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洛被押走到现在,白梓紧绷着的脸就从未改变过。虽是一贯的面不改色,心中却像被无数藤条无情抽打。
拖到今日甘心才承认,自己从未看清过白洛。
前往清祥园的路上,墨跟在白梓身后。
“皇上,恕臣冒昧,臣认为关押璃王一事欠妥。”
猛然间,白梓顿住步子,侧眸看向身后。
“若是替他求情,你还是免了吧。”
说完,白梓继续向前走去。
此刻,墨竟有些后悔将极地之手的事情告诉皇上。此事看似证据确凿,但若深入思索漏洞百出。
璃王确为宫中最有嫌疑的人,但转而想想,若真是璃王下毒,他为何不在事后将极地之手销毁,为何在他毫不避嫌,偏偏要在贵妃身亡后于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前往悦然园。
在留仙阁搜到极地之手时皇上还算理智,真正使皇上震怒的是璃王一只手沾着丽妃嘴中血水,一只手拉扯贵妃衣领的那一幕。
或许亲眼所见并非为真。
一黑影在留仙阁后院好番张望,蹑手蹑脚跃上红墙,轻身飞至后院。
腰间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桃树下,松了松旁边的泥土将玉佩掩埋。泥土里玉佩的穗子露出半头丝线,看似拙劣的掩藏方法,却是别有用心。
清祥园。
与往日一样,太后念完佛经便被夏荷伺候着睡下。
见太后入眠,夏荷吹灭房中的灯盏,合上房门,准备洗漱歇息。
“砰砰砰。”
清香园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个时辰跑来的还是头一次见。
生怕吵到太后,夏荷举着烛台匆匆忙忙跑向门口,隔门道。
“莫要敲了,太后已经歇息,有事明日再来。”
听闻门后的声音,承德看向皇上,皇上依旧板着脸,就未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夏荷姑娘,皇上有急事相告,姑娘快些开门吧。”
知道来人是皇上,夏荷这才将门打开。
“皇上,这么晚了,您……”
白梓不顾夏荷,径直走到院中,突然间,对着正堂直接跪下。双膝重重落地,寂静的黑夜,膝盖与地面磕碰的声音清晰落入门口夏荷的耳朵。
没太后的准许,承德无法进来,扯了扯愣神看向皇上的夏荷。
“贵妃中毒身亡了!皇上这是过来报丧的,烦劳姑娘帮我看着些皇上。”
听闻丧讯,夏荷心里一空,午时才见丽妃过来用膳,众人还有说有笑,怎就突然没了。
“诶,诶”
见夏荷杵着,承德连忙开口提醒。
“快去看着皇上。”
承德替夏荷将门关好,身子重重靠在门外的白墙上,长舒一口气,闭眼感叹。
“这都叫些什么事儿啊。”
待承德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了墨的踪影,承德笼着手,拉长脖子观望一圈,随行的御前侍卫们在远处等候,方圆之中除了自己哪还有别人。
墨将军向来神出鬼没,他若留在这里自己定觉得不自在。看皇上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承德撇嘴摇头,索性一屁股在门口台阶上坐下。
白梓直挺挺跪在院中,面上不似方才那般严肃,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哀愁。若此事乃白洛所为,定是死罪。
夏荷掌着烛台走到皇上面前。
“奴婢这就去唤太后起来。”
“夏荷。”白梓开口止住,“不必打扰母后,朕无脸与母后交代。”
出了这档子事,夏荷不知如何是好。太后向来将丽妃娘娘看成自己亲生女儿,若知此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夜间降了寒气,皇上性子倔强,今晚定会长跪不起。
夏荷走到门口,又将悦然院大门打开。
承德听闻身后的动静以为皇上出来,吓得慌忙起身,还顺带整了整衣袖。
“咳。”
夏荷假意咳嗽一声,承德连忙回过头来,仅夏荷姑娘一人,哪来的皇上。
“夜寒了,公公先回去添件衣裳,再替皇上拿件过来。”
承德双颊一红,被夏荷姑娘关心,这还是头一次。
白洛头疼得厉害,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竟是滚烫。这才区区几日,就让风寒有机可乘,身体抵抗力的下降无疑是病症变本加厉的体现。
眼皮越发沉重,白洛觉得自己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将军,前边儿就是。”
牢头伸手引路,璃王不愧是璃王,这才是进天牢的头一个时辰,就有皇上身边的人亲自探望,还好自己不曾怠慢。
墨将军来过天牢很多次,每次都是扭送犯人,只身空手前来这属头一遭。
“就这间。”
牢头边说边跑上前开门。
透过斑驳的木头立柱,墨一眼看到弯曲着身子躺在石台上的人,那人背对着自己,外衫已被褪去,身上仅包裹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裳,左肩伤口的血迹透过衣物留下片片扎眼的鲜红色,那人一动不动。
本以为自己过来,璃王听闻动静会有所反应,哪知这才一个时辰,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一阵哐当声,牢房木门被推开,牢头按照规矩自觉回避,墨只身走入。
“璃王。”
墨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石台上的人像是没听见那般,一动不动的曲身躺着。
“璃王。”
墨再次喊道,依旧毫无动静。
璃王向来亲和,从不会不搭理自己,墨觉得不对劲,起身走至石台前,伸手拨了拨璃王的身体,竟是滚烫!
心中暗道不好,垫了把稻草在璃王背后,伸手将那侧着的身子反过来。
墨从木桌上拿过烛盏,透过微弱烛光,只见璃王双唇泛白,发丝夹杂着细汗紧紧贴在脸上,毫无生气可言。
虽不曾习医,但作为习武之人,自是对医道晓得几分。
慌乱之下,墨一把操过璃王的手腕,指尖刚一触碰,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