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触碰的，是武夫独有的手，宽厚粗大，上面满是老茧。
惊定被缇萦摸着，如触电般收回手。
缇萦伤心地收手，浅浅一笑，便向念念发声的地方走去。
“娘亲。”念念眼睛半合，小手拉住缇萦的手，“我没事，就是在外玩的野，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才糊里糊涂跌到井里的。”
“大夫，他有事吗？”缇萦问。
“孩子命大，竟是自行解了身体里的毒，此时无碍。”
得了这般肯定的回答，缇萦终是绷不住。她将念念抱在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念念紧紧抱着缇萦，手拍着她的后背，糯糯的声音安慰道：“阿娘，没事，没事的，不哭，不哭，念念在这，念念照顾你，不哭。”
“念念——”缇萦复又将人抱紧。
柳姨见此，拿衣袖揩泪。
念念伸出小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姨母，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别哭啦，念念是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你们哭，男子汉大丈夫也想哭。”
念念就算这般劝诫，也止不住两个人越来越大的哭声。
念念觉得头又有些晕了，他刚想合眼，却是看到一个人。
刚要合上的眼睛又睁开，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念洛欢，怔了半晌。
念洛欢逆光而站，半身隐没在阴影之中，此时目光温柔地看着念念，像极了送光而来的神明。
是爹爹吗？像极了自己想象的阿爹的模样。
念念累极了，下巴抵在缇萦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
而缇萦也支撑不住，离开铃铛的她浑身疼痛难忍。
腹中涌上恶心，缇萦头晕耳鸣，强撑着把念念放下，身子一软，便要往后倒。
一只手扶住了她，将越发轻盈的她抱在了怀中。
这一次，这只手是断掌，只有一条纹路。
即使五年不见，念洛欢也能轻而易举地知道怀中的人瘦了多少。他将人往怀中带了带，满是疼惜地看着她。
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位王爷的举动，哪里是不能理解，简直是五雷轰顶！
大家都想缇萦是干了什么，竟然能得这位王爷的青睐！
县令大人那袖子拭了拭额头，上前一步，战战兢兢道：“王爷，这女人她劫人，方才来话，她还断了府衙几个捕快的手，这，这……”
“那些捕快对阿萦动手动脚，还辱骂念念，活该！你来管阿萦，你怎么不去管管他们？”
柳姨慈祥的脸上露出厌恶，大骂了起来。
“你这个妇人，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般说话吗？你算什么东西，在王爷面前大吼大叫！”县令大人气得脸庞扭曲。
“她是我的妻，那是我的儿。这位是我妻儿的恩人，够吗？”
念洛欢清冷的话语如惊雷，落地炸响，让人心神一颤。
“王，王爷，您，您说，说什么？”
“我说，”念洛欢看着缇萦，“她是我的妻，那是我的儿，听清了吗？”
县令大人闻此，立刻跪了下来。他不停地磕头，“王爷，王爷，饶命，饶命啊——”
念洛欢斜眼看他，“等本王将事情查清，一桩桩一件件，本王定会千百倍替她讨回来。”
“王爷！”
惊定连忙把县令大人阻开，省得他污了念洛欢的眼。
念洛欢抱着缇萦往外走，路过柳姨身边时，淡淡看了她一眼，小声的“谢谢”二字，差点把柳姨的心肝吓了出来。
之后念洛欢把缇萦和念念安置在他住的地方，自己亲自看着。
念念醒得早，第二日就能活蹦乱跳，可缇萦却始终昏迷。
奇怪的是，御医都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念洛欢走进屋内，看着念念守在缇萦身边，这种久违的感觉直冲他的心腔，让他几次感觉不真实。
“哥哥，你来了。”念念见到他，甜甜地唤了一声，可眉眼间的担忧却是遮不住。
念洛欢径直到床边，看着昏睡的缇萦，替她压了压背角。
“哥哥，你认识我阿娘吗？”
“认识。”
“你是不是在纯阳的莫舅舅？”念念葡萄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是期待。
“她告诉你你在纯阳有一个舅舅的吗？”
念念点头，“阿娘还说有一个姨。”
“还有呢？”
“嗯……”念念垂眸，“阿娘说在渝城有可能能看到我阿爹。”
有可能？念洛欢靠着念念坐下，熟络地将小小的念念抱在怀中。
“那你想去找你阿爹吗？”
念念摇头。
“为什么？”
念念绞着手指，“因为阿爹是坏人。”
“你阿娘和你讲的？”
“不是。”念念摇头，“我偷偷听到阿娘和柳姨讲的。好多东西我听不懂，但是我知道阿爹是个坏人，是他不要念念。既然这样，念念也不要他！”
念洛欢艰难地吞咽口水，“你四岁了，却是比十岁的孩子还懂事。”
“很多人这样夸我。”
“念念，我，我带你去找你的爹好不好？”念洛欢盯着念念的眼睛，清楚地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念念也看着念洛欢，沉默良久，他小声道：“哥哥不就是爹爹吗？”
“嗯？”念洛欢心漏一拍。
“我知道，哥哥就是爹爹。但是爹爹不想让阿娘知道，所以我要假装不知道。阿娘要是问起，我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念洛欢愣住，他无法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为何能这般心细，还这般懂事聪慧。
他四岁的时候，就算再早慧，也没有这般吧？
“阿娘若是问起你的长相，我不会说你和我长的很像很像，也不会说你腰上挂了一个平安福。那歪歪扭扭的模样，一看就是阿娘绣的。就算阿娘很努力地学，也只能绣成这个样子。”
“念念……”念洛欢宽厚的手放在他的头上，心中万般滋味。
“我的衣服都是柳姨缝的，柳姨对我们很好。”
“我知道。”
“爹爹是坏人吗？”
“念念，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阿娘的事情。我们之间也许有误会，我需要同她解释。”
“那阿娘醒来，就可以告诉她你来了吗？”
“你阿娘不会想知道的。给我一点时间，我慢慢和她解释。”
“不，阿娘其实很想你，就和念念一样想你。”念念伸手搂住念洛欢，小小的脑袋垂在他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