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阳山下,徐世勣背水列下军阵。但见那山下之地,江水滔滔,奔腾不息,似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一场龙争虎斗。
听闻李密军中竟有能人,令天子麾下诸多武将束手无策,那李嗵更是连一合都未撑住,便败下阵来。徐世勣深知杨桐身边武将皆是不凡,论武力,他与裴元庆当属顶尖,可其余众人亦非庸碌之辈。就说那李嗵,往昔与独孤雄也曾战得难解难分,武艺自是高强。一合便将其击败,这般能耐,便是在洛阳城中,亦是屈指可数。在洛阳,李嗵等人虽难以跻身一线武将,可若置于其他诸侯处,如李密麾下,那便几乎与李密帐下第一猛将不相上下了。
徐世勣在杨桐麾下武将中,素以沉稳著称。然身为武将,谁心中没有争雄之志?此番应召前来,本为招降李密残军,但若能与那厉害人物较量一番,倒也不失为一桩快事。
正思忖间,忽闻山上隐隐传来隆隆战鼓之声。紧接着,便见山道之中,一支军队如蜿蜒长蛇般缓缓而下。不多时,已然至山下,迅速整军列阵。
高甑生即便不在队伍前列,于人群之中亦是醒目非常。那股剽悍气势,便是常年在与**厥交锋的边关,亦是少见。
“徐世勣,陛下莫非真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不成!?”邓超来到阵前,目光灼灼,直视徐世勣。想那舞阳之战,乱军之中,他便曾见过徐世勣,如今已是二人第二次碰面。地点虽异,然处境相同,此番他依旧是以败军之将的身份直面徐世勣。
“邓将军此言差矣。”徐世勣拱手作礼,言辞恳切道,“将军若肯归降,日后你我便是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何来赶尽杀绝之说?若真欲将诸位斩尽杀绝,此番前来的便非我,而是那虎侯裴元庆了。”
此语既是劝降之言,亦暗藏威胁之意。想当年,裴元庆曾在李密军中效力,战功赫赫,却因功高震主,备受同僚排挤,甚至还斩杀过邓超一名族人。若有机会,裴元庆定当毫不留情,如同碾压马鹿与李河一般,绝无丝毫情面可讲。
如今的裴元庆,已非割据一方的诸侯,无需顾虑诸多繁杂事务。他身为杨桐麾下武将,只要踏上战场,便不会手下留情。作为武将的裴元庆,比起一方之主时更为可怖,因其无需再思量那些无关职责之事。
“绝无可能!”邓超听闻,断然拒绝,言辞决绝。“我家小尚在金雍城,以李密的性子,若我投敌,他岂会将我家小安然交还?我身后,可是一整个家族!”
“邓将军忠义,勣深感钦佩。只是将军可曾想过,将军麾下这些将士,他们的想法可与将军一致?”徐世勣手指向邓超身后士卒,高声问道。
不妙!邓超心中暗惊,这才察觉,看似忠厚的徐世勣,实则心思狡黠,分明是在动摇自己军心。当下扭头看向高甑生,大声喝道:“甑生,拿下此人!”
“好!”高甑生早就按捺不住,听闻此言,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手中拎着的铁锤便朝着徐世勣狠狠砸去。他人尚未至,那铁锤带起的劲风,已将徐世勣头顶红缨吹得剧烈颤动。
单看这威势,便知铁锤分量不轻,此人走的是力量型路子。徐世勣不敢硬接,手中飞龙枪微微一颤,眼前瞬间出现数道枪影。
叮叮叮~
一阵刺耳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刹那间,徐世勣连刺九枪。仔细观之,便会发现这九枪竟皆刺在同一处,正是铁锤最不受力的部位。
这九枪,每枪之力看似不大,然最终,九枪之力几乎同时爆发。即便以高甑生的神力,手中铁锤亦被徐世勣这一连串连刺挑得偏离方向。他虽竭力控制,却难以稳住,只听轰的一声,一锤重重砸在地面之上。
徐世勣此时亦觉双臂发麻,一时间难以追击。二人此番初次交锋,皆未使出全力,只是简单试探,却也让双方对彼此实力有了初步了解。
从兵器而言,徐世勣的飞龙枪在这种硬碰硬较量中,本就处于劣势,然而他却凭借精湛技巧,与高甑生拼了个不分伯仲。
高甑生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一锤虽非全力一击,但寻常武将,在他锤下连三合都走不过。向来与他交锋之人,大多被他压制。徐世勣恐怕是他生平第一个能与自己平分秋色之人。
这一番简单交手过后,双方心中有了底。二人走马片刻,再次厮杀到一处。这一回,徐世勣不再与高甑生硬碰硬,而是凭借高超骑术,与他展开游斗。
高甑生手中铁锤虽沉重,却运用自如,举重若轻,只是速度远不及徐世勣。未到三十回合,他便渐渐有些抵挡不住,更糟糕的是,胯下战马眼看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瞅准时机,高甑生一锤将徐世勣的枪震开,厉声道:“且慢!”
“怎么?”徐世勣并未追击,看着微微气喘的高甑生,微微一笑。所谓盈不可久,但凡使用重型兵刃之人,即便天生神力,亦难以持久作战。徐世勣这种技巧型武将,在同等级别下,可谓是力量型武将的克星。
“且容我换过兵器再战!”高甑生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坐下战马,闷声说道。
“好!”徐世勣亦不乘胜追击。他此来,是为立威,邓超可走,但他麾下兵马绝不能放走,这是杨桐之令。正因如此,徐世勣才要堂堂正正击败高甑生这员猛将。
高甑生打马回阵,将手中铁锤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巨响,地面都跟着颤动几下。
邓超赶忙迎上前去,看着微微气喘的高甑生,焦急说道:“甑生,若事不可为,咱便别再战了。”
虽心中失望,但如此一员猛将,他如今着实损失不起。
“阿正!取我鹿角刀来!”高甑生对着亲卫喊道。
“喏!”那亲卫赶忙将一口鹿角刀抬了上来。高甑生平日里以铁锤为兵器,主要是为锤炼力气。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遇上同级别对手,哪怕是超一流武将,一把铁锤亦足以应对。但遇上徐世勣这种同级别且走技巧型路子的猛将,铁锤便有些施展不开了。
高甑生一把接过鹿角刀,便欲再次出战。
“甑生且慢!”却见邓超叫住了高甑生。
“将军还有何事?”高甑生疑惑回头看向邓超。
邓超翻身下马,将自己的马牵到高甑生面前,诚挚说道:“猛士怎能没有好马相配?这匹马虽非名驹,却也是难得的大宛良马。将军乘此马再去与那徐世勣作战。”
“多谢将军!”高甑生看了看自己坐下已然有些不支的战马,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下马,换乘了邓超的大宛马。对于武将而言,一匹好马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换上邓超的大宛马后,高甑生再次来到两军阵前。这一次,他二话不说,手中象鼻鹿角刀凌空一劈,径直斩向徐世勣的脑门。
“好!”徐世勣目光一亮,忍不住大声喝彩。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甑生这把鹿角刀比之尚师徒的刀要厚重不少,同样走力量型路子,但比起之前的铁锤,却多了几分铁锤所发挥不出的精妙。这一刀劈出,看似直来直往,却又隐隐带着几分回旋之力。若非对力量的运用已达精妙入微之地步,绝难劈出这样一刀。
徐世勣双手持枪,也是一记直刺。铛的一声,高甑生的刀被他挑开。紧接着,徐世勣顺势一招黑虎掏心,反刺高甑生胸膛。
高甑生目光一凝,手中鹿角刀猛地二度发力,在力道将尽未尽之时,陡然转向,一刀劈开徐世勣的长枪。随即收刀再斩,瞬间连环斩出三刀。虽然速度不及徐世勣,但威势更胜一筹。
徐世勣心中一沉,手中飞龙枪快速翻飞,一枪刺出,意指八方。看似平常招式,却每每能攻敌必救之处,犹如隐藏暗处的毒蛇,每一次出击,都精准指向高甑生刀势中最薄弱的地方。
论武艺,徐世勣比高甑生略强,但强得有限。高甑生并非只靠蛮力横冲直撞之辈,看似打法狂暴,实则粗中有细,刀法精湛。虽不及尚师徒,却也隐隐触摸到大师门槛。
论力量,高甑生显然更占上风。徐世勣的枪虽快,但也快不了多少。综合来看,两人差距不大。这一番战在一起,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一时间,众人只见战场上刀光如电,枪影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令人惊讶的是,两人以快打快,在那方寸之间,须臾间已然斗了十几个回合,然而两人兵器碰撞次数,却寥寥无几。
哪怕是邓超,此刻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两人交手时的些许残影,大概看出战况。只是心中,颇不是滋味。原来武将竟能强悍至此,这还只是徐世勣,若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猛将的裴元庆在此,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铛铛铛~”
就在邓超看得有些出神之际,却见场中突然响起一连串清脆响声。原来是徐世勣在挑开高甑生鹿角刀的一瞬间,连环三枪,刺在了高甑生的铠甲之上。若非高甑生铠甲坚固,且徐世勣仓促之间未能蓄力,未能刺穿对方铠甲,此刻高甑生身上,恐怕已多出三个血窟窿了。
“吼~”战场上,响起高甑生愤怒的咆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