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突然狼烟四起,腹背受敌。言疏此去,便留于战场。
就连莫怀瑾,也带兵连夜赶往漠北。
帝江是坐不住的,他想要带兵出征,可风雨飘摇了数十年的大渝离不开他,他作为主心骨,必须守在朝堂之上。
好在四方将帅出,铁骑过百万,不过短短两月,北燕、西周、东海、南越连连战败,节节后撤。
帝江登上护城河,遥看远方,等着最后一场战役捷报归来。
这场战役是庭西一战,莫怀瑾亲自去支援。他想,有他们在,无乱如何都是捷迅而归。
他已经准备好,等她归来,十里相迎。顺便问问她,他能否有幸娶她归家。
她的嫁衣,他早已做好。放至一座宫殿,一针一线都诉说着他的深情。
满心欢喜,帝江撑着墙沿,又一次远看,心脏突然猛得一痛,脚下一软,差点摔下护城河。
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城外一人一骑驶来,马蹄生风,背插红旗,手举信函连喊快报,速开城门。
帝江见是越武军的旗帜,扬了笑容,快跑下楼,拦了那封信函。
来信者轻解了腰间草带,将越武军的旗帜用力插在了地上,迎了南风飘扬向北。而后才单膝朝天子沉重跪下,将信函两手呈上。
他满眼的哀戚震了帝江的心魂,一把抓过信函急急打开。而来信者手握战旗,面朝北方重重三叩。
急急看过信函,他方知晓他阔别几年的庭西,今早已不同往。言疏拿命献计,换得大渝边境数年安稳。
帝江想问清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是如何将他蒙在鼓里的,可到头来,只得哽咽无言,泪流满面。
捂住胸口跌坐在地上,额上青筋鼓起,觉得四肢百骸都疼得移位。
信函之内,写到言疏诱敌一路向西,尸首于漫天黄沙之中,无处可寻。
帝江想问问言疏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却发现泪水早已将信函打湿,颤抖的身躯已经站不起来。
而那嫁衣,在冥冥之中静待那人如约而至,却自此落了尘埃,再无人亲临。
看过繁春,受过暑月,也与落叶风雪伴过岁月,而那人却只是他生命里翩如惊鸿的过客,独余他只剩相思辗转,夜间孤枕泪几行。
他脚下踏过的二十多个岁月里,近一半的征途都有她的身影。
他们曾年少欢快,曾步步紧逼,也曾坦然说爱。可蓦然回首,却是怆然落泪。
此刻,无她,无笑,亦无心弦撩动。
再不见故人轻敲他门扉,在他尚未反应时刻,紧紧搂住他,带了他一身香甜,一日明媚。
可是啊,不知她是否知晓,他也曾偷偷潜于她门外,直至灯灭仍驻足微笑;在她误会转身离去时,悄悄紧随却不敢上前;在她吃醋嗔怒间,他,真的真的很想再见她那模样了。
那样,他一定会迈出那一步,告诉她:你,才是我多年的满心欢喜。
拂过手中画像,这是他仅有的珍藏了。
他苦笑:“阿言,你一直站在我身后等我。当我以为我转身只和你相隔一寸气息时,你却弃我于尘世,让我踽踽独行,踟蹰彷徨,这样的你,叫我怎么习惯。”
时而思念如涌,奢望来生相见。时而,梦醒了然,只当南柯一梦。
此后,他在三十多个寂寥的岁月中孤枕难眠。他站在人间最高处,做了流传千世的好帝王。
他的后宫有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女人,但细细看过,没有一个像她的。
这些女人不过是在纵横捭阖中的一枚棋子,他在这场宫闱洪流中始终是局外人。
唯有她,是这位冰冷阴鸷难测的帝王心中的唯一柔软。
他自始至终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却早早深陷其中。
所以呀,他力排众议,后位悬空,独留给那个不归人。
他最后溘然长逝,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幅画,画上的人芳龄永存,他却满头鬓发。
人生弥留之际,他回忆与她年少的岁月。
万顷草原中策马狂奔,尸骨累累上长枪御敌,月色盈盈下并驾而行……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猜测他在等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答案,可是没有人敢说。
那个名字,已成为禁忌。
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他的神明,更不允许那些女人拿她比较争宠。
所以当后宫女人在他寿辰之际,骑马朝他而来,眉眼盈盈地唤“无咎”二字,他只呆愣了片刻,便下令将其贬为庶人。
那夜,他独自于屋内,哭得像个孩子……
善恶谷,念洛欢沉寂的身体被恶灵包围。
他身边尚有淡光护他周全,可这一世结束后,明显感受到淡光更加黯淡,恶灵蠢蠢欲动,想要吞噬念洛欢。
而他,眼角滑落一滴泪,宛如言疏死前的那滴泪,绝望又孤寂。
下一世,他与她又会如何相遇?
结局,又会如何?
第二世,江南古城,周庄。
念洛欢名为沈谢初,家族经商,尽揽全国商业命脉。缇萦名为于今安,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
正直战乱,外族入侵,于家不知得罪何人,落得满门被斩。
唯有于今安,侥幸逃脱,流落到烟柳之地。
沈谢初在醉风楼谈生意的时候,她立在自己身旁瑟瑟发抖,一点行情都不懂,连酒也不会斟,不由得惹得他心生烦意。
抬头刚要把人唤走,却是在那惊鸿一瞥中动了凡心,将人赎回,金屋藏娇。
古城多山,高耸之巅,风回云散。
在听雪楼里,浅金色的阳光透了云雾缕缕投射而下,将那晃动的床榻照得无处遁形。
男人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握着的发簪扣下,讥讽道:“于今安,你杀人的手法还是这么幼稚。”
于今安此刻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扯下,整个人犹如一只被围困的死兽,死咬住下唇,瑟瑟发抖。
她实在是记不起这龌龊之事发生了多少回。
从雕窗望去,楼下的碧潭倒映着婆娑修竹的墨影,柔风拂过,令人炫目。
沈谢初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扇面不知涂了什么香料,一阵阵地扑向于今安的鼻腔中。
对这味道过敏的于今安,此刻涨红了一张脸,终是裹了被子要下床。脚还没触地,便被人拽了回来。
“你当爷的体力是吃素的?老实在床上躺着!”
于今安赤红了一双眼,直直瞪着他,“沈谢初,你今天要么把我弄死,要么将来我把你弄死。”
见了她那故作凶狠的模样,沈谢初把折扇丢到边上的桌面上。
低低笑了一声,道:“你这么蠢,你们于家大概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吧?怪不得于家会落得如今下场。”
于今安一听他谈到于家,瞬间理智全无,猛扑了上去要打他,却被沈谢初轻易压在了身下。
他的脸靠得她极近,慵懒的气息喷在了她脸上:“我要是你,就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自己的年轻美貌讨好我,说不定,我就帮你报了家仇。”
于今安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渐渐平稳了气息,终是任命一般笑了笑,直把沈谢初看呆。
“爷,此话当真?”
沈谢初喉间有些发紧,放开了她,直起身子靠在床头,“这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于今安又笑了起来,那银铃般的声响荡在了沈谢初心口,让他**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