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除掉王世充掌握朝政后,彼时他刚穿越而来,前世身为交警队长的他,深知民间疾苦需有宣泄之处,便设立了登闻鼓,意图为百姓开辟一条直达天子的陈情之路,同时借此制衡那些在朝堂上根深蒂固的世家门阀,重振朝纲,彰显新朝之威。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历经多年的战乱与炀帝的暴政,隋朝在民间的威望早已一落千丈,公信力也大不如前。尽管登闻鼓设立的消息已传遍四方,可多日过去,始终无人敲响这面代表着希望与公正的大鼓,仿佛它被一层无形的纱幕所隔绝,无人敢触碰。这让杨桐深刻地认识到,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岌岌可危,想要重拾民心,绝非易事。
朝堂之上,对于登闻鼓的出现,文武百官们起初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态度。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在他们的权力领域中插入了一把利刃,随时可能威胁到自身的利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见登闻鼓并未掀起什么波澜,百官们便渐渐从排斥转为了漠视,各自心怀鬼胎,在这乱世之中,盘算着如何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如何在权力的棋局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杨桐也明白,自己虽贵为天子,但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行事也需谨慎小心。他设立登闻鼓时,便曾明确规定,若有人上告上官,一旦查明所告属实,自然会依法论处;但若被查出是栽赃诬陷,必将严惩不贷。这一规定,看似公平公正,实则也是他与百官之间的一种微妙平衡。正因有此规定,百官们才勉强容忍了登闻鼓的存在,毕竟他们深知百姓对官场的看法,在百姓眼中,官场黑暗,官官相护似乎已成了一种定式,而皇帝,在他们心中也不过是这庞大官场体系中的一员罢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观念深入人心,再加上世家门阀在背后操纵舆论,那些有冤屈的百姓,即便心中有万般苦楚,也不敢轻易来敲响这登闻鼓,生怕引火烧身。
可命运的齿轮却在这看似平静的朝堂上悄然转动。这一日,登闻鼓那沉闷已久的声音陡然在宫城上空响起,其声如雷,打破了往日的平静,也让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们心中大惊。
“传!”杨桐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冷峻,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知道,这一声鼓响,或许将是改变朝堂局势的一个契机,也可能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少顷,在数名侍卫的护送下,一名神情紧张、略带怯懦的青年步入大殿。他身形瘦弱,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显然是个出身贫寒的庄稼汉。一进入大殿,那庄严肃穆的气氛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颤抖着声音说道:“草民齐二狗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击鼓?”杨桐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这个明显局促不安的年轻人,心中暗自思忖,这冯勇倒是会找人,瞧这模样,便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这样的人,往往不善言辞,所说之话,反倒更具真实性。
“回皇上老爷的话,俺叫齐二狗。”那青年听到杨桐的问询,连忙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紧张。
“齐二狗?朕问的是你的真名。”杨桐微微皱眉,这名字听起来倒也符合民间百姓的起名习惯,朴实无华,带着乡土气息。
“回皇上老爷,俺就叫齐二狗,打小俺爹便这般唤俺,村里的人也都这么叫,这就是俺的真名。”齐二狗一脸茫然地望向杨桐,如实说道,眼中透着几分淳朴和懵懂。
“罢了罢了……”杨桐不再纠结于名字之事,转而看向他道:“齐二狗啊,你可晓得,在此大殿之上,无论你要状告哪位公卿,一旦所告不实,那便是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俺知道,可俺说的都是真的,没啥好怕的。”齐二狗摆了摆手,语气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和悲愤。
“既如此,那你便说吧,你要告谁?”杨桐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叹,这是该赞他淳朴呢,还是说他少些心眼呢?这朝堂之上的水太深,他一个庄稼汉,卷入其中,不知是福是祸。
“俺要告一个叫崔宏的大官儿。”齐二狗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大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崔宏?”杨桐抬手一指满朝文武,神色凝重地问道:“齐二狗,你可知道,这些人之中,哪一个是崔宏?”
“俺不晓得。”齐二狗摇了摇头,“但俺就是要告他。”
“荒唐!”马姚满脸怒容,瞪着齐二狗斥责道:“你既不识得崔宏,为何又要告他?莫非你以为这庄严神圣之地,是尔等刁民肆意胡闹之所?”
杨桐亦一脸无奈地看向冯勇,心中暗忖,这找来的是何许人也?
冯勇早已冷汗淋漓,望着杨桐,低声道:“奴婢亦不知详情,他只说有冤情,且周围乡里皆是这般传言,殿尉还不将他拿下。”
“俺没有胡闹。”齐二狗此刻却挺直了脖子,高声道:“虽说俺不认识他,可俺认识崔纹。就是这崔纹,霸占了俺家的田地,还打死了俺爹,强抢了俺姐。三天前,俺姐被人扔在了村外头的乱葬岗里,死的时候,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说到此处,齐二狗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
“崔纹又是何人?与崔爱卿有何关联?”杨桐眉头紧锁,心中却也大致猜出了几分,这崔纹,想必是崔氏的族人吧?这崔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起朝堂的轩然大波。
“俺听人讲,那崔纹就是仗着是崔宏的侄子,皆是因为崔宏在背后指使,他才敢这般胡作非为。”齐二狗恨恨地说道,眼中满是怒火。
“崔爱卿。”杨桐扭头望向崔宏,声音低沉地问道。
“臣在!”崔宏面带苦涩,缓缓站出班列。这位清河崔氏的家主,在朝中可谓是举足轻重,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此刻,他的脸上虽然保持着镇定,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崔纹此人,可有此事?”杨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崔宏,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回陛下,臣确有一侄名叫崔纹,在渔阳县担任县尉之职,只是此事,臣着实不知。”崔宏无奈苦笑,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
“俺就是渔阳县的人。”齐二狗补充道。
“那你可有证据证实此事真伪?”杨桐追问道,他深知,在这朝堂之上,一切都需讲求证据,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论断,否则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咋没有?那崔纹在渔阳县干的坏事多了去了,皇上老爷只要派人去打听打听,便一清二楚了。”齐二狗连连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希望皇上能够为他主持公道,为他死去的父亲和姐姐讨回一个说法。
“左威,此事便由你亲自带人去查,顺便将那崔纹给朕带回来,若有人胆敢暗中阻拦,也一并带来见朕。”杨桐神色威严,下令道。他知道,此次调查必然会困难重重,但他身为皇帝,必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也要借此机会整顿一下吏治,树立自己的权威。
“喏!”左威字子涛,官职右威卫中郎将,闻言躬身领命,退回班列。他心中明白,此次任务艰巨,不仅要面对崔氏一族的压力,还要在这乱世之中查明真相,稍有不慎,便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上老爷,您不会也不敢管这事吧?”齐二狗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他心中的悲愤和绝望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此刻,他只想要一个结果,一个能够让他家人安息的结果。
“大胆!”一名武将见状,怒目圆睁,伸手抓住齐二狗的肩膀,呵斥道:“竟敢对陛下无礼,还不跪下?”
“凭啥!?”齐二狗冷哼一声,双手抓住那武将,猛地一甩。那武将虽说在杨桐眼中本事平平,但也有一定武力,寻常庄稼汉,便是十几个也难以近身,且其身材魁梧,少说也有一两百斤重。然而,就在杨桐与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这武将竟被齐二狗单手提起,甩了出去,足足有五六丈远,一时间,竟难以起身。
“放肆!”左威眼神一凛,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暴怒的齐二狗,欲将其制服,却未料到,齐二狗用力一挣,竟将左威挣得踉跄后退数步。
“哗啦啦~”一群殿尉听到大殿内的动静,急忙冲了进来,将齐二狗团团围住。
“够了!”杨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挥了挥手道:“都退下,成何体统?”
“喏!”一众殿尉无奈,只得退下。
杨桐凝视着齐二狗,语气沉稳地说道:“齐二狗,朝堂之上,不可莽撞行事。朕并非不管,只是此事,不能仅凭你一人之言便下定论。朕答应你,三日之内,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你身边这位将军负责查办此案,你若不信,可随他一同前去,也好作个监督。”
“真的?”齐二狗望向杨桐,眼中满是疑虑。他不知道这位皇帝是否真的能够为他做主,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当官的大多都不可信。
“朕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岂会骗你!”杨桐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说道。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话,不仅是对齐二狗的承诺,更是对整个朝廷,对天下百姓的承诺。如果他连这一件案子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立足,如何能够重振大隋的雄风呢?
“好,俺信陛下。”齐二狗微微点头,重新跪了下来,眼中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左威,此事便交予你去办,务必尽快给朕答复。另外,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要确保齐二狗的安全。”杨桐挥了挥手,说道。
“诸位臣公若无其他要事,便退朝吧。”说罢,杨桐便起身离开龙椅,向后宫走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重,他知道,从这登闻鼓响的那一刻起,他便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