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竹林小路,他们三人走了些许时候,这片竹林不算大,碎石路有许多分叉,不知通往何处。流星对这里好似非常熟悉,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带他们走出了竹林。
竹林外不是刚刚青云台上能看见的宫殿,比较小些,但也算得上金碧辉煌。
木雨山和辰礼好奇的打量着,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感兴趣。
流星一路走来都是低气压,除了指路没有别的话语。
木雨山问:“流星,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流星说:“我……从老妖怪渡劫以后就住在这。”
木雨山惊讶的挑了挑眉:“怪不得,可你又没渡劫,蓬莱仙家能留你吗?”
流星有些怅然:“老妖怪总有办法。”
辰礼偷偷的问木雨山:“老妖怪是谁?”
木雨山说:“上次论武大会,那个一身桃粉的桃花仙。”
绕过小宫殿,又进入了一片树林,好像这仙山上都是以树作为间隔,隔开每处宫殿的距离。
一晃走了半个时辰,竟是一个人也没见到,倒真应了流星那句神出鬼没。
一直走在前头的流星,突然停下了脚步。木雨山往前看去,只见一片粉色桃林,绿草粉树,琉璃玉瓦,明灯照映,真是仙境中的仙境。
木雨山看流星的脸色很差,他便嘲讽了一句:“这桃花仙可真会享受啊,在仙山之上种桃林,我看别家的景致倒比这来的好看。花花绿绿的看了眼疼。”
流星不语,又带他们走进桃林。桃林里是一片木屋,非常简单。简单到,木雨山觉得与周围大气磅礴的建筑根本挨不上边。
就好像繁华都市里的城中村一般。
但是这里,却有一种异样的舒适和美感,就像大都市里快节奏中的休止符一般。
流星说:“院里左边那间,他的书都在那。”
木雨山点点头:“你要是不舒服就待在这吧,我自己去也可以。”然后他转头看了看辰礼,“你陪着他。”
院内倒是宽敞,没有什么植物,却非常干净,看得出桃花仙不在的时日里有人来打扫。
木雨山走进左边的木屋里,果然见到一排排书架整齐有序的排列,上边放着各种书画。
他心内有些撼动,虽然这的规模比不上瑶山藏书楼,更比不上天虞的天机阁,但是就其书籍的珍贵程度来说,桃花仙这的比前二者来的多得多。
木雨山心想,这桃花仙究竟怎么弄到这些书的?
他看着茫茫书海无从下手,只好先走到就近的书桌,想看桃花仙在看什么书。
结果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在,却只有一幅画,还是画到一半的画。
木雨山坐在椅子上,这画他有些看不明白。画上奇怪的线条让他想起自己的鬼画符,可是桃花仙比自己来的高雅,显然不是因为不会画画而随意提笔。
他横竖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端倪,说山不像山,似海不像海。偏偏又只画了一半,若不是这是古代,木雨山都觉得这像一张设计图。
他只好放下,又走回书架。
第一排就放着各种医术,木雨山想起了在藏书阁那几天,心里的悲楚又泛起。桃花仙收集那么多医术好像是为了救治流星,可流星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血蛊的前身就是救治流星的药,在他的体内还有蛊母,难道这病和血液有关?木雨山想的乱七八糟的,没有个结果。
一连三排都是各种医术,大约千册,颇为壮观。第四排开始是上古异志,里面的内容他实在看不懂。
他从窗口冒出一个脑袋,看到不远处坐在一起的辰礼和流星,大喊了声:“流星,快来帮我!”
流星紧张的看向他,果然冲了进来。
流星问:“木雨山,你怎么了!”
木雨山从书架后灰头土脸的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堆书,颇有分量的砸在了书桌上。
“帮我看看这些书讲了什么?”
流星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
木雨山笑着说:“受伤吗?不能够,我现在可比你厉害多了。”
辰礼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边喊着:“雪哥你怎么了!”
流星没好气的说:“他脑子坏了。”
流星坐在椅子上看起那些书,看一本丢一本,不一会儿脚边就叠了一堆书。
木雨山不禁好奇问:“我是叫你来翻译的,你怎么全丢了?”
流星头也不抬的说:“这些和你要做的事没什么关系。”
木雨山哦了一声,继续回到书架上搬书。辰礼也识趣的帮忙整理被流星丢下的书,否则一会他就没路出来了。
就这么看了半天,一直到夜幕降临,流星也才挑挑拣拣了三本有关魂魄的书籍。
这时,木雨山锤了锤肩膀,想小憩一会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第四排的书架上,最旮旯角里,居然漏了一卷竹简。大概是自己白天不小心,他走过去拾起想递给流星。
却在触碰到竹简时,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
这个竹简,他好像在哪碰到过!
辰礼身旁的地方已被书籍淹没,他坐靠在流星腿边,那下巴戳着流星的大腿说:“流星,我饿了。”
说着还拿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流星的肚子,被流星一把抓住。流星不耐烦的说:“别闹。”
一卷竹简放在流星面前,木雨山一脸严肃的看着这两个孩子。
“先看这个,这卷竹简我在瑶山见过。当时是八卷,李无尘告诉我缺了一卷,没想到在这。”
木雨山刚才才想明白,桃花仙这么多书籍到底从哪来的,原来都是去各家门派里偷的。
流星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大约的扫了一遍,他喃喃的说:“原来这才是他盯上符禺山的关键。”
木雨山着急的问:“什么意思,到底说了什么?”
流星缓了口气,开始说竹简上的内容。
五太子狻猊杀死其他八子之后,贪心不足欲弑天帝,在符禺山起兵,却引来雷劫。雷劫不可挡不可消,他触犯了天规必死无疑。
而后狻猊找到了当时的鬼王鬼伯,妄图联合他的力量抵挡雷劫。鬼王却给了他一个计策,便是假死。狻猊用佩剑自刎于符禺山,死前将什么东西封在符禺山内,等待时机必将复活。
木雨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样。他问流星:“所以是什么东西?”
流星拿起竹简,指给木雨山看那块地方,说:“看不清了,已经被磨损的不像样了,这些内容我还是根据前后文意思大致翻译的。”
木雨山说:“桃花仙就是以此为依据,觉得狻猊封的是灵力吧。”
流星还在看着竹简,这一段冷漠的文字,以旁观者的角度写下这一切的人,怀着什么心情呢。
辰礼突然说:“所以也有可能不是灵力。”
流星来不及捂住他的嘴了,只好顺着说:“灵力在李无尘身上,符禺山内的肯定不是老妖怪以为的东西。”
木雨山低声的自问:“所以这和复活李无尘有什么关系?”
流星把竹简卷起交给辰礼,说:“先放一边吧。这本书里写了一点,我觉得给了我点启发。”
木雨山拿起那书,翻了几页,字分开来看是字,凑在一起看却完全不知所云。
他放弃了,直接问:“什么?”
流星翻到其中一页,说:“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
一脸懵圈。
辰礼说:“魂魄构造一个人的形与气,若者二者有失,则魂魄不在。可是,这给了你什么启发呢?”
流星问:“木雨山,你知道云鹤剑和穿魂的区别是什么吗?”
木雨山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迟疑的回答:“这两者都能令受者魂飞魄散,不得寻。可是区别,难道是穿魂射不准?”
流星白了一眼:“穿魂不论好与坏,因其材料的特性加之灵力,能破坏三魂,从而得到毁灭三魂的力量。而云鹤则不然,云鹤借助施者灵力,是净化三魂。所以斩妖除魔,可行,驱杀异兽,可行。”
木雨山惊讶的张大了嘴,有些颤抖的说:“你的意思是说,李无尘之所以选择用云鹤自刎,是想用云鹤的力量杀死体内,不对魂魄内的狻猊?”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这样吗?
木雨山按捺住激动地心跳说:“也许……也许他现在在阴间?他的三魂还在人世?”
流星摇摇头:“一切不可知,你别忘了竹简上写鬼王和狻猊是一伙的。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木雨山好似被这话当头浇了一桶冷水,所有的热都熄灭了。流星说的是,这只不过是一种猜测。而且,阴间不比蓬莱,他虽不惧死亡,可为了一个猜测就要用死亡去证明,未免太过愚蠢。
辰礼的肚子咕噜一叫,是真的饿了。
木雨山恹恹的说:“你们去寻些吃的吧,我自己静会。”
流星微微颔首,拉着还想问些什么的辰礼离开了屋子。木雨山呆滞的看着手中云鹤,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想起论武大会那一幕。
蓬莱的夜晚和人间的夜晚也无什么不同,木雨山坐在屋顶看着那轮明月。可能在这看,这月亮更大一些?
明月还是那明月,身边却再也没有一同赏月之人了。这般光景好似一个轮回,木雨山刚进这个世界时,也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人。
他还有酒。
方才流星挖出桃花仙埋了快一百年的桃花酿,知道他心里不快,双手奉上。
当初在符禺山只喝过一口,就被李无尘拦住。可那一口,令他无比怀念。
“李无尘,我要喝酒了,你最好现在就来拦住我。”
一如每个夜深人静的当下,不会有人应答。
“算了,我想喝就喝,你拦不住我。”他自言自语的说完,然后干脆利落的打开一坛,清新的露水味钻出坛口扑面而来。
“人间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木雨山拿着酒坛对天一敬,“我这哪是人间得意啊,失意还差不多。不过,得意失意,有酒足矣。”
闷头喝尽,他的嘴里,鼻里,满腔都是桃花的香气。不知道桃花仙到底是怎么酿的,明明很上头,却一点酒气也没有。
流星在院里抬头看着木雨山,悄声说:“但愿长醉不复醒。”
身后走来一人,流星并不惊讶。那人有些嫌弃的语气说了句:“酒鬼。”
流星不回头,只说:“借酒浇愁罢了。”
那个人飞身跃上屋顶,走到木雨山身后。
木雨山喝了几坛桃花酿,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身体歪在一边软趴趴的,好似一摊泥。
他举着酒坛对身后的人说:“陪我喝一口?”
那个人微微动了动,脸上的黄金面具闪着光,像夜晚的一颗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