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淮泗军兵围皇宫之事骤起,杨桐却仍被蒙在鼓中。彼时,杨宏神色慌张地奔至乾阳殿,而杨桐正欲与毓秀、婉儿前往用膳,未料一场惊变将至。
“陛下,不……不好了!”杨宏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惊惶之色,径直冲到杨桐面前,那原本粗犷的面容此刻因极度惊恐而变得惨白。
“何事如此慌张?朕且问你,可莫要乱了分寸,如实道来。”杨桐见杨宏这般狼狈模样,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深知事出反常。他暗自思忖,这杨宏身为武将,武力值尚算可观,能有此表现,想必事态极为严重。
“来……来了!”杨宏颤抖着双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究竟是谁来了?你且先镇定心神,缓缓讲来。”杨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杨宏,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探寻出一丝端倪。
“是……王世充!”杨宏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后大声说道:“王世充率大军,已然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杨桐剑眉紧皱,心中暗自一惊。与此同时,宫门外传来的阵阵嘈杂怒吼声,似汹涌浪潮般冲击着他的耳膜,更让他意识到此次危机的严重性。
“走,随朕去一探究竟。”杨桐神色冷峻,举步便要迈向宫门外,他深知此刻若有半分退缩,便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陛下,不可啊!王世充来势汹汹,其心叵测,恐对陛下不利。陛下宜先寻一处安全之地暂避风头。”杨宏急忙阻拦,他是真心为杨桐的安危担忧,深知王世充的狠辣与决绝。
“避?你且说说,这洛阳城中,何处能为朕之避风港?”杨桐目光中透着威严与不满,瞪了杨宏一眼。他身为帝王,数月以来虽历经诸多风雨,却也在这权力的漩涡中逐渐成长,言辞间已然颇具上位者的威势。“整个洛阳城皆在淮泗军的掌控之下,朕就算躲于宫中,若王世充真要对朕不利,区区宫门,又怎能抵挡得住他的精锐之师?杨将军若是害怕了,大可留于此地。”
言罢,杨桐不再理会面色惨白、呆立当场的杨宏,从毓秀手中接过披风,从容披在身上,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宫门。每一步都似踏在这风云变幻的权力棋盘之上,沉稳而坚定,他深知,此刻必须以帝王之姿直面这场危机,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夜幕尚未完全笼罩大地,皇城之外却已被无数火把映照得亮如白昼。成千上万的淮泗军举着火把,将皇城之外的空地围堵得严严实实,从皇城上远远望去,一片人山人海,那浓重的肃杀之气如乌云般弥漫开来,令负责守卫皇城的将士们个个胆战心惊,双腿发软。
这些守卫皇城的侍卫本就是淮泗军的人,虽近时与杨桐相处尚算和睦,然在这权力与忠诚的考验面前,他们的内心却在痛苦地挣扎。他们深知,王世充的命令犹如泰山压顶,一旦下达,他们便将陷入两难的抉择。
皇城外,卢楚、崔宏、马姚、封德彝等一众朝臣闻迅匆匆赶来,他们深知皇宫被围意味着什么,这不仅关乎杨桐的生死安危,更关乎整个隋朝的命运走向。众人奋力阻拦王世充,然而王世充却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丝毫没有退意。
“王世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领兵围宫,你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要谋逆篡位?”卢楚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恐惧,率领自家的家将,怒视着王世充。他那本就有些佝偻的身躯在狂风的吹拂下,于风中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一片随时可能飘落的枯叶,却又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立场。
“卢太傅,本将军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我虽认得你,可我手中的剑却不认人!”王世充面色铁青,犹如锅底一般,他瞪着卢楚的眼神中透着凶狠与决绝,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的决心。
此前在尉迟恭的府邸之中,王世充遭遇了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不但其子王仁式命丧黄泉,他自己更是险些丧命于尉迟恭的剑下。忆往昔,他在关东大地纵横驰骋,威名赫赫,便是那勇猛无比的裴元庆也曾被他逼退过。可如今,却险些栽在尉迟恭这么一个后辈手里,每当想起王仁式惨死在尉迟恭剑下的那一幕,王世充便觉得一股邪火在心底疯狂地燃烧,几欲将他的理智吞噬。
“好得很!”卢楚怒极反笑,笑声中却透着一丝悲凉与无奈。“既如此,那便让老夫看看,王将军的剑究竟有多威风。今日,你若想踏入皇宫一步,便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王世充圆睁双目,犹如铜铃一般,他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那凶狠的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碾碎。
“王将军,切莫冲动!”崔宏等人见状,心急如焚,急忙上前想要拖住王世充。他们深知,一旦王世充与卢楚发生冲突,局面将彻底失控,到那时,整个洛阳城都将陷入一片血海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兵围皇宫?你此举可是大逆不道啊!”
“都给我让开!”王世充大喝一声,手臂用力一挥,如同一阵狂风扫过,将众人轻易地拨开。崔宏等人虽非文弱书生,然论及力气,又怎能与王世充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相抗衡?被他这么一挥,众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纷纷向后退去。王世充手持宝剑,如同一尊煞神般,将手中宝剑朝着众人身上一一指过,厉声说道:“本将军不想再多费口舌,本将军接到消息,有奸佞之徒潜入宫中,意图对陛下不轨,尔等再敢阻拦,便是与那奸佞同谋,意图谋反,到时候,休怪本将军心狠手辣,血洗洛阳城!”
“王将军好大的威风!”正当卢楚等人被王世充这一番话堵得羞愤欲狂,却又无言以对之时,皇宫的宫门缓缓打开,杨桐背负着双手,如同一尊威严的神祇般从宫门之中缓缓走出。他的目光如电,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王世充身上,眼神中透着淡然与从容,仿佛眼前的这场危机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若将军觉得朕这个皇帝没有做好,或者说朕在这皇位之上,已然成为将军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朕便站在此处,任君处置。这数千淮泗军围宫,朕自是知道难以抵挡。将军若想要朕这条性命,尽管拿去便是。只是,太傅他们年事已高,受不得惊吓,还望将军能存一丝怜悯之心,莫要为难他们。朕虽为天子,却也不愿因朕一人,而累及无辜忠臣。”
“陛下~”卢楚等人闻言,当即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臣等无能,累得陛下受惊,臣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此事怪不得诸位,诸位爱卿快快起来,莫要让人看了笑话。”杨桐微微弯腰,伸手将众人一一搀扶起来,而后扭头看向王世充,目光中透着犀利与洞察一切的智慧。“将军若要动手,便动手吧。然这皇宫乃是我隋家之威严所在,朕可以死,隋朝可以亡,但朕与这大隋的尊严,却绝不能被轻易践踏。朕且问将军,可曾想过,一旦今日你踏出这谋逆之步,日后又将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如何面对这大隋的列祖列宗?望将军看在你终究曾为隋臣的份儿上,保留我隋家一丝尊严,可否?”
“这……”王世充望着负手而立,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杨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心中原本坚定的杀意,此刻却在杨桐的一番言辞与气势之下,开始动摇起来。
他此次前来,虽说是为了尉迟恭,但内心深处却也并未真的想要杀了杨桐。毕竟,他深知杨桐对于他们这些手握重兵之人的重要性。在这复杂的权力棋局之中,杨桐虽看似弱小,却犹如一颗关键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以他对杨桐以往的了解,这小皇帝向来胆小怯懦,每逢大事总是唯唯诺诺。可如今,却竟敢直面他的大军,这让他不禁对杨桐刮目相看,心中暗自疑惑,这小皇帝何时变得如此有胆魄了?
真若杀了杨桐,莫说在场这些老臣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与他势力相当的段达,也定然不会容许他如此肆意妄为。王世充虽然平日里行事鲁莽,脾气暴躁,但他也并非是一个真正的愚蠢之人,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明白一旦杀了杨桐,整个洛阳城乃至整个隋朝都将陷入一场更为惨烈的权力争斗之中,而他自己也将成为众矢之的,难以在这乱世之中立足。
“陛下言重了,臣只是听说尉迟恭那贼子混入了宫中,是以才带兵前来捉拿这凶犯。臣绝无冒犯陛下之意啊。”王世充微微躬身,语气中虽仍透着一丝强硬,但相较之前却已缓和了许多。
“尉迟恭?”杨桐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知尉迟小将军犯了何事,竟让将军如此兴师动众?朕且问你,可有真凭实据?莫要仅凭一些无端的猜疑,便要惊扰朕与这皇宫的安宁。”
“这逆贼犯上作乱,不但对犬子施以毒手,更险些害了末将性命!”王世充提及尉迟恭,言语中仍是满是浓浓的怨毒。他一想到自己在尉迟恭府邸中的遭遇,便恨不得将尉迟恭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此事是非暂且不论,即便尉迟小将军真的有错,但王将军却带兵前来兵围皇宫,这却是何道理?朕且问你,这皇宫之中守卫森严,岂是那等宵小之徒能够轻易潜入之地?将军如此大张旗鼓,难道就不怕惊扰了朕与宫中众人?”杨桐挑眉质问,他的言辞如刀,句句直刺王世充的要害。同时,他心中也在暗自思索,这冯勇一直未归,恐怕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据臣所知,那张绣在先前曾与冯勇有过接触,末将怀疑,那张绣定是得了冯勇的庇护,躲回了宫中,是以前来捉拿。”王世充强自镇定地说道,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王将军这个借口,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杨桐看着王世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眼神中透着洞察一切的智慧,仿佛早已看穿了王世充的心思。
“陛下此言何意!?”王世充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何意?”杨桐不慌不忙地指了指皇宫之中的侍卫,说道:“这些侍卫,皆是将军的部属,这宫廷之中,但有一丝风吹草动,又如何能瞒得过将军的耳目?若真如将军所言,那将军何须亲自率兵前来,只需派遣手下前来询问一番,便能知道有无此事。朕虽年幼,却也并非懵懂无知的孩童,王将军这番借口,恐怕连将军自己都难以信服吧?”
王世充闻言,面色不禁一黑。他心中暗自恼怒,这杨桐年纪轻轻,却如此聪慧敏锐,竟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他此番前来,除了捉拿尉迟恭之外,确实还打着带兵入宫的如意算盘。此前那阴姬被杨桐伙同卢楚设计带走,王世充便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他本想着借着这个借口,率兵打入皇宫,趁乱将阴姬掳走,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这小皇帝最近胆魄越发大了,竟然直接出宫来与他对峙,而且还三言两语便将他的计划拆穿,让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这让他如何下台?
就在此时,另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段达率领一支兵马疾驰而来。段达来到近前,看到王世充与杨桐对峙的场景,面色不禁一变。他急忙上前下马,皱着眉头说道:“世充,之前南门守将禀报,尉迟恭已经带着其家眷强行闯门,如今已然出了洛阳。你怎在此处?”
“什么!?”王世充闻言,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瞬间爆发。他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如此嚣张!本将军定要亲手将其擒获!儿郎们,随我来!”
言罢,王世充不等众人反应,当即翻身上马,率领人马朝着南门的方向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刹那间,原本喧闹拥挤的皇宫外空地,便只剩下杨桐与卢楚等人以及段达。众人望着王世充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远处的天空中,乌云逐渐遮蔽了月光,整个洛阳城仿佛被一层黑暗的阴影所笼罩,透着一股压抑与不安的气息,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