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听到声响,早就抬头看了过来。见言疏呆愣地站在那里,他眼神晦暗不明。
言疏拉着莫怀瑾,抬头挺胸一脸笑容地朝那两人走去。示意莫怀瑾坐在顾采薇身边,而她,一屁股挨在了帝江边上。
两只手挽住他,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声“无咎哥哥”。
言疏和帝江一起在庭西待过,帝江又跟在言将军手下南征北战。
无儿的言将军曾经定是视帝江为亲儿一般,才会在那些年里对帝江谆谆教诲。
所以言疏的这一声叫唤不算逾矩。
虽然她和帝江之间的一些流言蜚语已经闹得满城皆是,多数人还是愿意用兄妹的眼光看待帝江对言疏的感情。
帝江看着眼前人笑靥如花的模样,本该是最甜的呼喊,可这么多年,她直呼他名的模样早已让他更为铭记。
一顿饭吃下来,言疏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压眼前女人一等,自己竟然喊他哥哥。
明明该一开始就走的,可她就是接受不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说笑。分明,人家才是郎才女貌,最为相配。
说着三人以前在庭西的事情,说着自己的父亲对帝江的想念,还一口一个只有她能喊的“无咎哥哥”……
看着顾采薇一脸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模样,言疏心里本该有一种优越感,可一想到这种优越感是如何而来,那种情绪会被瞬间浇灭,让她兴致全无。
吃完饭,言疏见顾采薇跟着帝江,一副理所当然要他送她的模样,她拉着莫怀瑾就大步跟了上去。
言疏走上去在帝江面前行了一个敷衍的礼,笑着说:“哥哥,我和怀瑾没有坐马车,你也顺道送我们一程吧。”
帝江看了眼站在车马前的顾采薇,继而盯着言疏微笑的脸,有些无奈又好笑地嗯了一声。
这般伎俩,对于心智相当成熟的帝江而言,确实有些好笑。
换做旁人,他许是不喜,可这人换成言疏,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帝江上前想要扶言疏,可忘了这姑娘自小野惯了,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就上了马车。
反倒是顾采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等着他相扶。
帝江本不想多事,可是看到莫怀瑾挨着言疏一屁股坐下,他便朝顾采薇轻轻一笑,扶着她上了马车。
自己随后而入,在宽敞的马车内,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挨着言疏坐下。
言疏一愣,继而心底有些开心。她不停地找话题,对顾采薇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正宫”的模样。
幼稚至极啊!帝江忍着笑意,默默评价。
按理言疏家近,本该最早下车,可帝江却直接疾驰而过。送完了另外两人,才转回了她家。
自顾采薇下了车,他们早就沉默,如今这车内,气氛古怪至极。
言疏客气而又疏远地说了声谢谢,准备下车,却被帝江握住了手腕,将人拽回了座位上。
言疏心跳加速,微微垂眸不敢看着帝江。
帝江却是看着言疏,极为认真说:“言疏,那夜下人去找她,非我本意,我并不知情。”
“嗯。”
“近日祖母重病,希望我能娶她,我不愿意,但又不知如何拒绝,生怕祖母被我气得病情加重。”
“嗯。”
帝江抚上她的头发,“今日我和她吃饭,也非我本意。只因祖母派人跟踪,我总归要做个样子。”
言疏听着他的解释,心中暖流涌动,抬眸看向他,问:“你为什么要向我解释这些?”
满心欢喜地等待他的回答,可帝江看了她许久,喉结起伏,最终移开视线,压抑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把心举得高高的,然后跌落到尘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言疏嘴巴张了几次都没有发声,趁眼泪落下前,跳下马车跑了出去。
帝江看着那孤清冷艳的背影决绝而去,整个人跌躺在座椅上,眉色郁郁。
透过车窗长久而又哀恸地凝睇,至背影模糊不可见,才勾起嘴角嘲讽般地笑了笑。
他原本想说什么?他想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和你解释。我故意留了两个雅间,就是为了能多些时间和你相处。
顾采薇故意说着那些你情我浓的话,其实也是为了装给祖母看,但我,却不是。
最后对顾采薇说的那句话,是因为我知道你要走,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要你吃醋。
你果然如我想的那般性子猛烈,在你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我不意外,甚至高兴。
但我不敢表现,以至于我的眼神透着幽光,让人完全看不透。
你吃着我和顾采薇的醋,我又何尝不吃你和莫怀瑾的醋?自我二十及冠那年,我便知道,莫怀瑾也心悦你。
只是,他不敢说,我的情谊,却不能说。
自上次酒楼一别,言疏四十六天没有见到帝江了。
言疏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帝江时的场景。那个少年娇弱得不像话,一张脸白皙娇嫩,比十二岁言疏的脸还要滑。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满腹诗香,他沉着冷静,他刚毅强大;他征战沙场,他心狠手辣,他搅弄风云……
像是个千变的人,让言疏爱得死去活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是融洽,可自打帝江回到了盛都,言疏又一次借着酒劲表明心意后,他就开始对她若即若离。
为什么对别人可以那么好脾气,对自己却总是冷冰冰的呢?言疏神色顷刻间抑郁了下去。
想一个人,笑着笑着就沉默了,是多么刻骨铭心的伤痛。
“小姐,丞相府的顾小姐找您。”
听到“顾小姐”三个字,言疏抑郁的脸变得更黑。
看着顾采薇一脸嘚瑟地拿着请帖朝自己微笑,言疏强忍着情绪波动,一声不吭。
“言疏,你输了。”顾采薇勾着红唇,就像一个吸人血的妖精。
“你用四十六天和他定下婚事,想向我表达什么呢?炫耀吗?那你搞错了,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言疏却是不知,自己一个“四十六天”,就已经输了,输给了自己,输给了帝江。
“没有?”顾采薇笑了笑,“没有他会在卧房藏你的画像?”
言疏一愣,心中满是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