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某客栈中,一中年男子与一二十来岁的男子对坐于房中。
中年男子用指尖沾了沾茶杯中茶水,在桌上写出陆钰洐三字。
“过了今夜,陆家便不复存在了。”
年轻男子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舅舅可下得一手好棋,让燕国余孽背此罪名再合适不过。”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陆家最终全都落到了那废物手里!”
说至此处,中年男子面色暗了下去。
“舅舅息怒,只要那废物死了,家产自会物归原主,至于他陆钰洐,不过是一只暂时替陆家看门的瘸狗罢了。
说完,年轻男子伸出食指,在“陆钰洐”三字之上画了两条交错的大斜杠……
金属碰撞声、闷哼声此起彼伏,铁锈斑的腥气在空中弥漫,昔日的小桥流水早染上一片又一片赤红,哪怕在并不怎么明亮的月光下都显得格外扎眼。
穿着陆家下人衣裳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院中,十名蒙面人闪着鬼魅般的身影,他们所到之处片刻便无声息。
表情虽是镇定自若,但额间冒出的细汗还是将陆钰洐出卖了,莫说自己腿脚不方便,哪怕是个正常人,也逃不过这般绞杀。
管家给少爷伺候来笔墨,颤颤巍巍站在一旁,这些人明摆着要赶尽杀绝,然陆家在这群嗜血之徒眼中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不堪一击。
笔墨在宣纸上快速挥洒,竭尽全力理清乱如麻的心思。
还未来得及因蜀地刚刚传来的消息而担心,便到了命悬一线之时。
陆家从不在生意场上得罪任何人,更不谈惹上江湖之人,外院中厮杀的杀手只可能是陆炎之派来的。
如按辈分,陆钰洐尚需叫陆炎之一声大伯,毕竟他是陆钰洐父亲的兄长,陆家实打实的嫡子。
若不是他当年花天酒地亏空了家中半数产业,还暗中奸杀数十名少女违背祖训,也不会被赶出陆家。
可以说,陆炎之就是当年陆家的耻辱,然祖父去世后,接管陆家的父亲垂怜于他的兄长,便依旧帮扶于他,哪知却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父母在去往他地钱庄的路途上马车掉下山崖不幸遇难,然父亲似乎早有预料,出门前便将遗嘱立好托付给老管家,家产顺理成章安安稳稳交到了陆钰洐的手上。
头七之日,陆钰洐正在家中祠堂内替父母上香立牌,哪料此时陆炎之带着一众人马来府中索要陆家产业。
那年陆钰洐十四岁,若非管家坐镇,家业定被陆炎之抢了去,从那时起,陆钰洐才知陆炎之的丑恶嘴脸。
“少爷!外院顶不住了!”
卧房的大门突被打开,六子从未这般慌乱过。
右手一颤,笔杆突从手中掉落,在纸上留下大点墨渍,末了,陆钰洐拾起笔,稳了口气,继续写下去。
待外院中最后一名陆家家丁被剿灭,蒙面人朝内院厮杀而去,只是打头之人刚准备进去,最便突觉得身边一阵寒风掠过,脖子一紧,瞬间无声倒地。
其他几名黑衣人还未来得及搞清状况,便纷纷沦落至同样的下场。
只剩下最中间的那个人,苏目放慢身形,蒙面人反应过来,脊背一凉。
此非人也,此子定非人也!
豺狼般的目光与人族毫不匹配,明明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此刻却更像一嗜血猛兽。
泛着温热的新鲜血液从指甲缝里流出来,苏目抬手一把向最后一个蒙面人的脖子擒去。
眨眼间便收了十九条人命,试问哪个正常人能杀人杀的这般淡定,怕是连地府里头当差的黑白无常都不能做到。
那人颤抖着双腿,已做好将死的准备,闭上眼,等待阎王的审判。
这帮人明显就是冲着陆家来的,敢惹陆家,就是触碰自己的底线。
与此同时,内院准备同蒙面人奋战的家丁将外院这一幕尽收眼底,几个被吓得摔在地上,几个被吓得惊呼起来。
其实,陆家的家丁素质极高,哪怕在成为贼寇的刀下亡魂前都顶多闷哼一声,现在见蒙面人被杀反倒惊叫起来。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谁能料到与自己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多年的人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平日里看似柔弱无力的小书童,却在一呼一吸间夺走了一群大男人的生命,这一幕,视觉冲击力太大,换谁谁都难以接受。
其中有一人反应过来,连忙朝少爷的卧房仓皇而去。
虽是杀红了眼,但苏目却一点儿也不糊涂,掐上蒙面人脖子的那只手力道把握得刚刚好,让其喘息困难,却又不至于窒息身亡。
直接忽略内院人的怪叫,苏目抬起另一只手,扯下蒙面人脸上的黑色面巾。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哪料脸上一凉,脖子虽被一直紧着,却是保持在那个力道。
睁眼,发现方才那嗜血少年直直看着自己,狼一般地目光已然不复存在。
一脚踹开挡在脚边的尸体,苏目像拧小鸡一样拧起那人的脖子,连同其身子,一并拖到旁边,最后压跪在地。
被擒住的人浑身颤抖着,偌大的屈辱,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
“少爷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缩在内院的家丁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方才听那下人描述,本以为他有夸大言辞的成分,直到看见外院中唯一站在死人堆里的苏目。
还算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管家虽没像其他家丁那样被眼前之景惊吓住,但心中却着实震惊。
坐在轮椅上的陆钰洐比所有人都要淡定。
“六子,推我过去。”
苏目当年如何来的陆家,全府上家也就陆钰洐、管家、六子三人知道,曾经本就是个刀尖上活命的孩子,此刻见到苏目杀人他们便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心中有些惊讶而已。
待看清黑衣人的面容,陆钰洐眉头一蹙,跟在旁边的管家亦是如此。
“你们几个过来将人压下去捆着,明日将其交由官府,什么都不必说。”
把人交给家丁,苏目又不忘在黑衣人身上擦了擦手。
好不容易留了一个活口,本以为陆钰洐会审问一番,哪知他压根没理会贼人,甚至连自己会武功一事都未询问。
“今日之事你们都不准说出去一个字,若是谁敢走漏风声,我便叫李伯发卖去荒地的矿场里做苦力,天亮之将院子收拾干净,苏目,推我到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