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燕一时答不上来,只得将求救的目光落在了宋文邕身上。
宋文邕气急,这个蠢货,适才他们的说法已经明确表明了,家中借印子钱之事,他从头至尾都不知,她还敢向自己求救,这是唯恐殷家不知晓他们说谎了不成?
宋文燕指望不上,宋母只得急中生智道:“我们也不过是庄户人家,又不识字,哪里晓得人家的名号?再说了,放印子钱这事本就是不被官府允许的,那还不得藏着掖着的,人家也不是蠢的,兔子还有三个窝呢,向来也只有他们主动找上我们的份,哪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殷宿静默听着,并不打算插话,闻言不由得问:“既是如此,你们又从何找到人借印子钱的?”
“我……”宋母瞬间被噎住了。
殷宿又道:“据我所知,凡犯事者,革除功名,终身不得再考,即便只是亲眷所为,亦有连带之责。你们行事如此大胆,也不怕事情败露,耽误了宋公子的前程?”
若无人追究也就罢了,若官府揪着不放,即便宋文邕已是秀才,那怕是只能止步于此,再不能往上考了。
宋文燕本是随便扯的幌子,为的便是博取同情留在殷家,却不想这里头还有这种门道,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宋母也被殷宿这一番话给吓住了,生怕宋文邕当真被连累了,正想实话实说。
宋文邕忙道:“此事,虽非我之过,但究其根本在我,我……”
“邕儿,这事如何能怪的了你?本也是我们自作主张,只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天资聪颖,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你的前程,我们这才……所幸事情并未闹大,只要我们将银钱还了,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宋母仍旧坐在地上,殷切地看向殷父:“殷老爷,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您可不能看着不管啊!”
殷元绛见过脸皮厚的,倒还没见过比城墙还厚的,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扯得还若有其事。
若是她涉世未深,倒还真就相信了,只可惜她不是。
况且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出。
殷元绛忍着怒气,嗤笑出声:“嘴巴如此溜,不如……”
“元儿。”殷父喝止了殷元绛的话。
殷元绛不甘,可到底是忍了下来,嘟着嘴不再开口了。
殷宿瞧着自家妹妹那嘴都快能挂油瓶了,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以做安抚。
也是没办法,父亲的意思,他们向来不会违逆。
殷父见她老实了,这才将眸光扫向宋母,问:“那欠了多少?”
“五、五十两。”宋母到底不敢胡乱开口,大起胆子也只是说了一个她自以为很大的数目。
宋文燕觉着殷父好糊弄,补了一句:“利滚利,如今远远不止五十两了,怕是有百两之多。”
瞧着这会儿算是把事情揭过去了,但难保不会有败露的一天,倒不如趁此机会捞上一笔,他们也能有一笔银子傍身。
“贪得无厌。”殷元绛再也忍不住,讽刺了一声。
宋文邕渐渐好转的脸色又颓败了下来,却到底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殷父假装没听到殷元绛的话,朝庆伯招手:“去账房支些银子,找人去金邑城走上一趟,将这事给摆平了。至于你们……既然已经来了,便先住下,照顾文邕也好,让他能安心备考。”
宋父到底还未泯灭良知,即便惧怕妻子,还是壮着胆子道:“不、不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给府上添麻烦了。”
既是已经诓骗了那么多银子,也该收手了,否则传出去,还叫他们怎么做人?
当初他能救下殷父,便没指望报答,今日来了一趟,也不是他愿意的,实属被逼无奈。
只可惜宋母和宋文燕并不满足。
宋母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胡咧咧啥,既然殷老爷都发话了,那便安心住着就是。”
宋文邕自是了解自家人,知晓他们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虽然觉得丢人,但还是厚着脸皮跟殷父道谢。
“多谢殷伯伯,文邕定好生温书备考,考取功名,投桃报李。”
殷父摆手,当即吩咐下人带他们一家人下去安置,府上还空着一处跨院,院子虽不大,住他们一家人却是足够了,再者又靠近角门,他们进出也方便。
目的达成,宋母喜笑颜开,也感谢了一番,拎着包袱高高兴兴的跟着走了。
宋父几人只得跟上。
事已成定局,无力更改,殷元绛气归气,到底是对自家爹爹说不出什么狠话,遂一言不发,起身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殷父却将她叫到了书房。
殷元绛沉着脸跟着去了,坐在殷父跟前,一言不发。
殷父叹了一声:“你呀,这嫉恶如仇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你真当爹眼瞎,看不出他们那点小把戏呢。”
“爹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成全他们?”殷元绛最气的便是这点。
“元儿,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宋家人虽无耻,但你宋伯父还是好的,否则当年他也不会救下了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过是出些银子的事,倒也不必闹得太难看,再者,宋文邕也确是可造之材,谁也说不准他将来的造化。”说到此处,殷父不免语重心长了起来:“若咱们一点情面都不留,把事情做绝了,等宋文邕有了出息,说不得会招来报复,商贾巨甲之家,数不胜数,多的是得罪了人,从此没落,最终家破人亡的,咱们家刚发迹不久,很该引以为鉴。”
殷元绛听到这些,很想将前世的一切和盘托出,宋家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若是一昧想着息事宁人,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可忍了又忍,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吐出一口浊气后,方道:“父亲既然心中有数,您看着办便是。”
既然他抹不开情面,那恶人便由她来做,先前到底还是她太过好说话了一些,既然宋家人费尽心思想留在府上,那便留下吧!
只是休想像前世那般,在府上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干。
殷元绛如此想着,站了起来,福身一礼,便出了书房。
殷宿虽然跟来,但并未进去,一直在门口等候。
殷元绛一出来,他便迎了上去。
“元儿,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