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已然端茶送客。
诸位族老并非看不出来,倒也没有硬要留下,便跟着庆伯去了春客居。
等他们都走了后,殷父方将殷宿和殷秀一齐叫到了书房。
殷父道:“倒叫元儿猜中了,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不过是略一提了祭田之事,还未曾提及族学,他们便得寸进尺了。
若再将族学的事说了,只怕会变本加厉。
此前,殷父早已跟殷宿商议过此事,是以,殷宿闻言便说:“爹,既是如此,那祭田和族学的事都作罢。”
左右明日过继事宜都要办妥,只等回乡将户籍更改了,这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不可。”殷父叹了一口气:“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背信弃义之事做不得,祭田既是开了口,压一段时日便算了,但族学之事,再考虑考虑吧!”
“父亲教训得是,儿子受教了,那便依父亲所言。”殷宿一副知错的模样,片刻后,又问:“不知爹打算出多少银子置办祭田?”
殷父原是有所打算,但今日诸事算是寒了他的心,便改了主意道:“且观望观望吧!”
若他们识趣些,不再为难,多生事端的话,多出些银两也使得,若不识趣,那便莫要怪他吝啬了。
“是。”殷宿应下,便要离开:“爹,那儿子先走了,放榜之日快到了,书斋要上的笔墨纸砚还未查验,得等儿子过目后,方能登记造册。”
殷父说了一句“正事要紧”,便挥手示意他离开。
殷宿行了一礼,方离去,走之前还拍了拍殷秀的肩,让他不要多想。
殷秀点头,心里却难受得紧,只等殷宿走远后,方道:“对不住,爹,儿子的事让你们为难了。”
“作何这样一副丧气模样?”殷父瞪了他一眼,到底软了心肠,道:“莫要将那些族老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不过是想以此同为父博弈为族中多索要一些好处罢了。”
“可是那位行四的祖……”
“人皆有所偏私,不过有大有小而已,不必在意。”
“是,那儿子先回去看书了。”
得了殷父准许后,殷秀方出了书房,只是也并未回立竹堂,而是去了秋棠苑。
殷元绛倒不意外,似是早就知晓他会来,早早地就让玉棋备好了茶水。
是以,殷秀一来,茶水便上来了。
殷秀便不急着说话,而是端起茶盏饮了几口润润嗓子后,方将殷义洋一家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三哥哥说的事,元儿亦有所耳闻,非是那位族老偏帮他们那一房,而是他们两家本就亲厚。”
“怎么说?”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据说那位寡母曾与这位族老相看过,原也是彼此中意的,倒不知为何并未结成夫妻,兴许是出于愧疚,他便对他们多有照拂,想来让你过继到这一房,爹娘必不会叫你受苦,自然要帮衬,那他们的日子也能跟着好过些,这才提了一房吧!”
“妹妹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殷秀不由惊奇,仿若她什么都知晓一般。
殷元绛便道:“事关三哥哥一辈子的大事,自然马虎不得,不管是爹娘,还是我们这些兄弟姊妹都很在意,故而私下里叫人查过,未出五服的亲眷并不多,要查也很容易。”
正是因为查过,她才会那般清楚,跟父亲提了殷义洺这一房,否则她是不敢贸然开口的。
殷秀险些红了眼眶:“是为兄不懂事,竟叫你们费心了。”
当时提及过继之事,父亲说交与他后,他便当真做起了甩手掌柜,未曾出面分担一二。
大哥更是在二哥去滇南后,将镖局也接手过去,忙得晕头转向,还要分心他的事。
便是小妹亦是,既要张罗铺面的事,又要操心他的婚事以及过继之事。
唯有他一人,清闲得很。
殷元绛不由拍了殷秀一巴掌:“三哥哥,怎地又这般见外了?这可不像你,若是早知将那些事同你们说了以后,你们会成今日这般,我是绝计不会说的。”
明明是她一人惹的祸事,倒叫几个兄长都帮着分担了,尤其是三哥哥,他本该恣意快活的折腾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过继之事变得小心翼翼。
“元儿若是瞒着,才叫人伤心呢,无非是多愁善感了些,缘何不像从前了?可……”殷秀说到此处一顿,随后话锋一转道:“人不都得成长吗?”
“既是如此,那哥哥以后便不要如此了,我不喜欢,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自是互相着想的。”
殷秀一想也是:“元儿说得是。”
见殷秀想通,殷元绛这才笑了起来,寻了几件小时候的趣事同他胡扯了几句,将人给逗得直乐。
殷秀瞧着殷元绛的眉眼,仿若真回到了那个时候。
春客居此时却不像秋棠苑这样其乐融融了。
几人恨不得当场打了起来。
“大哥,到底是你太沉不住气了,明明来的路上就说好了,好不容易有拿捏殷义泽的机会,你怎地……”
“这话你倒是好意思说得出口,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四你与那寡妇的事当真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吗?”
“大哥,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那你可要即刻回乡,将那寡妇叫到大伙跟前对峙一番?老四,我且给你留着脸面呢,既然你不要,那便莫怪我……”
“大哥。”他是真的怕了。
儿孙皆有的人了,自是要脸,如果将当年的事再攀扯出来,那才是真的没法子做人了。
可他又有什么法子,一时行差踏错,本是断了联系的人,又有了收尾,他只能多加照拂,免得她出来乱说。
偏私惯了,便改不过来了。
他的事,在场的几乎都知晓一些,当即有人出来做和事佬,道:“行了,过往之事,揪着不放像什么样子?今儿到底是惹得义泽不快了,明日便什么都不要多说,祭田的事或许还有转机。”
“小五说得是。”
殷母自是听闻了这些事,心里有气,故而,第二日也并未出面张罗,祭祖一事全都由庆伯代理。
有了昨日的耳提面命,倒并无族老挑刺,故而,一切都很顺畅,殷秀的名字从殷义泽那一行下手划去,记在了殷义洺名下,为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