硬道：“我跟甄思文商量好了。绝不让你出去，就算你醒了，也让你多休息。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忘了，也有催眠疗法，所有的细节你都会记起。”
我可谢谢你了！你这算哪门子的帮别人。祝月汐一点也不想被催眠，她怕说出不该说的。
“你就没想过我会说出我是时空穿越者这件事。警察知道了，直接把我抓进去怎么办？你也不要为了拦我把小柒的身体搭进去。”
祝月汐说完还做个夸张的双手抱肩膀动作，好像夏天越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真是够了。”
夏天越揉揉太阳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不肯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总是给他们找麻烦。
她满身伤痕晕倒在废墟里。找到她时，浑身冰冷，眼睫毛上挂着一层霜，皮肤冻得发白。
以前都没意识到，她原来这么瘦。腰上一点肉都没有，抱起来甚至有点硌人。
可是她说的也对，最重要的是小柒的身体。只有保住了小柒的身体，她的意识才有回来的地方。
夏天越停顿了片刻说道：“随你。但你一定要量力而行，感觉哪里不舒服直接说。你是受害者，他们没有权利找你的麻烦，你只是帮忙。”
夏天越的表情堪比老妈子送儿子上京赶考。祝月汐推了一把他的胳膊。
“放心吧！只要他们对我态度蛮横，我立刻叫律师。不会让人占着我的便宜。”
下床的瞬间，祝月汐的腿软了。头重脚轻，眼前花白。
她仅存的一点本能拽住了旁边的夏天越，另一只手本想抓住病床。没想到她抓住了软绵绵的被子，唯一的支撑就是夏天越的胳膊。
可是夏天越本能地甩了一下手臂，祝月汐顺着他挥动的方向，往前倒去。按照这种趋势，不到几秒，她的脸就会再次和地面亲密接触。
我可是唯一一个脸不停砸地的时空穿越者……
祝月汐是想挣扎，可是她的腿毫无力气，胳膊也没用上劲儿，现在只能乖乖的让身体呈自由落体运动。
“小心！”夏天越接住了她向前倒去的身体。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鼻尖。他愣了愣。他刚才下意识的推开她，又立刻抱住她。
他推开她，只因为她不是小心。可没人来扶她，她甚至站不稳，她果然是在逞能，身体根本没有恢复。说什么配合警方调查，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哈哈哈。不好意思。刚才忽然站起来有点眼花，现在好了，能够站起来了。”
祝月汐听到了夏天越的心跳。快速地猛烈撞击着。为什么会如此心动，我根本不是小柒。
她想表现的自然，却更加紧张。她站起来慢吞吞的向门走了两步，右小腿只抖，果然有点勉强。
“我还是用轮椅推你吧。”
“不用了。我真的只是有点低血糖。”
祝月汐还是拒绝了他。他很温柔，可这温柔不是对她，她要有自知之明。
“哼。随你。”夏天越站在她身后，双手攒紧了，忍着不动作。
祝月汐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而和甄思文周旋的两个人正是那荷和樊知秋。
“小柒……”
甄思文没想到祝月汐能这么快就醒了。虽然医生一再强调她的头受伤不重，可当他看到她脸上和胳膊上擦伤的红痕，整个人穿着大一号的病服扶着墙看他时。好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真是可怜的不得了。
祝月汐为了让他安心，扯出个笑容，却意外牵动了嘴唇上的小伤口。疼到双眼紧闭，说话之前先忍不住抽气。
她说：“我没事的！我只是有点累，顺便有点牙疼。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就可以。”
“不行。”甄思文以不容质疑的声音挡回了祝月汐的话。
“我知道你有正义感，你想抓到凶手。可是帮助别人也要有个限度，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伤，能够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是万幸。”
甄思文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里有汗。
他的手有一点重，让祝月汐一个激灵。她清醒了很多，仔细打量甄思文。眼睛里全是关切，紧张一览无余。
“你也为自己考虑一下。”
“甄先生，我是不是要提醒你，配合警方的工作是公民的义务。而且祝小姐自己也愿意帮助，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是说甄先生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樊知秋的话真的是把甄思文的理智全都剥去了，他看了樊知秋冷笑一声，“樊警官，我们家的艺人是受害者。脑袋后面有一个大包，她需要多休息不见人的医嘱是医院开具的。如果你有意见可以直接向医院提出抗议。”
“前辈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祝小姐是受害者……”
那荷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他们来询问只是日常的流程。祝月汐当时伤成那个样子，假肢还在修理，只能靠轮椅来回移动，怎么可能真的伤人。
“我们的律师马上就到，我相信小柒能获得公正的待遇。”
“好了思文……”
祝月汐要是再不说话，她可是真的成了倚仗权势不配合警察工作的角色了，那也太过分了。毕竟她可是个法医。可是她又看到甄思文关切的目光，好像在说“真的没问题吗”。
“我就回答几个问题，也不会少块肉。就让他们问吧。问完了我也可以心无旁骛的休息，否则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有做。”
想到如果不让他们问，他们一定还会纠缠祝月汐不放。甄思文咬咬牙，十分不愿意的点头。临了还加上一句：“你们在病房里谈，我守在门口，一旦感觉不好，立刻大声喊叫，我马上就进去。”
祝月汐点点头。她一点也不担心樊知秋会对她做什么，她只想尽快回答他们的话，如果可以还想通过他们了解案情的进展。
“祝小姐，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樊知秋的话透出一股不信任，而那双曾经让祝月汐沉醉的眼睛真盯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上次他来问话也是用这种眼神来看她，一种谁也不信任的眼神，仿佛她已经是犯人了。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我的经纪人让我多休息，不希望我接受太长时间的问询。”
“甄思文好像对你很关心。如果我是经纪人不会为手下的艺人做到这种程度。”
樊知秋并不怀疑祝月汐偷窃尸体。祝月汐在广告被人袭击后，在仓库里关了十几个小时。又在又惊又怕的情况之下，在低温环境里跑了很久。她身上有伤，假肢也出了问题。刚在医院醒来不到两个小时，再次被人袭击。
理论上可以排除祝月汐的嫌疑。可是对于一个遭受绑架的女人来说，她身上的伤也太轻了。原因是夏天越及时找到了她。可是夏天越为什么会在那里。苏程把同时地址发给夏天越、甄思文、警方。
樊知秋和那荷还在外面兜圈子时，夏天越已经把人救了出来。他只怎么找到的她？为什么不愿意送她到医院？
他身上独有的刑警知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身上有秘密。他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是什么，可他总感觉祝月汐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像……就像一个跟他很熟悉的人。
“是吗？可能你跟你的同事关系不是很好吧。”
祝月汐不自觉的出言挤兑樊知秋。他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他是可以怀疑一切的警察，但他不是我的朋友或者恋人，我没必要忍受他。
“小柒……”那荷夹在祝月汐和樊知秋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祝月汐却没看那荷的脸，而是直直的盯住樊知秋，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既然祝小姐已经答应了配合我们工作，那我们就开始了。”樊知秋没事人一般的继续往下说，“祝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法医实验室？”
“我走错了。”
“祝小姐还是想清楚再答。”
樊知秋的态度就好像已经知道了祝月汐在说谎一样。实际上祝月汐虽然说了谎，但她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她看见了两个人在谈论空心杀手的受害者……但让她把这些告诉樊知秋确是万万不能的。她无法说出到底是为什么对空心杀手的尸体好奇。
“我真的走错了。我的假肢坏了，只能坐轮椅。好久都没用轮椅了，我都不习惯了，只能左右乱撞。我以为我只是误操作到了一个房间，哪想到那是法医实验室……”
“你连尸体都没有注意到吗？”樊知秋压抑着怒火问道。
她说话之前都不打草稿的吗？就算一般人没见过医疗器材，可是裹尸袋这种东西，就算不去确认里面究竟有什么，也还是会感受到那种阴森。尸体的味道会穿透袋子，不由得人忽视。
除非是经常见识到这种东西的人，否则一定是唯恐避之不及。她真当警察是吃干饭的吗？会被她这么漏洞摆出的谎言骗到。
“没有，我的腿很痛，头也痛，胳膊也痛，只想快点回到病房。可是我确实看到了一个黄色的裹尸袋。我知道自己走错房间了，可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想让人帮我把轮椅推出去都找不到人，我干脆慢慢的移动轮椅。没想到我越移动和裹尸袋越近。等到我差不多移动到裹尸袋前面的时候，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没看见凶手？”
“他从我背后袭击的我，我怎么看。不过我看到他是穿着黑色的皮鞋。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么认定。”
“他的脚步非常急促。几次在我面前晃过。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应该先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晕了。如果我伤的比他想象的轻，忽然抬头看他的脸的话，他岂不是被我看到了容貌。到时候，他是杀我灭口好还是杀我灭口好？明明只是想盗窃尸体，不至于引出这么大的事吧。”
这么想想，我当时差点就死了，幸亏这家伙还没有完全的丧心病狂。不过到底为什么要盗窃尸体？
祝月汐背后一阵恶寒，忍不住摸摸头上的包。啊……好痛……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掉……
“尸体在郊外发现了吗？”祝月汐试探性的问道。
“你为什么认为会在郊外发现尸体？”樊知秋蹙眉。
“啊，因为听说以前都是在郊外发现的空心杀人案受害者的尸体，我想这会不会是空心杀手太有仪式感了。想要把受害者的尸体带走再重新布置。”
“你怎么知道空心杀人案受害者的尸体都是在郊外发现的。”
“新闻里写着啊。”
祝月汐绝对在新闻里看到过。20年前的新闻发布会她也在现场，这是最早披露给媒体的信息。毕竟很多媒体拍到了现场照片，已经在他们发布前率先一步披露了。
“祝小姐很关注这起案子。”樊知秋不咸不淡的抛出这句话。
当然了！她就是被空心杀手杀死的！还有比这案子对她更重要的事吗？如果樊知秋没结婚的话，她可能会告诉樊知秋，她穿越过来了，结果他却早已一个人往前走了。只有她一个人还陷在曾经的事情里。
“时隔二十年再犯下凶案，贾城的居民都在讨论这起案子。”
祝月汐想糊弄过去，毕竟看惊悚新闻是大多数人的习惯。仿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反复地确认自己还是活着的。
“你真的没看见其它的？你再想想。”
“我只看到黑色的皮鞋。脚步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有点犹豫。只从两步，我看不出步幅，但是他好像在打量什么，确认什么。我晕倒前以为他还会袭击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但他好像根本不介意我。一双脚也没对着我。我只记得是个男人的脚，光脚穿着皮鞋。皮鞋很讲究，但我说不出品牌。”
樊知秋还是一副便秘的表情，整个人透着一种苦大仇深。
祝月汐尽量不看她的脸，真的不希望她昔日心中的白月光形象变得再奇怪了。
“我们再问下一起案子。”樊知秋话锋一转，“关于祝小姐你的绑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