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茶汤浓厚的缘故,拿到手中的小茶盏已经不怎么烫了。
凑过嘴巴,小抿一口。
初觉苦涩,鲜有茶腥。
而后甘纯,回味清甜。
茶香浓郁,口感均匀细腻。
似饮春之甘露,世之琼浆。
一口便知,若非烹茶之人用尽了心思,怎能烹出此番细腻的好茶。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里喝到没加佐料的纯净茶汤 。
“能品陆公子之茗,言某万幸!”
言道放下手中的茶盏,向陆钰洐抱拳道谢。
“未想今日能尝到传说中点茶法所制之茶。”
杜敬文说道,眼里满是对陆公子的仰慕。
陆钰洐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最旁边的红衣男子,却见他一只手持着摇扇,一只手端着茶盏,眼睛注视着茶汤,不动声色。
“点茶之法不同于其他,一百人所制,有一百种味道。”
陆钰洐说道,收回目光。
“今日所见,点茶法似是比煎茶法、煮茶法都要繁琐几分。”
说完,欧阳川顿了顿,面露尴尬,“只是……”
“但说无妨。”陆钰洐见欧阳川面露难色,便微笑开口道。
“额……陆公子似乎忘记在茶汤中加入佐料。”
欧阳川说完,众人窃窃私语,他们都有所注意,只是方才品尝后没敢直言,毕竟陆公子乃茶圣之后。
白洛抬头看向陆钰洐,也想听听他的解释。
陆钰洐看向众人,并未觉得分毫尴尬,脸上微笑未褪。
“陆某一直认为,茶之甘醇,在其本味。先祖将茶之佐料尽数弃之,唯留食盐,吾且认为,一并去除更能保存原本滋味。”
说完,众人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又品尝了一口手中纯粹的茶汤。
此次细细品尝,确是别有一番滋味,比方才的茶汤香郁几分。
清甜甘醇,毫无掩饰地展现了茶之滋味,回味无穷。
每每喝一口,都比之前的一口更好喝。
众人顿悟,心中对陆公子更为敬仰。
白洛站在一旁,将众人的话全都收进耳朵里。不怎么懂,也不知道怎么提问题,倒不如好好听着,多学些。
喝完第一盏茶,掌柜才找到机会,向陆钰洐介绍一众人。
每每介绍一人,陆钰洐只是点头微笑,并无其他。
一行人交谈请教,一上午就匆匆过去了。
良久,未时已至。
品茗会已然结束,众人纷纷离去。
陆钰洐被书童推着,下了楼,上了自己的轿子。
竹茗轩人多眼杂,白洛一直找不到与陆钰洐单独说话的机会。
见陆钰洐要走,白洛便也出来,远远跟在陆家轿子后面。
进了轿子,陆钰洐向轿子后面看去,奈何轿窗在侧面,后面只是一片布而已。
他应是跟上来了,嘴角扬起丝丝弧度。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陆府。
白洛远远看见陆钰洐被家丁推了进去,随后自行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向陆府大门走去。
家丁见有人过来,客客气气问道:“公子找谁?”
“找陆公子,就说方才与他饮茶的肖白洛求见。”
家丁立马跑进去禀报,没一会便出来了。
“肖公子,我家公子有请,请您与我家公子一同用午膳。”
白洛诧异,让自己进去就算了,还让自己与他一起吃饭。刚刚喝茶的时候,别人问一句这人才说一句,除了会笑笑,也没见这人多么的热情啊。
不管了,反正能进去就行,加上只吃了早饭,现在确实饿得慌。
随家丁进了院子,走了一会,便见那木头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酒菜,那人坐于轮椅上,远远看着自己。
亭边有流水,有山泉,有竹林,有石桥。
沿着石桥,在陆钰洐的注视下,白洛走来。
“陆公子,肖某随了陆公子一路,冒昧了。”
白洛抱拳,对陆钰洐表达歉意。
“坐下吃饭吧。”
陆钰洐微笑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身边的侍从给二人倒酒。
白洛坐下,端起酒杯,“今日冒昧,肖某自罚一杯。”
一饮而尽,似乎忘记上次醉酒后白梓的嘱咐。
金玄殿,白梓正坐于榻上看书,突然右眼皮跳了起来,伸手揉揉,依旧还在跳。
陆钰洐见他喝完杯中的酒,也仰头喝了一杯。
“吃菜。”
他来找自己定是有事,既然他不急,自己也不用急。
听闻 ,白洛便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块虾仁。
二人不紧不慢地吃起饭来。
白洛很是疑惑,陆钰洐似是知道自己要来一样。
这人对别人不冷不热,对自己,倒是觉得怪亲近的。
吃了几口,白洛终究忍不住发问:“陆公子一点都不疑惑,我来干什么的吗。”
食不言,咀嚼完嘴中的食物,陆钰洐放下筷子。
“你自会说的,不是吗。”
像是被看透了一般,听闻,白洛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赤条条,被众人全看了去。
“没什么,就是想向陆公子学习点茶而已。”
白洛说道,皇兄肯定没喝过点茶,自己若是能亲生做出来让他尝尝,那该多好。
“教你便是。”
陆钰洐与白洛四目相对,白洛的目光急忙逃窜。
萍水相逢,他竟这么简单就答应了,白洛不由心生警觉,无利不起早,哪有人平白无故故授予自己恩惠。
“你什么也不要吗?”
白洛问道,总觉得这人对自己亲近有什么意图。
“你能给什么。”
陆钰洐依旧微笑地看着白洛。
这才对嘛,是个人就应该图点什么,连白梓搂着自己,都是想和自己亲亲,何况外人。
“我能让你永远摆脱这轮椅。”
白洛说道,目光里是满满的自信。
陆钰洐愕然,自己本就不图什么,只是他说的这话太过于震惊,无异于大话空谈。
见他眸子里的神色,更不像是开玩笑的。
陆钰洐心头一颤。
若是空谈,陆钰洐定是不信,白洛便开口补充道:“陆公子应是自幼残疾,我猜的没错的话,双腿应有轻微肌肉萎缩,每逢阴雨天,全身乏力,夜不能寐。哪怕盛夏都觉体寒身虚。”
陆钰洐满脸的震惊,自有残疾,他可道听途说,但每逢阴雨天的病症,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难忍的病痛向来是自己独自默默承受。
以前为了治此顽疾,家中倾尽全力,奈何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自己本已接受现实,今日却有人告诉自己,自己还有治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