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悠悠展露，那灿金的晖光似薄缕般，再度轻柔地漫洒于大地。一场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混战争锋，已然缓缓迈向终章。
“此番这战事，所俘获的降卒，着实不算多啊。”杨桐于一众将领的簇拥环绕之下，稳稳策马伫立，目光投向眼前那已然化作一片熊熊火海的大营，不禁暗自摇头，微微发出一声感叹。
“这一战之所以能够取胜，其关键之处，便在于军心所向啊。”岑文本立身于杨桐身畔一侧，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说道：“此次邓超败退回中阳山，往后若还妄图卷土重来，怕就没那般轻而易举了。”
往昔，杨桐这边的军心，可谓是动荡不稳，甚至还曾生出过不小的动乱。然而经此一场大战，朝廷凭借自身雄厚强大的实力，向天下众人有力地彰显了自身的威严。邓超兵败而逃，输掉的可不单单只是这一场战斗，更是整个南阳地区军民之心。而这，才是此战最大的收获。经此一役，南阳之地的军心，尽皆归附于朝廷，如此一来，杨桐麾下，转瞬之间便凭空多出了将近五万的兵马。
虽说这些新增的兵马，相较于朝廷的精锐之师，尚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如此规模的兵力，已然能够抵得上朝廷兵力的半数之多了。
在这此消彼长的局势之下，李密不仅丢失了南阳这一要地，经此一场大败，无论是其在诸侯间的威望，还是自身的实际实力，都必将遭受沉重且巨大的打击。想那李密，堂堂号称天下第一诸侯，坐拥十几万的大军，竟被朝廷仅仅三万兵马，打得丢盔弃甲，接连丢失城池与土地。可以说，经此一战过后，这所谓的天下第一诸侯之名，怕是要沦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而与之相对的，朝廷的声威气势，必将更上一层楼。倘若说之前朝廷出兵攻打**厥、契丹，乃至征伐幽云等地的战事，都尚且不足以完全展现朝廷的雄厚实力的话，那么经此一战之后，又还有谁敢再轻视小觑朝廷呢？
“此言倒也在理，不过朕还欲再贪心几分！”杨桐面露笑意，开口说道：“传朕旨意军令，着徐世勣即刻率领两千亲随，速速赶来。那高甑生不是自诩厉害非凡吗？朕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遵旨！”岑文本听闻，略作思索。如今邓超打通了中阳山这一路径，如此一来，叶县和舞阳的战略意义便大大降低。况且仅仅是让徐世勣前来，而驻军依旧留守原地，想来应当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邓超此刻已没了踪影，杨桐并未就此急于回城，而是挥动大军，继续展开追击。他意在将战线向前大幅推进，把邓超所率的这支部队，彻底驱赶至中阳山那深邃的山沟之中，从而断绝其与南阳之间的联系，将李密在南阳所遗留的种种印记，一点点地彻底抹除干净。
恰似瓢泼一般的大雨，如注而下，终于迫使追兵停下了前行的脚步。邓超带领着那些残兵败将，与马武阳成功会合。
原本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到如今仅仅只剩下一万三千多人。那一场大战所造成的惨重损失，再加上连日来遭受的追击，期间有被敌军斩杀的，有在行军途中掉队的，还有趁机逃跑的，种种缘由叠加之下，最后留存下来的，便只有这些人马了。反倒是马武阳所率领的山贼部队，并未遭受太过严重的创伤，依旧维持着八千人的编制。
“哼，邓超，这便是你所谓的良策？”昔日马武阳的山寨，如今已成为邓超临时安营扎寨之地。洛勇满脸不屑地怒瞪着邓超，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果真是绝妙的办法啊，三万大军，如今连半数都不到了。那些潜藏的细作倒是清除了不少，可就凭这点兵力，邓将军你打算如何去夺回南阳？”
虽说这一战打输了，但洛勇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扬眉吐气之感。想那军队在自己掌控之时，虽说未能立下什么显赫战功，但好歹还能维持完整。可到了邓超手中，仅仅才过了数日，便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兵力。回想起当日邓超夺权时那毫不留情的模样，再瞧瞧如今他面色阴沉的表情，洛勇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之意。
“洛将军，邓将军他已然竭尽全力了。”高甑生闷声闷气地说道。虽说他对军事韬略并非十分精通，但这些日子跟在邓超身边，还是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邓超的统军能力，比起洛勇来，那可是强出许多。若是换作洛勇来统领军队，单就朝廷混进军中的那些奸细，就足够让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了。要是真让洛勇来指挥作战，恐怕如今这三万大军，能剩下三千人都算是万幸了。
“住口！”洛勇怒声冷喝，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高甑生，“你是何等身份？这里哪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给我滚到一边去。”
高甑生只觉胸口一闷，怒目圆睁地瞪着洛勇，被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瞪什么瞪？”洛勇冷眼斜睨着高甑生，满脸不屑地说道：“你不过是区区庄户人家出身，有何资格与我交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够了！”邓超面色阴沉如墨，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目光冰冷地看向洛勇。
“你想干什么！？”洛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觉得此举太过示弱，又瞪大双眼，看向邓超说道：“此战战败之责，全在你一人身上。我定会写信如实向主公禀明此事，你就等着被主公严厉问责吧！”
“不劳洛将军费心，若无其他要事，这里便没你什么事了。”邓超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怒火。
“哼！”洛勇见邓超此刻依旧是一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不禁冷哼一声，甩袖便扬长而去。至于重新夺回军权之事，他却再也没有提及。自己有多少斤两，他心中自是清楚明白。此前见识过朝廷的手段之后，他便一直懊悔当初不该接手这份差事。如今既然邓超甘愿承担这个责任，他自然乐得清闲。即便此刻邓超想要将军权归还于他，他也决然不会答应。
“将军，就这般让他离去了？”高甑生站在邓超身旁，望着洛勇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但他担心洛勇会在主公面前胡乱编造是非，从而连累自己的家乡父老。
“无需理会他。”邓超长叹一口气，缓缓摇头说道：“此事我罪责难逃，但究竟该如何处置，却并非他能决定。待日后我等返回金雍城，主动向主公认罪便是。虽说届时日子定然不好过，但性命当可无忧。”
高甑生闷声不响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些权谋争斗之事，他着实不太明白。既然邓超如此说，他便也不再多言。
“对了，马武阳他们为何没来？”邓超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哼！”提及马武阳等人，高甑生不禁冷哼一声，摇头说道：“马武阳称身体抱恙，无法前来参与议事。”
说是身体不适，莫说是邓超，就连高甑生都对此话难以相信。
“他们……本就是为了谋取前程才加入我军。如今我在宛城兵败，莫说给予他们前程，便是我自身，此刻都难保无忧。”邓超看了一眼满脸羞愧、低头不语的邓炯，苦涩一笑，摇头说道：“随他们去吧。”
“将军，那接下来该当如何？”高甑生沉声问道。这山寨之中，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那马武阳、曹槌往日里跟在邓超身边，一副亲密无间、忠心耿耿的模样。可如今邓超兵败，他们对邓超的态度却冷淡了许多。原本计划编入李密军中之事，如今也都避而不谈。甚至那些山贼与邓超所率的兵马，彼此之间界限分明，最近这两天，还不时发生冲突。若不是邓超这边人数占据优势，说不定早就被这些人翻脸吞并了。
“等！”邓超坐在帅椅之上，缓缓摇头，长叹一声说道。
“等？”高甑生听闻此言，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这算是什么应对之策？
“不错，唯有等！”邓超仰头望向头顶的天花板，神情苦涩地说道：“如今朝廷已然成功收服南阳，经此一战，其军心稳固如磐。我等这残兵败将所组成的军队，若想再度与朝廷交锋作战，根本无法与士气正盛的朝廷兵马相抗衡。此刻，便只能看主公如何做出决断了。不过在此之前，中阳山绝不可轻易丢弃。一旦此地失守，我军若还想重新打回南阳，便再无路径可寻了。”
高甑生听后，不禁叹了口气。可笑当初高老太爷派他前来之时，还特意叮嘱他切莫与朝廷结下仇怨，遇到合适的时机，不妨放水一二。
如今回想起来，高甑生只觉此事颇具讽刺意味。自出兵以来，真正派上他用场的地方着实不多，也就是与李嗵交战了一场，勉强扬了扬威风。而后稀里糊涂地便战败了，甚至在那混乱的战场上，死在他手中的李密军士卒，竟比朝廷兵马还要多。如此看来，高老太爷显然是过于担忧了，当今天子的实力，哪里还用得着他刻意相让？
“报~”
恰在此时，一名小将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对着在场的几位将领躬身行礼后，说道：“诸位将军，方才在山道之中，发现了朝廷兵马的踪迹。此刻他们正在山下背靠着江水，列好了阵势，还在山下大声叫阵呢。”
“哦？”邓超微微挑眉，开口问道：“可知那领军主将是何人？可是李嗵，还是涂猛？”
“皆不是。”小将躬身回答道：“此人自称是曹州离狐徐世勣，乃是官家麾下的大将。此番前来，竟是想要劝我等归降朝廷。”
“徐世勣？”邓超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醒悟过来，“是官家麾下大将徐懋功啊。听闻此人武艺高强，在朝中，其威名仅次于裴元庆，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初裴元庆纵横草原，尚师徒痛击**厥，都有他在一旁辅佐相助。不必理会他，严令将士们严守辕门即可。”
“遵命！”小将听闻，连忙应了一声，便欲转身离开。
“且慢！”高甑生突然站起身来，叫住了小将，扭头对着邓超拱手一礼，说道：“将军，末将承蒙李公厚爱，委以如此重任。然而，自投身军旅以来，却寸功未立，实在无颜回去面见李公。此番那徐世勣既然前来挑衅，若我等不应战，军中士气定会愈发低落。”
“甑生之意是……”邓超听闻此言，已然明白高甑生心中所想，只是心中不免有些迟疑。徐世勣的威名可不是虚传，身经百战，枪法出神入化。高甑生虽勇猛过人，但也仅仅只是勇猛罢了。
“末将恳请出战，下山去会一会那徐世勣。”高甑生神情坚毅，沉声说道。
“甑生可有胜算把握？”邓超神色凝重，沉声问道。
“未曾与他交过手，末将实不知那徐懋功的本事究竟如何。”高甑生并未盲目拍胸脯保证，虽说他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但徐世勣名声在外，他也不敢断言自己就必定能够胜过对方。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战都势在必行。若自己始终寸功未立，被李密轻视倒还是小事，可若是因此牵连到家乡的父老乡亲，那绝非高甑生所愿看到的结果。
看着高甑生那坚定无比的目光，邓超大致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禁长叹一口气，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亲自为甑生你掠阵助威。”
“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