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泰七年秋，年初那因雕版印刷术而搅起的风云，恰似汹涌浪潮，随着蜀中大捷的喜讯传来，又似一阵狂风，将众人的目光瞬间吹散。朝廷宛如神兵天降，在诸侯毫无察觉的缝隙间，骤然占据蜀地，恰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原本聚焦于雕版印刷术的关注，如云雾般消散无形。
在众多士人眼中，皇宫恩科，那可是关乎士人阶层生死荣辱的关键大事，犹如高悬于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紧接着，两百多名官员在杨澡毕恭毕敬的迎接下，踏入兰州、汴州、金商与济阴四郡之地，这一举动，宛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引发诸侯一片恐慌。众人不禁揣测，朝廷此番动作，莫不是已然下定决心，要挥师东征，一举荡平天下，成就那无上霸业？
而被派往河中四郡的官吏，大多是当初杨桐派遣至各县担任县令的官员。在此次朝廷恩科选拔的激烈角逐中，除了寥寥几位出类拔萃、宛如星辰般闪耀的人物外，他们几乎都如流星般坠落，落选其中。如今，他们虽不再身居县令之位，却以各县县丞、主簿的身份，悄然进入杨澡治下的四郡。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杨桐轻飘飘表明的一种态度，然而，在关东那些深知内情、眼光犀利如鹰的人心中，却再明白不过，这两百官员一旦正式上任，便如同将登封、运城、金商以及济阴四郡，牢牢地纳入杨桐的掌控版图。此消息，如同插上翅膀的飞鸟，通过盘踞在关东的凌敬，迅速传遍四方，不仅窦建德知晓，李世民、李密也都先后获悉了这一重磅情报。
“不妥！着实不妥啊！”大兴城中，那气势恢宏的唐王府内，长孙无忌手持传来的情报，双眉紧紧锁在一起，仿佛两条纠缠的绳索，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究竟何处不妥？”褚亮一脸的疑惑，犹如迷失在大雾中的行人，看向长孙无忌问道。
“自陛下重掌大权以来，其每一步行事，看似惊险万分，犹如在悬崖边缘行走，实则皆经过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宛如精准布局的棋局。但此番部署，实在令人绞尽脑汁也难以参透其中玄机。”长孙无忌一边说着，一边将情报递给褚亮，随后转头看向李世民，神色凝重道：“金商、登封、济阴乃至运城，皆为四战之地，犹如处在风暴中心。东边有我军严阵以待，北边窦建德势力虎视眈眈，南边李密也绝非善茬。一旦朝廷全盘占据此地，无疑是在诸侯群中扔下一颗重磅炸弹，必然会引发他们的恐慌，届时，恐怕天下诸侯会如惊弓之鸟般联合起来，共同抗拒朝廷。眼下窦建德与李密已有不臣之心，陛下此举，这不是明摆着逼迫他们联手吗？”
别看如今李密被朝廷打得如丧家之犬，龟缩不出，但只要窦建德透露出联合的意向，李密定会毫不犹豫地像饿狼见到猎物般，与窦建德站在一起。没了杨澡从中牵制，这就意味着李世民要独自面对窦建德与李密的双重压力，犹如两面夹击的困境。要么答应与他们结成统一战线，委曲求全；要么在朝廷还未正式出兵之前，双方就先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李世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可同时面对窦建德与李密的压力，还要顾虑麾下那些心思各异的士人的想法，内忧外患之下，李世民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胜算的把握。至于如今龟缩在盐城的蒲家，此战恐怕还是会站在士人这边，也就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窦建德与李密。
李世民听后，不禁缓缓点头。朝廷的辖地原本就在河南一带与窦建德有所接触，如今收复金商，就好比在与窦建德的接壤线上全面铺开，双方彻底接壤。而汴州这边，又与李密的地盘相互交错，如同犬牙般紧密相连。最重要的是，这两块地方几乎无险可守，犹如敞开大门的房屋。若窦建德与李密同时来攻，李世民即便满心不情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兵，否则他就会像待宰羔羊般，被周围三家诸侯联手灭掉。所以，到时候杨桐面对的将是四路诸侯，那可是半个天下的压力啊。此举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不像是杨桐会做出的明智之举，但如今他却实实在在这么做了。
“非也……咳咳~”大厅之中，于志宁听闻众人的议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试图反驳。可刚一开口，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李世民见状，大惊失色，犹如看到最珍视的宝物即将破碎，连忙快步上前，轻轻抚着于志宁的后背帮他顺气，脸上满是担忧，苦笑道：“先生既然身体不适，就不必勉强出席了，先安心把身体养好再说。”
“主公无需担忧，这是老毛病了。”于志宁苦笑着摇摇头，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犹如捧着稀世珍宝，倒出一些粉末放入口中，过了一会儿，脸色这才渐渐红润了些许。
“先生，郎中早就说过，这东西伤身，多吃无异于饮鸩止渴啊。”看着那瓷瓶，李世民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关切之色。
于志宁摆了摆手，没有过多解释，转而对李世民笑道：“天子此番举动，实则是在巧妙地逼我们表态，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逼我们与窦建德、李密联手。”
“这是何意？”李世民一脸的不解，仿佛眼前突然出现一团迷雾，看向于志宁，心中不禁犯嘀咕，天子难道是疯了不成，怎么会做出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敢问主公，若窦建德与李密真的联手，主公打算如何应对？”于志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反问道。
如何应对？李世民陷入了犹豫之中，他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斗。他并不想这么快就与朝廷为敌，尤其是看到朝廷势力日益壮大，如同蓬勃生长的参天大树之后。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被朝廷吞并，失去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一旦窦建德与李密联手，李世民必然会陷入他们与蒲家的夹攻之中，犹如陷入重重包围的困兽。倒不是李世民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只是如今他的根基远不如历史上那般深厚稳固，东拼西凑加起来，也不过一州之地，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就算他像杨澡那样站在天子一边，不等朝廷来援，他就得先与窦建德、李密打上一场硬仗，他实在没有这个把握，能在这场恶战中胜出。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良久，李世民苦笑着看向于志宁，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思索半晌，李世民突然苦笑着意识到，如果不想走向灭亡，他似乎只能与窦建德、李密联手。因为即便他侥幸击败窦建德与李密，接下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廷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一步步吞并中原，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正是天子的可怕之处啊。”于志宁苦笑道，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钦佩与忌惮，“虽然不知天子究竟意欲何为，但此番举动，确实如同高明的棋手落子，在逼我们与窦建德、李密联合。哪怕我们内心千般不愿，也不得不这么做，恐怕他所图谋的事情，绝非一般的重大。”
“天子难道是想以河中四郡为战场，与我们来一场生死较量？”李世民皱眉道，一直以来，杨桐都十分重视人口，将自己的辖地置于战乱之中，这种做法实在不符合天子一贯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他会做出的事。
“主公无需焦虑。”于志宁笑道，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与淡定，“此事，自有窦建德与李密去头疼，我们只需静静地作壁上观。必要时，可为他们呐喊助威，虚张声势，但千万不可让自己深陷这场争端之中，不能自拔。”
李世民听后不禁苦笑，朝廷入驻河中四郡后，窦建德、李密与朝廷只是部分接壤，而他可是与朝廷全面接壤，这就好比他直接暴露在朝廷的眼皮底下。想要不被卷入其中，谈何容易？简直比登天还难。
……
江南之地，余杭城内。
随着付弘兵败，在东冶一带如同待捕之兽般被宇文成都擒获后，文勤也随即选择投降，至此，江南四郡如同熟透的果实，尽数落入宇文成都手中。
“此番得胜，全靠诸位将士齐心协力，奋勇拼杀！”宇文成都英姿飒爽地站在会稽城楼之上，宛如战神降临，傲然环视众人，声音洪亮地说道：“立刻张榜安抚百姓，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我们的治下。切记，不得伤害百姓，否则，军法无情，绝不姑息！”
“喏！”陶醉、刘渝等一众将领齐声躬身领命，那声音整齐划一，犹如洪钟般响彻四周。
看着众将士四散而去，宇文成都带着文士弘在会稽城中悠然漫步，一边走，一边对文士弘说道：“方才郑国泰、上官修送来书信，希望我能举兵响应李密。”
“难道是李密想要攻打朝廷？”文士弘听闻，哂笑一声，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看来李密最近恢复了一些实力，就又开始不安分，蠢蠢欲动了。
“不止如此。”宇文成都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将一封信笺递给文士弘道：“此番并非李密一家，而是窦建德、李密、李世民、蒲玄，四路诸侯要以清君侧之名，兴兵而动。”
“看来天子皇宫恩科之事，让天下的世家门阀惶恐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文士弘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露出不屑之色。
“确实如此啊。”宇文成都点了点头，笑道：“最近这些世家门阀闹得正凶，要不我们也来一次恩科选贤，凑凑热闹？”
“不可！”文士弘连忙用力摇头，神色严肃得如同面临大敌，道：“如今天下诸侯都想遏制此事，一旦我们效仿朝廷，所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江南的世家门阀。别的不说，李密与蒲玄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进军江南的绝佳机会，他们定会像饿狼扑食般扑过来！”
看着宇文成都似笑非笑的表情，文士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眼下我们刚拿下四郡之地，可不像朝廷那般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就算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也未必能挡住李密、蒲玄的联军。就算侥幸挡住了，我们也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成都，你难道不想进军中原，成就一番大业了？”
“天子此番做法，动摇了世家门阀的根基，对天下而言……”宇文成都皱了皱眉，看向文士弘，这一次，他本想帮朝廷一把，为天下局势的稳定出一份力。
“但对我们而言，如今绝不能帮他！”文士弘神色肃穆，语气坚决得如同钢铁般不可动摇。
宇文成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是作壁上观，还是……”
“先拖着吧，我们江南四郡刚刚平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如同大病初愈之人，需要好好调养。不过名义上，要答应李密。不是我说，成都你此番在江南对世家门阀杀戮过重，这样做也能安抚人心。至于日后如何……且看时局发展，天子此番举动，可不简单，背后定有深意！”文士弘叹了口气，看了宇文成都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与思索。
“事出有因，这帮世家门阀太过分了！”提到世家门阀，宇文成都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这帮世家门阀竟然公然追杀他所建立乡学中的先生，这简直是在他的逆鳞上跳舞，他如何能忍。
“成大事者，要懂得隐忍！”文士弘不知该如何劝他，这是他们在平定江南过程中，与世家门阀之间必经的磨合阶段。世家门阀此举虽有些不齿，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但他们的想法，恐怕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宇文成都的底线。谁知宇文成都直接像愤怒的雄狮般杀上门去，当着家主的面将其儿子斩杀，随后引发的风波更是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整个吴郡、余杭。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平定四郡。
“哼！”宇文成都傲然道：“那天子不过年轻，便能让那些世家门阀乖乖听话，不敢反抗，如同温顺的绵羊。若不是出身不同，我哪点比不上他？”
“你何时听说过天子这般鲁莽行事？哪一次出手不是占据大义，如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甚至让世家门阀自己内部互相争斗，内讧不止。你这般做法，除了激怒他们，只会让那些世家门阀更加轻视你。”文士弘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若论统兵打仗，杨桐自然比不上宇文成都，可若论这些权谋争斗之事，恐怕三个宇文成都加起来，都比不上杨桐心思缜密，谋略过人。
“士弘？”
“嗯？”
“你扯远了。”
文士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