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她是指谁？祝月汐还是甄夜。”
陆渊的问题让樊知秋无所遁形。无意之间，他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我问的是祝月汐。”
陆渊又找回了他的自信，他习惯掌握一切。
“是我估计错误。我还以为小汐真的发现了我的罪证。”
陆渊看到了祝月汐带着甄夜到山里去找罪证。唯独避开了当时是主任的他。陆渊以为祝月汐从尸体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她刚刚接手了空心杀手的第三具尸体。祝月汐和甄夜一直嘀嘀咕咕的说着“凶器”。
陆渊确定没有把凶器遗落在现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犯过错误。比如说和Muss在桦树林里相遇。他没有把尸体带到原定要抛尸的湖边，而是就地处理了。如果忘了什么，一定是在现场。
当天，他拿到了尸检报告，也确认了祝月汐没有威胁，可他还是按照原计划杀掉了祝月汐。因为他还有另一种想法。如果杀掉了祝月汐，就没人能猜中他的真正意图。
谁能想到他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为了实现他的目标，这是必要的牺牲。
祝月汐是他的徒弟，杀掉她他也很艰难。至于甄夜，不过是祝月汐身后的小跟班。只要祝月汐死了，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我真是小看甄夜了。如果我能预料到，她会借助甄氏的力量留下祝月汐的意识，我当时就杀了她。”
陆渊的眼神没有动摇，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执着于“替代”。
他还不满足，犹如欲望没有底的饕餮，一直保持着饥渴状态，只能由下一个受害者来填满。
樊知秋只觉得反胃。坐在他面前的陆渊，曾经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家。在祝月汐死后，安慰他鼓励他。
他是否在心里暗暗发笑。笑我看不出他是怎样一个怪物。
然而陆渊的表情如此淡然，仿佛这里只是他停留的地方，他只是来配合调查的参考人。
“我们从来不敢小看你。你的现场那么整洁，没有一丝慌乱的痕迹。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你可能是一个根本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的疯子。我也不只一次的怀疑过，你的犯罪行为早就开始了，可我……”
祝月汐能查到的，樊知秋也一样能查到。可是他却把陆渊排除了。符合条件的参考人确实不只陆渊一个，可他只是不愿相信……
“我没有想过掩饰。我只是想要正常的生活下去。你们一直把我想象的太复杂了。”
“你把你的行为称之为正常吗？”
对于樊知秋而言，陆渊是这世上最会伪装的人，他利用了他们对他的相信，一直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起来。
可是对于陆渊而言，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情况。
“对于你来说，我杀掉的都是受害人。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每次媒体采访受害者的熟人时，他们都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她的性格特别好。’‘一直名列前茅，深受老师同学的喜爱。’‘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明明很喜欢植物，却被绑在植物上。’‘她最喜欢这种零食了，我放在她的墓碑上。代表我陪着她’。”
陆渊好不容易模仿完了令人作呕的虚伪话语，重新戴上了他不苟言笑的面具说道：“每个人表现的都好像他们最喜欢被害者。事实上，他们和被害者之前根本没有那么深的交集。有的甚至恨之入骨。听到她死时，甚至在心中默默感谢我。希望我能够将他们讨厌的人全都弄死。人就是这么虚伪，一方面害怕麻烦，一方面又希望别人说自己好话。我就不一样了，我能看透人的本质。如果放任这部分孩子继续留在世上的话，一定会生出更不好的孩子，最后让更多家庭陷入绝望。”
“你只是因为孩子犯了一点小错误，就判了他们死刑吗？”
“小错误？”听到这句话，陆渊忽然眉头紧皱，“他们犯下的错误，会改变很多人的一生。这难道算得上是小错误吗？如果不将他们的错事遏制在摇篮里，总有一天，会造成更多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惨剧，到时候再想修正就完了！”
樊知秋早就发现空心杀手的想法异于常人，现在听了陆渊亲口说出来，他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对于你来说，这些孩子只能按照你的想法改变，或者危害社会两条路可以走。可是人不是这么容易被丈量的东西。很多人成长过程中都会犯一些错误，他们可能会意识到自己不对，可能不会，可你却剥夺他们改正的机会。”
“改正的机会？她们改正的机会是怎么获得的？难道是通过看到别人的惨状吗？你一直调查的被害人余淼，为了能够讨好大学生，将自己的同学带到KTV宾馆里。她还跟这些人说，这是融入大学生活的机会？你不会猜不到她所谓的融入是什么意思吧。她还通过这种事向大学生收钱。你们总是感觉媒体挖出受害者的生活不道德。可你没看到的是，她背着所有人做出了更多不道德的事。只是因为涉事的大学生背景深厚，这些事被强行压下来了。”
经过二十年，樊知秋以为自己对受害者的调查已经足够清楚了。可是陆渊说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还想反驳，可是他也无法给变成加害者的女孩说更多的好话。樊知秋只能继续往下问。对于他来说，他现在的首先要做的是找出空心杀手的罪证。至于他强调的伦理上的事，从来都不是樊知秋首先要考虑的。
他是警察，按照法律来抓人。他只能如此相信，否则没有能够支撑下继续下去的东西了。
“为什么杀掉付珏？”
“那是谁？”
陆渊的话不像说谎。对于他来说，已经决定了承认所有空心杀手的罪行，没必要漏掉这一点。
樊知秋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付珏作为小柒的跟踪狂，袭击祝月汐之后，在处理掉祝月汐之前被杀。他的人际关系简单，又没有被抢劫的痕迹。
樊知秋推测他是被灭口，可是他到底有什么价值，让人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将他杀掉？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卷入了其他事件，例如空心杀人案。
陆渊的神色，倒是不像隐瞒。他的演技确实很好，可完全没必要用在这个人身上。何况他根本不杀男人，这算是他的执着。男人甚至没有被他杀的资格。
樊知秋想了想，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金知茹是不是你杀的？”
陆渊笑了一声，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容，和陆渊平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陆渊张开嘴，他刚刚说出了一个“我”字，眼睛里闪过一条蓝色的光。他的表情凝结了，上牙床忽然掉落，一下子落在他的牙齿上，发出嘎吱一声。
樊知秋愣了愣，忽然站了起来，他抓住陆渊的衣襟，让他的身体不要继续往下掉。
然而陆渊的身体还是极速的抽搐，他的头不停地晃动，眼睛不停地转动，并且两只眼睛向着不同的方向。
陆渊的嘴里挣扎地吐出几个字。
“我很抱歉。”
一张一阖。忽然他的头垂到了玻璃上面。啪！他的身体整个瘫软了下来。
樊知秋的太阳穴突突疼了两下。该死！他早该想到！
他摸了摸陆渊的脖颈。没有了心跳。樊知秋立刻给陆渊做心肺复苏。无论如何按摩，如何敲打，陆渊都没有再次醒过来。
樊知秋拼命的敲打地面！这家伙早就想好了！
他不是坦白，更不是在忍受，而是他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式。
金蝉脱壳，他想要再一次借助脑力波的力量。肉体随时可以舍弃，只要意识还在。
祝月汐第一时间得知了陆渊的死讯。这是她的案子，不解出所有的谜题，事情就无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