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勇匆匆自宫门外折返,此前前往段达府上,未得见段达,仅从其下人处获些许消息。他思忖此事至关重要,当速报与陛下知晓。如今这洛阳城中,氛围愈发紧迫压抑,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恰逢尉迟恭与杨宏交接事毕,正欲归家。见冯勇行色匆匆,尉迟恭遂上前招呼。
“见过将军。”冯勇素知杨桐颇为倚重尉迟恭,故而对其态度甚为礼敬,然二者交集无多,相互点头示意后,便各自散去。
冯勇径直奔赴乾阳殿,正遇杨桐自某处归来,赶忙上前,低声道:“陛下,魏文通已然回城,恐有变故。”
“哦?”杨桐眉梢轻蹙,看向冯勇道:“却是为何?”
冯勇忙将在段达府中探得之情报细细禀明。段达于反侦察之事,显有疏漏,本属机密之事,竟为一过路小厮听闻。冯勇在段府地位虽不高,然与府中下人相处和睦,平日段达所予赏钱,皆散于诸下人。彼等虽忠心于段达,然于冯勇亦不隐瞒些许情报。
“如此看来,魏文通此行,怕是凶多吉少。”杨桐负手踱步,虽闻此讯,然并不欲驰援魏文通。究其根本,魏文通与王世充、段达无异,皆为淮泗军中权势颇重之将领。纵使杨桐施以援手,魏文通或感恩于心,然欲其效死忠,难矣。且此举恐暴露自身底牌,权衡利弊,风险远超回报,实乃得不偿失之举。
“尉迟恭何在?”杨桐沉声道。
“已与杨宏交接完毕,此前奴婢在宫门口遇之,其正欲归府。”冯勇躬身答曰。
“速将其召回,另遣人暗中寻访秦琼,令其速返洛阳。”杨桐决然下令,目下秦琼为避段达猜忌,主动领命剿匪,于洛阳周边清剿流寇盗匪,暗中亦收编青壮,厚积实力。
“喏!”冯勇领命,向杨桐行礼辞行,转身匆匆而去。
杨桐目送冯勇背影远去,虽负手而立,然心中实难如表象般镇定。此乃天赐良机,或为短期内唯一契机,杨桐不欲坐待两年后王世充、段达如史书记载那般反目成仇方始谋划,彼时恐悔之晚矣。
依杨桐之策,本应俟暗中拉拢尉迟峰叔侄,诸事就绪,胜算方大。且宫中遴选之侍卫,尚未训练精熟,亦未全然效忠于己,此辈于杨桐之谋,亦属关键。然世事无常,诸多变故,非待诸事皆备,方能顺遂人意。其间变数繁多,机缘亦转瞬即逝,此机若失,恐难再逢。
一旦王世充、段达鲸吞魏文通之势力,此后良久,杨桐恐皆无机可乘。
……
尉迟恭离宫后,未即归府,途中往访岑文本,然岑文本外出未遇,尉迟恭怅然若失,遂返家而去。
“老爷,尉迟将军已去。”管家目送尉迟恭离去,入岑文本书房,躬身禀道。
“嗯。”岑文本捻须点头,“自此刻起,若有访客,皆言吾外出访友,概不见客。”
“喏。”
另一边,尉迟恭行至家门,惊见值守将士踪迹全无,顿觉不祥。疾步入内,见管家与仆役侍女数人瑟缩一处,见其归来,亦无半分欣喜之色,唯频频使眼色示意。
“宏叔,你……”
尉迟恭方欲问询,便闻内室传来韦氏惊呼与雪雪哀求之声,其间夹杂男子淫邪之笑。
尉迟恭顿觉热血上涌,双眸瞬间赤红魔怔,全然不顾管家等人阻拦,怒喝一声,大步闯入内室。眼前所见,令其理智尽失。
韦氏房中,韦氏衣衫破碎,仅余抹胸蔽体,肌肤外露,双手抱胸,双腿被王仁式死死摁于榻上。王世充肆意轻薄,双手于其肌肤游走,青红之痕交错。
尉迟恭突入,二人受惊。王仁式见尉迟恭,畏缩不迭,王世充则傲然不惧,厉声叱道:“滚出去,谁许你擅入!”
“狗贼!纳命来!”尉迟恭怒发冲冠,哪管其他,上前猛踹王仁式胸口。王仁式惨呼,身形如矢,倒飞撞壁,壁墙震颤。
“小畜生,欲造反乎!?”王世充大怒,咆哮道。
“造反?”尉迟恭俊颜戾气乍现,森然道:“今日便取汝父子性命,为民除害!”
言罢,暴喝一声,拔剑刺向王世充。
王世充久经沙场,非王仁式可比。见尉迟恭来势汹汹,怒喝拔剑相迎。剑刃交击,叮然脆响。尉迟恭含怒一击,势大力沉,王世充仓促招架,宝剑几被荡飞。
俗云初生牛犊不惧虎,此刻尉迟恭盛怒,王世充亦心生寒意。见尉迟恭再度扑来,不敢硬撼,狼狈闪避。尉迟恭顺势下刺,一剑洞穿王世充大腿,血涌如注。王世充惨呼,夺门而逃,正遇王仁式仓皇奔出,阻于门口。
王世充此刻无暇顾念此子,揪其衣领,回手猛掷,以王仁式为盾,砸向尉迟恭,自身则趁机夺门而出,狼狈遁去。
尉迟恭见王仁式章牙舞爪扑来,毫不留情,剑起处,王仁式惨嚎毙命。抬眼再望,王世充已不见踪影,唯见十数名王世充亲随怒吼冲来。
“滚开!”尉迟恭杀红双眼,见敌来犯,毫无保留,大步冲入敌阵。左手夺淮泗军长枪,反手剑斩二人,继而枪剑交替,左右劈砍。尉迟恭武艺高强,虽非勇冠三军,亦罕逢敌手。十数名淮泗军,须臾间大半丧命。余者欲逃,尉迟恭杀心愈盛,抢步上前,枪剑齐施,瞬间尽皆诛灭。血腥四溢,弥漫四周,然王世充已踪迹全无。
“少将军,大祸临头!”管家苦脸相向,望王仁式尸身,无奈叹道。
王世充于洛阳城中,手握重兵,权势倾天。尉迟恭怒杀其子,更令其狼狈逃窜,以王世充之性,岂会善罢甘休。
尉迟恭提剑握枪,环顾四周,闻管家之言,心中茫然。此时,脚步声起,冯勇疾步而入,见院中惨状,亦为之一怔。
“尉迟将军,此乃……”见王仁式尸身,冯勇面色骤变。
“……”尉迟恭面沉似水,无动于衷。
“尉迟将军,奴婢奉陛下之命前来传唤,然今观之,将军恐难回宫。”冯勇摇头叹道。
尉迟恭闻言,苦笑道:“卫公公放心,绣绝不令陛下为难。”
“非此之意。”冯勇摇头,“尉迟将军有所不知,陛下闻得消息,王世充、段达欲对尉迟峰将军不利,故特命奴婢前来相商对策,然此刻……”
“陛下何以知之?”尉迟恭变色,急问。
“魏文通回城,二贼欲除之而夺其兵权。尉迟峰将军乃魏文通心腹,据奴婢所探,段达已暗中命人知会王仁伟,欲谋害尉迟将军。”冯勇沉声道。
尉迟恭闻之,不禁慌乱。
“尉迟将军,陛下之意,望将军星夜驰往渔阳,告知尉迟峰将军,趁王仁伟未及动手,先发制人!”冯勇语气凝重,“而后率兵回攻洛阳,助陛下肃清贼寇。”
“陛下大恩,绣铭记于心,即刻出城。只是……”尉迟恭回首望向内室,韦氏已整衣而出,凄然相望。
冯勇蹙眉,沉思片刻,躬身道:“若将军信得过陛下,奴婢可将夫人暗中接入皇宫。王世充、段达虽势大,然亦不敢公然闯宫。唯望将军速搬救兵,解陛下困厄。”
“如此,请代某谢陛下,尉迟恭有生之年,必不负陛下。”尉迟恭肃然道。
当即,尉迟恭令韦氏易宫装,随冯勇离去。又命侍女着韦氏衣饰,扮作韦氏模样,率家丁护送假韦氏趁王世充未及反应,直奔城门。冯勇携韦氏自尉迟府后门悄然遁走,于城中迂回一圈后,方安然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