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多少?——还剩六万五千四百一十八人!”想也不想地,蒋琬脱口而出,记忆力超群,“然而,可以继续作战者,只有五万六千两百三十四人!一共有九千一百八十四人受伤!其中,三千八百六十六人是重伤,五千三百一十八人是轻伤!丞相,琬以为轻伤者,可用于巡逻!另外,这次战役统共缴获兵器十五万四千六百二十二件、盔甲、盔帽则是十三万三千五百三十一套!辎重一万辆,五铢钱七百二十万四千七百六十六!还有歼敌……”
吧啦吧啦地,蒋琬歪了歪脑袋,努力地回忆,还在思考有没有说漏了甚么。
该说蒋琬不愧是曾祖父诸葛亮培养出来的一品吏员么?竟对数据敏锐十足!
摆了摆手,他沉吟道:“能战斗的,只有五万六千人么?”
委实太少了,这要如何硬拼魏军的十万余人马呢?——不~!仔细地回想曾祖父诸葛亮北伐,率领蜀军对战魏军的北伐,不是一向以少战多么?貌似蜀军的兵力都在十万左右,而魏军动辄不是二十五万,便是三十万之多?
由此看来,曾祖父诸葛亮果然厉害啊!
那么,问题来了,曾祖父仅凭十万左右的兵力,就能牵制魏军,更有甚者能赢过魏军,凭甚么他就不能?……咳~他并不是想与曾祖父比肩,实是这次战役损伤过大,他正给自己竖立信心呢!
如果蜀军伤亡三、四万兵力,魏军就伤亡将近十万兵力!
与魏军相比,蜀军的损失反而轻了不少?
只是,哪怕魏军伤亡近十万,蜀军……其兵力依旧不如魏军!
自然地,蜀国的国力也比不上魏国!
毕竟魏军还有……还有几十万兵力?——魏国西线与他们蜀军较量,出动了三十五万;东线与吴军作战,魏帝亲征,率领十万大军去合肥新城征战,吴军兵力则六万,不敌,于是辙军了!
经过这一轮双线作战,魏军的总兵力仍有二十多万!
而蜀军只有寒碜的六万,吴军亦是……蜀军和吴军加起来,仍不如魏军呢!
因此,与魏军正面决战,无异于找死。
所以说,蜀军想要赢到最后,还得靠奇策辅助?
叹了叹气,他问:“公琰,现在何时了?”
蒋琬怔了一怔,答道:“已是申时了。”
“申时?——真快啊!”他又问,“让你们处理的事情,你们办得如何了?”
“请丞相过目。”蒋琬舒了一口气,赶紧地举高了手里的一叠文书,将其放在书案上,又退至一角,不再说话。
点了点头,他跪坐书案前,快速地翻看那叠文书,对于当前的蜀军情况了解个大概:嗯?夏侯霸已被押回成都?陛下果真没打算斩杀夏侯霸,只等他「诸葛亮」亚父回来,再进行处置?很好很好……咦?司马懿没死?!司马懿重伤不醒,被安置在武功县,进行疗养?!
忽从细作的情报里发现司马懿没死……他的心情十分微妙,直觉这不可能,又觉这很正常:毕竟历史上的司马懿足足活到七十多岁,属于高寿啊?
他只有一丁点遗憾和郁闷:那晚他捅了司马懿那样深、那样狠,明明他都望见司马懿当场气绝了,怎地司马懿还没死啊?!
抿了抿嘴,他沉下脸来,又去浏览了其他战报,诸如本次夜战蜀军到底歼灭多少魏兵,以及有没有抓到俘虏——与蒋琬说得大致一样:蜀军歼敌九万多,但没俘虏……
也罢,没有俘虏就没有俘虏罢!想来真有俘虏,还得多花费人力、物力,将其严管看押兼管饭呢!若是俘虏太多,最好留心对方是否造反!
但是,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公琰,你速去通知诸位将军文吏,让他们赶来这里议事。”眸光微闪,他开口下令,“如今我军士气正盛,仍有余力再战一场……最好在半柱香之内,我要见到你们所有人!”
蒋琬心下一凛,隐约地猜中自家丞相的心思,立即道:“琬这便去叫人。”
言罢,蒋琬行礼告退,很快地离开军帐。
他则轻扣案几,一边阅览余下的文书,一边认真地思索,思索接下来蜀军该如何行动。
少时,没等他补完计策,他便迎来了众蜀将们和众蜀吏们。
在场之人,皆在蜀军内举足轻重,乃是丞相诸葛亮的心腹。
放下文书,他环顾众人,众人按左文官右武将的习惯,分别地跪坐两侧。左边,依次是蒋琬、费祎、董允和杨仪;右边,乃是魏延、姜维、王平、马岱和廖化。
很好:文吏比武将在人数方面少一人!
眨了眨眼,他思忖:李严!对了!倘若李严在此……
轻摇羽扇,他抛开了这层顾虑:当前应该思考如何让蜀军乘胜追击。
虽是那般想法,他却忍不住地瞅了一瞅杨仪。
杨仪,浓眉大眼,一脸精干,虽然长相端正,但却时不时地紧皱眉头,总给人一种急躁之感,一看就是性如急火的家伙。
是了是了,杨仪与魏延最不对盘。
果不其然,一瞧见魏延也在此,杨仪沉下了脸,摆明了不给魏延好脸色瞧去。
魏延也翻个白眼,再次地挪开视线,懒得理会杨仪,尽管他一进帐的时候,也第一时间去瞪杨仪。
清了清喉咙,他开门见山道:“我叫你们前来,是有事想与你们商讨!诸位,你们觉得此时发兵,可合适否?”
咦?!
众人愣了一愣,面面相觑。
杨仪起身,行礼道:“丞相,此是何意?”
魏延两眼一亮,立即地上前一步,快言快语道:“这很难猜么?——如今我军大胜,如何不能追击魏军?想必魏军战败,颓废低落,没有备战的心思!”
“话可不能这般说。”杨仪来气,反驳道,“你怎知魏军没有一战之心?——司马师和司马昭虽已战败,然而郭淮却没出场……郭淮可不比司马师和司马昭那等小儿,怎会束手就擒?你别说大话了!”
魏延不服气道:“呸!休要长他人志气!郭淮也不是魏国大将军,凭他还作不得主!昔日丞相出祁山伐魏,命我西入羌中,与那郭淮、费瑶作战,还不是被我所破?可见郭淮也没甚么厉害!再者说了,你怎就认定郭淮能守得住?”
“你……你……”杨仪大怒,斥道,“为将者,应当谨慎!魏将军如此自负,需得小心,假设误入陷阱,又该怎么办?”
“哈~我魏某可不是杨参军你,做事畏畏缩缩!需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我们打赢一仗,就得顺势北上,拿下长安!再以长安为关卡,遏制住魏军的命喉!有了长安为天堑,何愁大业不成!”
“说来说去,魏将军你还没放下那个甚么「子午谷奇谋」么?”杨仪冷笑,“说了多少次,此计过于凶险,且难以成功……”
“你也说了难以成功,那就证明还有成功的机率!”魏延扬声地打断了杨仪。
杨仪呆了一呆,啐道:“是啊!机率极低,几乎没可能成功!魏将军,你若战败,战死沙场事小,可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到时,连累整个蜀军乃是蜀国都要陪你送葬!你有几颗脑袋、几条命去赔偿?只怕诛你九族,都嫌轻了!”
“大胆!”魏延怒目,“你以为我是你么?——你要诛谁?!信不信我先诛了你?!”言罢,魏延手握佩剑,一副要诛杨仪的模样。
杨仪面色煞白,自知武艺不如魏延,假如真要对决,自个儿八成会被魏延斩杀……可是,杨仪也料定魏延不敢真的杀他——毕竟此乃丞相军帐,魏延怎么可能真来动手呢?但是,注视魏延凶气腾腾的样子,杨仪仍被吓倒了,心肝儿颤颤,手指魏延,说不出话来。
“嗯?”偏偏魏延得理不饶人,挑衅地斜视杨仪,“来啊?叫啊?——怎么不说话了?吓得说不了?”
杨仪:“……”
忍气吞声地,杨仪道:“反正你的计策,丞相和我们都不会同意!还请魏将军你死了这条心罢!再来胡闹,当心丞相罚你!”
“哼!你少诓人!”魏延一脸无畏,“丞相绝不会罚我。”
“你怎知丞相不会罚你?太狂妄了!”
“我狂妄?我狂妄自有我狂妄的资本,你呢?配么?有么?”
“你——你——!”
……吧啦吧啦,会议只才开始不久,便见魏延和杨仪争执起来,直令众人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生怕这一文一武当众地打斗起来。
他可算大开眼界了:没想到魏延极其强硬,竟把杨仪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哭出声来……要知道这两个大人吵起架来,就和三岁孩童打闹一般,实在幼稚得很。
津津有味地围观魏延和杨仪的争执,他抚了抚掌,还记得最终的目标,拍手道:“两位别吵了,你们皆是蜀国数一数二的重臣,闹成这样,像话么?——威公,有话好好说,不要急红了眼;文长,你也过分,怎能以武力威迫人呢?”
“让丞相见笑了,我不与他争辩便是。”听罢,杨仪和魏延皆都涨红了脸,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连话都一模一样,还说你们没默契?
他有趣地看着魏延和杨仪愣了一愣,尔后相互地瞪眼,不约而同地扭过脸去。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忍住笑意,板脸道:“别闹了!先说正事罢!我欲追击魏军,拿下长安、潼关一带,诸位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