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绛无声落泪,亦回手抱住了玉棋,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方才绵长起来。
殷宿三人听得里头已无动静,放下心来,怕将好不容易睡下的人给吵醒,便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吩咐院里的丫鬟都悄摸些,谁也不许到殷元绛房里去,三人这才去了小书房议事。
一开始,谁都静默无言,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片刻后,殷参才开口打破沉静:“那日,大哥带人前来时,我便心存疑虑,虽想过种种,却未曾预料是这般。”
“细说这些已然无意义,倒不如说说往后该如何行事。”殷宿道。
既然已知晓始末,便不会再将护佑家人平安的重担压于幺妹身上,只是该如何行事,得拿出些章程来。
殷秀向来不喜循规蹈矩,又颇有些冲动,虽是个文人,骨子里却也有好战,当即道:“既是因宋文邕惹出来的乱子,一剑将其杀了,一了百了。”
殷宿蹙眉:“三弟,莫要冲动,若能如此行事,妹妹何须忍到现在?”
当即又将殷父的顾虑告知二人,分析起利弊来。
“那你说怎么办?”殷秀有些气急。
殷参摸着虎口上的老茧,道:“说到底是殷家权势不够,空有钱财惹人惦记,若无权势,没了宋文邕还会有李文邕,没了姓李的,难保不会再冒出一个姓徐的。”
小妹话中也说了,将来他们一家便会迁往京城,那寸土寸金的地界,权贵更是一箩筐,说不得便得罪了人,从而吃了挂落。
若说只叫他们守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却也是不愿意的,父亲从行脚商做起,到如今的地步,不也是为了越过越好,除了光耀门楣外,便也是想留些丰厚的资产给后辈。
“二弟这话言之有理。”殷宿很难不认同:“只是……咱们是商户。”到底是被这个身份给束缚住了手脚。
这话一出,三人又沉默下来。
半晌,殷参才道:“大哥,家里的生意便交给您了。”
“二哥这是要作甚?”
“三弟莫不是忘了,咱们走镖回程中,曾途径滇南边境,那里正在招兵,我欲去应征。”
既然别处行不通,那他只好另辟蹊径,上战场厮杀出一条活路来,总不好重蹈覆辙罢。
“不可。”殷宿沉声否决:“战场上刀枪无眼,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还不够别人砍的,你若出了事,叫爹娘与我们如何自处?”
“难不成就坐以待毙?”殷参反问。
殷宿一时又没了话。
殷秀插了一嘴:“谢公子不是出息,成了权臣么?便如妹妹所做的那般,抱紧他的‘金大腿’吧!”
殷宿和殷参都不认同。
殷参更是道:“打铁还需自身硬,自个儿立住了才是正理,千万别将指望放在别人身上。”
“你二哥这话不假。”殷宿显然也很是认同,行商这些年,他可没少见过这些弯弯绕绕,很多因利益相聚的同盟都能反目成仇分崩离析,更别提他们与谢敛心了。
殷秀顿时愁眉苦脸。
兄弟三人商议了半天,说了些有的没的,却是什么章程都没有拿出来。
倒是殷母从殷父嘴里听说了书房里头发生的事,怕殷元绛对殷父有芥蒂,赶过来开解。
不想,刚进了院里,便闻到了酒味,蹙着眉走近,便瞧见三个儿子坐在院里,嫣然是喝醉了。
三个喝醉了的人并未大吵大闹,见到自家母亲来了,还摇摇晃晃的起身行礼。
殷母看得额头突突直跳,到底还是没有发火,吩咐人将他们送回各自的院子去。
殷宿却挣扎着躲开:“娘,不走,我们答应了小妹,要在这里守着她。”
“对,娘,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能食言。”殷秀咬文嚼字道。
殷参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跑到廊下,死死抱住柱子不撒手,以表决心了。
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
殷元绛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要不是外头动静太大,怕是都不会醒。
玉棋早就醒了,此时正在床边的绣墩上坐着,安静的守着殷元绛,与外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元绛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小姐,您醒了,已经戌时了。”
眼下,月升日落,屋里都有些昏暗。
无需殷元绛吩咐,玉棋便摸出火折子,将屋中的烛火给点亮了。
殷元绛下了床榻,穿好鞋袜,叫玉棋将帕子打湿给她擦了擦脸,整个人清醒了几分,方才打开门出去。
谁知一开门,殷秀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原是他拦着门不让殷母进去打搅殷元绛睡觉,便死死地靠在门上,谁也拉不开,却不妨门会从里头开了。
殷元绛吓了一跳,忙将人拉起来:“三哥,你没事吧?”
说实话,殷参和殷秀身上本就还有伤,将养了两三日,虽然好了不少,但脸还是青青紫紫的,现下又喝醉了酒,增添了几分熏红,夹七杂八的,看起来更恐怖了一些。
殷秀有些摔懵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拉着殷元绛不撒手:“小妹,娘坏,她不听话。”
殷元绛险些笑出声来。
殷母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一脚将抱住她小腿不放的殷参踹开,喝道:“给他们几个都给我拖走。”
院里的丫鬟婆子根本就不是他们三个大男人的对手,好在殷父带了前院的壮丁来,总算将殷宿他们给带回去了。
自然也离不开殷元绛哄了几句。
殷母虽然生气,但还是没忘叫人给他们煮醒酒汤。
殷元绛将殷父殷母都请进了屋,玉棋立刻叫人将院中的狼藉都收拾了,鸡飞狗跳的,菜碟都摔碎了好几个。
随后便去了大厨房,给殷元绛取些吃食去,大半天不曾吃喝,只怕是饿得紧。
殷元绛的确是饿了,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只得先倒了杯茶水压一压。
殷母瞧了自家女儿有些红肿的眼,忍不住轻叹:“怎的越发娇气了?”
殷父亦有些自责,早知这般,他便不说那些重话了。
殷元绛听得一脸懵:“娘,这是何意?”
不想,她这副模样落在殷母眼中,便是不想提及的模样。
殷母只好瞪了殷父一眼,才道:“我已经说过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