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瞧着,不知为何心底一阵泛酸,却不能表露出来。
只得强撑着笑意,送了殷秀和那些族老们出门,殷秀得陪着回乡一趟,到当地的官府更换户籍,此后便是农家子殷秀,而并非商户的殷秀了。
殷元绛也并未掺和,她是女子,若贸然去了祠堂,怕是又会被挑刺,便去了海棠苑陪着殷母一道用早饭。
她也知晓殷母心里不好受,便想方设法的逗乐。
殷母也瞧出来了,便道:“你且省省力气罢,为娘看得开,倒是你爹……怕是要伤怀几日了。”
“我已同大哥说好了,只等送了三哥他们出门,便叫大哥带着爹爹出门谈生意,有事可做,爹爹便顾不得伤感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正巧你大哥也忙得晕头转向的,也算能帮他分担一二。”殷母浑不在意的说着,却又想起了殷参,不由得叹息一声:“也不知你二哥到了何处地界?倒也狠心,这多十来日了,也不见传信回来。”
“娘,路途遥远,许是未曾遇着驿馆,等二哥到了滇南安顿下来,自然会写信回来的。”殷元绛只得出言宽慰。
实则心里亦担忧不已,只是不敢表现出来,反倒是让娘更加担忧。
殊不知殷参被骗了,未曾去滇南,而是去了北地,路途遥远也就罢了,更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身上的单衣早就换成了袄子。
如此也就罢了,出了梁州后,便不许骑马,还将马匹都卖了,徒步去的北地,说是他身子太弱,需得以此来增强体质,和磨炼他的意志。
殷参也懂,这就是殷秀常挂在嘴边的‘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但是也太受罪了。
殷参靠在树上,对着手哈了几口气,又互相搓了搓,热乎一些后,便快速拢进了袖子里,对着另一边同样动作的大山道:“山大侠,明日入城一趟吧!我该给家中写信报平安了。”
倒不是他不想给家里传信,而是这些日子都是翻山越岭的,未曾进城,便是有心也无力。
也正是因为弃马后,没有走官道,他并不知他们不是去滇南,直到瞧着越走越不对劲,他才问大山。
大山这才说了实话,还将舆图拿出来指给他看了,说是北地虽荒凉偏远了些,但要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多。
没办法,都跟着走到这个地方了,叫他孤身一人掉头去滇南也不成,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下去。
不过,大山他们倒是不曾藏私,只要他想学,便倾囊相授,武艺倒是精进了几分。
大山正好要给谢敛心传信,便应下了:“那就走吧!这天瞧着似是要下雪,需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说罢,便率先跑了,速度之快,仿若长了翅膀的鸟儿,可见其内力之深厚。
是以,殷参便顾不得说些什么,运气跟着跑了起来。
其余人自是跟上,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边。
谢敛心昏睡了整整三日,陈立侍候在一旁,只得给他喂些汤药,还每每都要吐掉大半。
一想到那日的情形,不由遍体生寒。
那日,谢敛心执意下山,陈立只得跟随,只可惜他们并未走远,便被人抓回了山庄。
谢掌门二话不说,扬起鞭子便是一顿鞭笞,力道大的吓人,哪里像是对待亲外孙?反倒是像仇人。
谢敛心更是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更不用说开口求饶,说一个‘错’字了。
陈立却看得心惊肉跳,径直跪在地上求掌门开恩:“掌门,求您饶了少主罢。”
谢掌门却是毫无所动,直到打够了一百鞭方才停手,谢敛心身上本就还有未好全的鞭痕,如今又添了新伤,早就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上了。
血迹更是透过衣衫浸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谢掌门扔了鞭子,拿起帕子擦手,才冷冷道:“老夫曾与你说过,对你表兄要敬爱,看来你是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这些话,我,我听的耳朵都起……起茧子了。”谢敛心吐出一口血,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但仍旧未有服软之心:“倒是未曾想过外祖父这般偏心,只因他求你做主,你便不惜出动……也要将我抓回来打一顿。”
“你可是不服?”
“是。”
“呵!”谢掌门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你这一身贱骨头倒跟你爹相似得很,只可惜他最后还是只有屈服,跟你娘生下了你这个小畜生。”
“老匹夫,你住口。”
谢敛心当即暴喝出声,浮于表面的恭敬再也不在,盯着谢掌门仿若仇人一般。
谢掌门顿时生了杀意,一把掐住谢敛心的脖子:“你说什么?”
“掌门,三思啊!”陈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生怕他真的震怒,一把扭断了自家少主的脖子。
谢敛心却是痴痴笑了,到底是他生了妄念,是了,这些年他早该明白,他的出生都是他算计来的,又怎会真心待他?
谢掌门却在这一刻停了手,将他摔倒在地,皱眉警告道:“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再不听招呼,那便换个听话的人去做吧。”
“那便动手吧!”
谢敛心万念俱灰,一时竟存了死志。
谢掌门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蹭蹭燃了起来:“看来你还是不清醒,来人,将敛少主关去水牢反省反省。”
当即,便有暗卫出动,将谢敛心拖走。
陈立白了脸:“掌门,少主会死的。”
“你若心疼,那便跟着去吧!”
是以,陈立也被带去了水牢,与谢敛心关在了一处。
谢敛心本就伤重,又泡在水里,伤口溃烂流脓,当日就发了高热昏迷不醒了。
陈立只得扯着嗓子喊救命。
只可惜谢掌门铁了心要让他们受教训,足足关了一日才放出去。
陈立强撑着请了大夫来看,处理了伤势,强行灌了汤药也不见有所好转。
转眼,便是三日。
陈立守得心灰意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想,谢敛心竟是慢悠悠醒了过来,强撑着起身,虚弱道:“陈立,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