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探子便骑马折返回来。
“如何。”
老管家见到来人,还未等其开口,便先行出声询问。
“约是三里地便有一家,虽不大,但还算干净敞亮。”
隔着马车,探子的话陆钰洐也听见了。
“就去那家。”
险峻的山林中能找到一家客栈就很不简单,所幸能有个落脚之处能替这少年查查伤势,不管怎的,只要他还有口气在,便是条人命,自己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撒手不管。
末了,马车朝三里地外的客栈寻去。
蜀道从来与“平坦”二字不沾边,毫无意识的少年,脑袋被摇晃的马车弄得磕来磕去,碰撞之下,发出连续不断的清脆声音。
三里地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一路下来,任由少年这般磕碰,说不定头上还会落下青紫,无端增了新伤。
见状,陆钰洐想将少年扶靠在自己身边。
弯下身子,却发现双手与其离得太远,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身体。
这可如何是好,眉心拧起,好看的脸上现出丝丝烦忧。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方行去,借着一阵阵颠簸,陆钰洐一只手撑在扶手上,用力向外一推,身下的轮椅朝着少年的方向滑去,与此同时,陆钰洐用尽全身力气将少年拽到自己身旁。
毫无依靠的轮椅在向外滑出后,便在眨眼之间又朝里回滑而去。
“碰——”
轮椅撞在柱子上,坐在上面的人险些被甩飞出去。
待定住身子,陆钰洐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手疾眼快,无碍了。
努力将那小身子往自己脚边拖了拖,让其靠在自己腿上,陆钰洐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将那少年护在身旁……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管家当即去店中询问,然被告知只剩一间房了,只好过来看看少爷的意思。
听其所言,陆钰洐垂眸,身下之人怕是再经不起折腾,一间房便一间房吧,能让这少年有个暖和的地方疗伤就行。
家仆们将车中之人抬下来,当管家拾起披在少年身上的狐裘,才发现狐裘的另一面已被染上大片血渍。
老管家摇摇头,像是在感叹什么。
哪怕遭受无数人的白眼,被各大世家嘲笑,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仁善,永远都是以德报怨。
这群人本就只开了一间房,当客栈老板看见车中出来的两个怪人,一个是残疾,一个是快死的模样,说什么也不愿将那最后间房给租出去。
雪大天寒,客栈不愁来客,这间房哪怕不给他们,也很快会被下一波客人要走。
“走吧走吧,我这小本买卖,里边若死了个人,咱生意还怎做下去。”
瞧了眼被抬进来的人,老板硬要将他们方才出的银子还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方才钱都收下了。”
“就是就是,哪有做买卖反悔的道理。”
掌柜听闻立马吹胡子瞪眼起来。
“也不看看你们都带的是什么人。”
“你说谁呢,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
“不得无理!”
见家仆就差和店家吵起来,陆钰洐连忙出声呵斥,末了,看向身后推着轮椅的人。
“六子。”
六子瞬间明白公子的意思,伸手掏向袖子里头,掏出一大锭雪花白银,啪的一下放在柜台上。
少爷每次都是这样,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好违背。
“这是少爷的意思。”
陆钰洐看着掌柜,含笑道。
“我们里头有人受了伤,怕会弄脏掌柜的屋子,人命关天,还望掌柜体谅体谅,通融些。”
白闪闪的大银子噌噌明亮,这东西天生便讨人喜欢,瞬间将老板的目光吸引了去。
这么大个头的白银,估计都能抵个十来次的房费了,出手如此阔绰,若他们在自己店里头用几顿吃食,点起菜来定也不会寒酸;数数,主仆上下十来人,肥羊,这伙人绝对是大肥羊!
连忙伸手朝那银子抓去,生怕被人收回去,边往怀里塞边道。
“客官楼上请,房间敞亮着呢,小二,给几位沏茶!”
“茶就不必了,快烧两盆热水端上来,再弄些烈酒。”
老管家吩咐着,当务之急是替那小公子把伤给疗上。
房间不大,床只容得下一个人,家仆们将少年放上去,用短刀挑开其身上挂着的破烂衣裳。
淌出的血渍粘黏着身上看不清颜色的布料,待肌肤与破布被大致分离,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直长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
手持短刀的家仆别过眼,不忍看向少年。
“畜牲……”
老管家颤抖着声音,谁竟忍心对这么一个孩子下手,施暴者简直丧尽天良。
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何止是畜牲,用“禽兽不如”四个字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许是这几日天寒的缘故,少年身上的血渍皆已凝成一块块的血冻,故哪旁人怕站在染满血渍的身子旁,都闻不见多少血的腥气。
“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内伤。”
陆钰洐蹙着眉毛,外伤甚重,血流过多,少年已是奄奄一息,若内伤严重,他怕是回天乏术。
管家伸出指头,在少年脉搏处探了探,末了,又用手掌在少年身上按了几下。
“胳膊肘有一处脱臼,大腿间碎了根骨头,但这孩子因失血过多,身子弱得厉害,加上在雪地里染了风寒……就看能不能撑过今晚了,若能熬过,便是死里逃生,这命基本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