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狱中多日,不见荤腥不说,还尽是泔水馊食,为了不被饿死硬吃下肚,也仅仅是勉强果腹罢了。
现下出来了,自是不愿再受罪,怎么也得去酒楼用些酒肉,只是此前得买身衣裳将自己收拾妥当,否则他别想进酒楼的门,定是会被当做乞丐给赶出来。
还有林家,他虽是想混不吝的做林家女婿,但也得先进了林家的门才有计可施。
宋文邕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头是刚从宋文燕那里拿来尚且还没有揣热乎的五两银子,有些不愿。
蒋逸见状,一把夺过荷包,看了一眼里头装着的确实是银锭子后,便装进了怀里,恶声恶气道:“宋文邕,老子最后信你一次,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日后紧着些皮,有事我会再找你,记得随叫随到,否则……”
余下的话,蒋逸并未言明,但宋文邕听得出威胁之意。
蒋逸并非要良善之辈,既认定了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是拜宋文邕所致,必定是要缠着他索取好处的。
说到底,宋文邕同其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只是他自己并不知。
眼下自知与他争论,只会适得其反,宋文邕便未多说,点头应下。
蒋逸这才冷哼一声,挤开宋文邕,大步离开,往外头去了。
宋文邕本是要去诗会,现下身上毫无分文,只得作罢。
回府时,只见一小厮与庆伯站在廊下嘀嘀咕咕,声音很轻,叫人听不真切,他也没有在意,穿过月牙门回了积松苑。
庆伯却满脸寒霜,盯着宋文邕离开的背影恨得咬牙。
这哪里是恩人之子?分明就是个恶狼,又伪善,连那等山匪都比不上,起码人家好做好饭。
庆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碎银递了过去,道:“此事你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听见没有?”
“是,小的定什么都不说。”
小厮欢欢喜喜的接过碎银,忍不住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
庆伯一阵无语,挥手将他给打发了,自个儿去书房见了殷父,将小厮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的告知了殷父。
原来小厮见到了宋文邕拉扯蒋逸的一幕,尤其是宋文邕脸上的神情,跟吓破了胆似的,再者也曾听闻知晓蒋逸与林鸢儿的所作所为,现下这两人搅合到了一起,当即就觉得古怪,将这事告知了庆伯。
小厮都能想明白的事,庆伯自是更加清楚,立刻便叫他追了上去。
这人身手倒有几分灵活,又或许宋文邕只顾着想法子让蒋逸息事宁人,因而并未发现他,是以,他将宋文邕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到了耳里后,便赶在宋文邕之前回了府,将这些都说与了庆伯。
宋文邕回来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那时庆伯和小厮都提心吊胆的。
也是幸好他不曾听清,倒不至于打草惊蛇。
庆伯说起的时候,还愤愤不平,咬牙切齿道:“老爷,您绝对不能再姑息了,宋文邕虽有几分学识,良心却是坏了,可见品行不端,这样的人留在府上,迟早是要招祸的,尤其他对小姐……更是图谋不轨。”
殷父听罢,脸上神情亦是阴沉,手上更是一个用力折断了一支紫毫笔,却是一言不发。
庆伯只觉有戏,又道:“老爷,府上已是仁至义尽,如今秋闱已过,倒不如叫他们自行离府罢。”
明知对方心怀不轨,若再放在府上可就说不过去了。
没想到殷父却道:“还不是时候。”
他虽然恼怒宋文邕这是自以为是聪明人,将他们殷家当猴耍,但仍旧是要按下不表。
“老爷。”庆伯实在是想不通。
殷父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要放榜了,之后再议。”
“可是小姐那边……”
“元儿自幼聪敏,怕是早知他品行不端,这才避之不及,倒不必做些‘画蛇添足’的事了。”
殷父何尝不想将人赶走,只是他顾虑良多,当初见宋文邕是恩人之后,又是参加秋闱的秀才,以为人品与学识一般贵重,不想竟是看走了眼。
如今他们已在府上多日,若是贸然赶人,出去浑说个什么,那些不明事理的人,只怕会见风使舵,因而坏了自家的名声。
他们倒是不见得有什么,可若是因此连累女儿被人非议,坏了名节,那罪过可就大了。
眼见殷父这是铁了心要息事宁人,庆伯再不甘心,仍是只得应“是。”
斗转星移,两日又过去了。
殷家族老们总算是登了门。
殷父殷母亲自迎人自是不提,后又叫殷宿兄妹三人到前厅拜见。
兄妹三个自是听从,到了前厅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其中年纪稍长之人,便挥手道:“既已拜见,义泽,便叫你媳妇与小女都退下吧!商议过继之事,女子在场不合适。”
殷母倒是晓得他们注重陈规,懒得争辩,主动起身朝殷元绛招手:“元儿,随娘回海棠苑,瞧瞧云绣坊送来的衣裳如何?若是不合适,再叫他们重新做了来。”
“好的,娘。”殷元绛应了一声,便过去搀着殷母离开。
殷秀却有些不是滋味,将人给拦下来,道:“娘和妹妹都是殷家人,又不是要开祠堂祭祖,只是商议小子过继之事,缘何要离开?”
这些个族老倚老卖老就罢了,若说不来拜见就要挑刺不懂规矩,如今来了却又以此为由将人给赶走,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秀儿。”殷父呵斥了一声。
殷母便道:“儿不必为娘与妹妹鸣不平,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你爹在便足矣,与其在这端坐着受罪,倒不如回房去瞧衣裳首饰来得自在。”
“可不就是,三哥,没几日便是周家老太太的寿辰了,总得让我们打扮打扮,到时艳压群芳才好。”殷元绛也没往心里去,反而说笑了几句。
本是奔着缓和气氛去的。
不想,下首坐着的族老之一立即冷声喝止:“长辈皆在此处,元姐儿如此,不觉得无规无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