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家二弟的请求，司马师第一反应是：回头望了一望。
欣慰地，司马师望见后方空荡荡的——
蜀军并没追来！
看来，蜀军并没选择斩尽杀绝。
见罢，司马师点头，应道：“好罢。”
于是，司马师和司马昭等魏兵们便放慢了行速，赶了一段路程，直至河边，方才停下。指向那条河，司马师宣布众魏兵们可以去河边洗一把脸。
魏兵们便聚在河边，稍作歇息。
翻身下马，司马师默默地注视众魏兵们洗脸擦伤的惨状，后知觉地意识到：完蛋了！魏军……大败！
脚下一软，司马师浑只觉两眼发黑，差点跌倒。
幸好司马昭眼疾手快，快速地扶起司马师。
“兄长。”司马昭轻声地开口。
然后，司马师和司马昭面面相觑。
同时地，司马师和司马昭说：“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作为魏军的临时统帅，司马师和司马昭指挥魏军与蜀军作战，却是惨败！这这这……这让司马师和司马昭如何面对父亲或者陛下？！
再联想父亲司马懿，应已被送至前往洛阳的路上了罢？……至少昨天魏军攻打蜀军之前，父亲司马懿就被小心翼翼地抬走了。至于能不能回到洛阳尚且不知，但能肯定父亲司马懿会被送往最近的郡县！唯有在城里，父亲司马懿才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和疗养。彼时，若是魏军败于蜀军的消息传入都城，这对整个司马氏家族来说，又该怎样呢？
父亲司马懿若是醒来，听到这条消息，会不会气到内伤？……
司马师和司马昭皆都打个冷颤，不敢再细想下去。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兄弟二人带兵打了败仗，会不会被陛下关进大牢，斩首示众？……司马师和司马昭束手无策，完全想不出法子。
“郭淮将军呢？”拍了一拍脑门，司马昭率先回过神来，“郭淮将军驻在哪里？”
这会子弟弟倒是想起郭淮将军了……这实在不太符合司马昭的性子了。司马师直觉古怪，不禁地看向司马昭。
果不其然，便见司马昭眼里划过一丝算计，叹道：“有甚么问题，咱们先回到郭淮将军那里！郭淮将军年长我们许多，为人又聪明又能干，比起咱们，可要高明多了……这次，咱们回去后，便把兵符上交到他手里罢？”
一旦收下兵符，郭淮就相当于送把柄到司马师和司马昭的手里。
“你……？！”司马师吃了一惊，定定地望向司马昭，“你是认真的？万一郭将军不收，那该怎么办？”——事实上，司马师更想说的是：郭淮一边拿走兵符，一边又把他们拿下，那就太不划算了，如同羊送虎口啊！
没了兵符，司马师和司马昭便是魏国大将军司马懿之子……也没人在意啊？
“莫要忘记了……”司马昭一字一句，吐出三个字，“——司马燕！”
闻言，司马师沉默了，一时没有吱声。
但是，对于司马师和司马昭而言，接下来已方队该和郭淮将军汇合，才是当务之急。揉了揉额，司马师道：“你说郭淮将军会在魏营么？”
此地距离魏营，仍有一半路程。
“谁知道？”司马昭耸了耸肩，“不在魏营，更好。”
司马师听出弟弟的弦外之音，一声不吭。
战败的魏军在河边歇息够了，恢复了体力，便在司马师和司马昭等魏将们的带领下，赶回魏营。
及至下午，司马师和司马昭等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甫一回来，司马师和司马昭便眼尖地瞧见魏营门口站着一群人。
为首之人，赫然是郭淮。
司马师和司马昭吃了一惊，急忙地下马，快步地走到郭淮的面前，老老实实地行个礼儿，又羞又愧又惧地道：“见过郭将军。”
郭淮安静地注视司马师和司马昭，再望向这群战败了的魏兵们，心下一寒，急声道：“怎么……怎么就剩了这些人？这才多少？！”
“六万多人……”司马昭小声地回答。
郭淮严厉地瞪了司马昭一眼：你记得倒挺清楚！昨天有多少？今天又有多少？只才一夜，就让你败光了近十万人马……这是活生生的人命！你说得倒挺轻松！
不由地，司马师和司马昭相互一视，总算意识到自犯下了大错——心下颤颤地，司马师泪眼朦胧，忽然取出兵符，大将军司马懿的，哭道：“是子元愚笨，报仇心切，这才导致战败……子元自知死罪难免，只请将军您能替父亲求情几句！儿子犯错，与父亲无关；只愿儿子领死，不会祸及家人。”
言罢，司马师拽着司马昭朝郭淮下跪磕头。
逼得郭淮连忙地扶起司马氏兄弟。
这会子哪怕司马师和司马昭指挥有误，其官职仍旧保留，哪怕郭淮怒上心头，还真没权力绕过陛下，直接将两位少将们关押起来……无比心累地，郭淮将大将军兵符塞回司马师手里，安抚道：“两位少将不必如此。郭某即刻书信于陛下，陛下自有决断，看在大将军的份上，应能饶恕尔等性命。”
一句话概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话说得连郭淮本人都要信了！
郭淮纯粹是敷衍这两个小子。
要不是看在这两个小子皆是大将军司马懿之子，郭淮早就下令捉拿他们了……摆了摆手，郭淮连忙地命人将司马师和司马昭带回营内，明面上和以往一样，暗地算是监视，免得那两小子因惧重罚而做出甚么过激之举。
摇了摇头，郭淮又命亲兵们将这群战败的魏兵们妥当地安置好。
之后，郭淮才返回军帐，写了一封长长的战报，只说魏军败于蜀军，损兵过万。
嘴角泛着苦涩，郭淮都能想像得出当洛阳城的陛下收到他的加急文书后，会是何等愤怒和痛心；亦能肯定这封战报会引起轩然大波……郭淮真不想写啊！可是，不写不行：如今魏军败了，而蜀军赢了，蜀军士气应当高昂，想必不日便会北上，到时魏、蜀又会免不了一场大战？
如果不事先地预警，只怕到时整个洛阳都会手忙脚乱。
而战前最忌讳斩将，哪怕是败将……若要斩将，恐会失了军心。是故，郭淮估摸司马师和司马昭顶多会被革职重罚，却不会丢其性命——好罢！司马师和司马昭还真不会被杀！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也是陛下在向世人彰显仁慈——快看！魏国政令严明，哪怕是战败之将，亦不会随意被斩首示众！
抿了抿嘴，郭淮一气呵成，将战报写好，盖上军印，秘密地交给心腹亲兵，令亲兵快马加鞭地赶往洛阳，务必将此战报递交到陛下手里。
注视心腹亲兵悄然而去，郭淮扶额，又命魏军必须定时地巡逻，严阵以待，随时备战，做好战斗的准备……
魏营，一座军帐里。
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兵符，司马师眼也不眨，明显地走神了。
“兄长。”司马昭用胳膊肘了一肘司马师，“你在担心甚么？——放心罢，横竖我们都不会死……”
“不会死？”司马师慢慢地问，“为甚么要这样说？”
司马昭翻个白眼，无语道：“先前司马燕不是说，我们司马氏一族的子嗣会在三十年后取代魏国，更会在约五十年后统一三国么？……你到底在怕甚么？”
“嘘——”司马师严厉地瞪了一眼司马昭，“这话搁在心里想着便是，何苦说出它来？也不怕被人听见！万一被有心之人听了……”
司马昭捂了捂嘴，一脸懊恼又稀奇，问道：“兄弟，你觉得司马燕的话可信么？”
“你觉得呢？”
“可信，然而……”司马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瞥了一瞥司马昭，司马师道：“那又如何？就算未来已被注定，咱们作为前人，也得好好地经营，否则失败了，一切如镜花水月！”
司马昭：“……”
司马昭惊叹地望着他哥，惊呼道：“兄长，你竟能长远至此？”
哼了一哼，司马昭想起司马燕刚来的话语，转喜为忧：讲真的，司马氏家族笑到最后又如何？一统三国还不到十年，就爆发了所谓的「八王之乱」，致使司马氏家族大权旁落，他实在不理解父亲和弟弟听到司马燕的「预言」后，反应不一……对了，司马燕呢？又是如何情况？
手托下巴，司马昭微微地担心司马燕这孩子：要知道这孩子正面地卯上蜀汉丞相诸葛亮，也不晓得……“来人！来人！”司马昭大喊，“速去寻找司马燕！速去寻找司马燕！”
“兄长……？！”司马昭听罢，呆了一呆。
五丈原，蜀营。
一名五官端正的中年文士面容严肃地手捧一叠厚厚的文书，轻步地迈入主帐，躬身道：“丞相，公琰不辱使命！算出来了，算出这次的收获……”
来人正是蒋琬，字公琰，零陵郡湘乡县人，担任丞相长史兼抚军将军，受到诸葛亮的悉心培养，被其重用——
换句话说，此人乃是曾祖父的心腹之一。
昔日蒋琬最初跟随蜀先帝刘备入蜀，为广都县长，因其不理政事，惹怒了刘备，在曾祖父诸葛亮的劝说下才免于一死，从此追随了曾祖父诸葛亮。
“——哦？有多少？”无意识地顺口一问，他立即记起当前最为要紧之事，“对了，军中可作战的兵力，还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