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日戌时六刻。东平府治须城县东南一百里刘家庄山庄外。
一大群身着皮甲,或骑马,或步行,皆手持利刃、火把,攀山涉水跨越田垄追逐围堵另外一群慌不择路衣衫褴褛之人。
“休走了梁山贼寇!休走了梁山贼寇!”
身着皮甲者人多势众,且有马匹相助,很快就将数个被称为“梁山贼寇”的衣衫褴褛之人堵住,逐一绑了个结实。
斥候之间的短暂争锋告一段落。片刻后,宋强与韩合骑马赶到此处。
“大哥!”
解珍迎上去,叉手施礼道:“抓获梁山贼斥候五人,无一人逃走!斥候队以散开十里范围查勘围剿梁山贼斥候,确保我行军保密!另前面有消息传来!梁山贼大队攻陷王家庄后,陆续击破赵家庄、高家庄,正朝三十里外吕家庄推进!算上在路上所耗时间,最多两刻后梁山贼就将抵达吕家庄!”
“吕家庄?”宋强念叨这个名字,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了。
“可是吕家商行嫡长子吕瑶的那个庄子?倒是占了块好地!依山傍水的,水田旱田相得益彰,着实有些眼馋啊!”
韩合骑马跟在宋强旁,闻言笑道:“主公莫非对那片土地有意?只可惜离我们庄远了些,还隔着几家庄园。倒是可以待梁山贼将其破坏后收了去,然后跟与我相邻庄家调换些好地。”
宋强本来只是提了一句。听韩合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心动。虽然他的发展并不是靠土地里刨食,可谁会嫌弃土地多啊!多一些能耕种的土地,也就能多一些人口。无论是发展农业、工业、商业,人口都是最宝贵的基础资源。
“此事稍后再议吧!现在最紧要之事便是击破梁山贼,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暂且放下!”
韩合含笑叉手道:“喏!主公所言极是!”
“报!”
一名庄丁跑到宋强马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庄主!刘家庄家主率众求见,被我等暂且拦下,请庄主发落!”
宋强蹙眉本想开口拒绝,却被韩合抢先说道:“让刘家主来见!但仅限两人!”
待庄丁离开,韩合叉手深施一礼道:“韩合有罪!但请主公见一见那刘庄主。此人曾是东平府最大庄主,更是东平府书写机宜文字兼兵马提辖刘子羽的叔伯,为人还算宽厚。可以结交一二。且这刘庄主田亩与我相距不远,尚有大片汶河边土地,不妨就用那吕家庄的土地与其交换,让我等也有一块临河方便运输交通之地!”
能得到临河之地一直是宋强心心念之事。既然有可能从这刘庄主身上得到这个好处,他也就不吝啬见一见对方了。
“也罢!就会一会这位大名鼎鼎的刘庄主吧!”
刘家庄庄主刘睿才,得到许可后便带着他小儿子在一名庄丁的带领下去见宋强。
沿途不断有骑着马的斥候来回穿行,更有排成长长纵队的持械宋家庄庄丁队伍沿着驰道向西行进。
刘睿才五十有三,曾是东平府须城县一名举人。无心做官,便经营起自家土地庄田。几十年间努力之后拥有上百顷上好田亩,成为东平府都有名的豪绅。
他还有一个远房侄子刘子羽在东平府任兵马提辖。掌握着府尹衙门直辖衙役与五百厢军马步健卒。因此也是见过一些军旅之事。可他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一只行军队伍如眼前这支庄丁队伍般!
快速、沉默、士气高昂!
从这些庄丁身上根本看不出来田间地头农人的影子,完完全全是一副精悍善战之士的样子!这真的是宋家庄的庄丁护院么?汴梁禁军怕也没有如此彪悍吧!
刘睿才去见宋强的路上满心的都是震撼。兴许是一路上被震撼的有了免疫力。当真的见到宋强本人时,反而没有多少惊为天人的感觉。
“乡绅刘睿才,见过宋庄主!”
刘睿才施礼得体不做作。他的身份是当朝举人,按说应该是宋强对他施礼。但刘睿才却并没有在意这些面子上的,他清楚的知道目前形势比人强。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睿才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龄和身份对宋强有任何怠慢的表现,宋强自然也不会表现的盛气凌人。
宋强与韩合翻身下马,走上前几步对刘睿才叉手施礼道:“刘庄主,晚生宋强见礼了!今日因梁山贼盗下山劫掠,为保地方平安,晚生特领自家庄丁前往迎战。途径贵庄,若有叨扰,还请刘庄主见谅!”
“宋庄主!宋英雄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刘睿才没甚本事,经营自家田亩也只是收了些粮食,也没想过什么保境安民之事。与宋庄主比起来,深感惭愧!我庄上丁壮不过十人,怕是也入不得宋英雄的法眼,故而今日特带来千石粮草支援以表我心!还望宋庄主能旗开得胜,此乃我等乡绅之大幸事也!”
有人送粮劳军,宋强当然是照单全收。也算是这次出征收取一些保护费了。他这次迎战梁山贼,直接受益的不就是这些平时对庄丁吝啬,大难临头为自保却一掷千金的大地主么。
“刘庄主客气了!此次远征迎战山贼,既是保护诸位乡绅,也是保护我宋强自己。唇亡齿寒之理,我宋强虽读书不多却也知晓一二!”
“好!唇亡齿寒!宋庄主大明事理,真乃我东平府之福也!”
眼看庄丁队伍后卫也即将走过,宋强也就不再与刘睿才闲聊。与他道个罪后,跟韩合两人重又翻身上马,冲向队伍的前进方向。
宋强和他的庄丁队伍都已经走了很远。刘家庄重又被寂静的黑暗所笼罩包裹。
刘睿才却好似根本感觉到夜风的寒冷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小儿子有些扛不住了,轻声在父亲耳边抱怨道:“父亲,那些武夫贱农都已走远,我们粮食也都送走了,还搭上了好些辆牛车,已经不欠他们分毫,父亲还站在这里作甚?”
“汝真乃黄口小儿!无知匹夫!”
刘睿才在宋强面前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在没人时训起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可是一点不带留情的。
“那宋强打虎英雄之名早已传遍东平府,乃至京东西路!你族兄彦修更是对其多有赞赏。想你族兄何等傲气之人,也对这宋强赞许有加,你又有何能耐妄议他人之能?也幸得方才你闭口不言,若是胡言乱语,那梁山贼,须城县兵皆与我百里之遥,可那宋强据我不过三十余里!再观其庄丁之气盛,此人只可教!不可得罪!你速速前去须城县,找你族兄前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刘睿才小儿子仰头看了下漫天星空,紧了紧衣袄。咧着嘴为难道:
“现在么?”
“莫不成你让我这老头子跑一趟!”
“我去我去!”
刘睿才望着自己小儿子磨磨蹭蹭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只能心中无奈苦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