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让谢家帮忙推广乡学,倒也并非难事。
想那巴蜀之地,山川环绕,沃野千里,孕育出诸多世家门阀。如今这谢家,便在蜀中世家门阀有意无意的打压之下,虽家底深厚,仿若一座屹立不倒的巨峰,可各个行当,却皆遭到谢荷的压制,犹如狂风肆虐,枝叶皆折。尤其是谢荷借着精盐这一便利,与蜀中各大世家门阀达成合作之后,那无形中积累起来的人脉,竟如滔滔江水,奔腾汇聚,超出谢家在蜀中扎根这么多年的总和。
为求更大的生存空间,恰似困于狭谷之人,渴望寻觅通途。在拿不出如精盐这般能带来足够利益的东西,以化解眼前困境之前,蜀中世家门阀这条路,已然难以指望,如同那断了桥梁的道路,无法通行。谢家若想另谋出路,便须如谢荷那般,与朝廷合作,恰似在茫茫大海中,寻得一座可靠的灯塔。
当初,杜如晦虽不知杨桐要创办三学之事,然而,通过谢荷打压谢家,使谢家在蜀中逐渐孤立,恰似在一片繁茂森林中,将一棵树周围的生机慢慢抽离。最终争取到这股力量,本就是杜如晦先前精心制定的方略,犹如棋手在棋盘上布下的精妙棋局。如今恰逢其时,正好将谢家拿来一用,如同工匠拿起趁手的工具。
杜如晦和谢荷自然不会出面,此事得通过朝廷与谢家商谈。这朝廷与谢家之间的商谈,便如同一场隐秘的博弈。谢家若想从朝廷获利,可以,但必须协助朝廷在蜀中建设乡学。至于书局,暂时还用不着。朝廷高调打出书局这张牌,旨在吸引寒门不着,犹如张开一张大网,欲捕捉那些潜藏于民间的贤才。而蜀中这边,无需如此大张旗鼓,只需悄无声息地在蜀中建立学堂,虽说这会引起蜀中世家门阀的不满,恰似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涟漪,却也不至于像在中原那般,直接遭到联手打压,形成惊涛骇浪。
谢家在蜀中经营数代,已有上百年之久,宛如一棵古老的巨树,根系深深扎入这片土地。或许眼下被谢荷凭借盐运优势压制,仿佛遭遇寒冬,枝叶凋零,但上百年经营所形成的贸易网络,早已深入蜀中各地,这便是谢家的底蕴所在,恰似大树那盘根错节的根系,难以轻易撼动。谢荷即便再有商业天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追平,如同在漫长岁月中形成的江河,非一时之力可以超越。
虽说行动推迟了两月有余,但杜如晦的计划并未就此停滞,恰似那奔腾的江水,虽偶有阻碍,却依旧向前流淌。身处河北最顶层的那批人并未察觉,最近益州民间物价竟莫名飞涨,如同平静的天空突然涌起乌云。就在以刘松波等人为首的世家门阀,与以张道源为首的新派势力,在州府不断角逐之时,各地民间已出现些许不和谐的声音,恰似琴弦发出了不和谐的音符。虽说还不至于怨声载道,但若是有眼光敏锐之人,便不难发现,这股民怨正随着物价的逐步攀升而不断积蓄,犹如地下涌动的岩浆,等待着喷发的时机。
只可惜,蜀中如今的人才,皆将目光聚焦在两派争斗,以及谢家兴办的几十家乡学之上,犹如猎手只盯着眼前的猎物,却未留意到周围潜藏的危机,并未留意到这些不和谐之处。
……
另一边,洛阳,这座繁华的都城,作为当下关东士人乃至天下士子汇聚之地,自杨桐近两个月未临朝政,各处书局、乡学却仿若未受丝毫影响,依旧如往常般有序推进,恰似那精准的时钟,有条不紊地运转。
昨日,洛阳书局新出一本刘焯的《春秋品鉴》,甫一问世,便如一颗投入水中的明珠,瞬间激起千层浪,被抢购一空。其中固然有不少世家门阀暗中安排的托儿,犹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操纵着局势,但也不乏众多慕名而来的寒门士子,他们如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渴望汲取知识的养分。
实际上,洛阳书局每日推出的书籍,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售罄,仿佛那璀璨的流星,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即便书局已出台新的限购规定,每人限购一本,却奈何人多,如同汹涌的潮水,难以阻挡。工部一天的产量不过八百本,即便业务熟练后产量有所提升,也不过千本,依旧供不应求,恰似在干旱的沙漠中,那一点水源远远无法满足众人的需求。
这日清晨,书局尚未开张,大批人便已如潮水般涌至书局门口。这些人并非全是士子,人群中,除了身着文士服饰之人,还可见不少身着粗布麻衣者,他们一脸忐忑地等候在旁,犹如等待审判的犯人。人群虽拥挤,却泾渭分明。有衣着华贵的士子,他们高高在上,犹如翱翔天际的雄鹰;也有青衣小帽、一看便是世家门阀下人的仆役,他们如同忠诚的猎犬,跟随着主人;还有同样文士打扮却较为朴素的寒门士子,他们虽出身平凡,却怀揣着不凡的志向。此外,贩夫走卒亦不少见,农夫、工匠、铁匠乃至说书卖艺之人皆有,他们如同大地上的蝼蚁,为生活奔波。这些人各自结成小团体,世家士子显然不屑与贩夫走卒交谈,若非为了买书,根本耻于与他们为伍,恰似高贵的凤凰不屑与凡鸟同伍。
而那些贩夫走卒倒也自觉,在这些士子面前,无论气场还是精神面貌,都显得有些紧张,主动与对方拉开距离,犹如害怕阳光的阴影,自动退避。
“听说今日售卖的是《孟子》。”一名寒门士子微笑着对身旁同伴说道。虽出身寒门,但即便在世家子弟面前,也保持着一定风度,不似旁人那般畏畏缩缩,恰似那身处寒风中的青松,傲然挺立。
“哦,那可真有些可惜。”其他几人闻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们本希望能买到一些较为深奥的书籍回去钻研,至于《孟子》,虽说不似《论语》那般常见,但基本上,哪怕是寒门士子也并不陌生,不少人家里都有抄录的版本。听闻今日售卖的竟是《孟子》,不禁感到失望,仿佛期待中的宝藏变成了寻常之物。
“兄台有所不知。”先前说话之人微笑道:“据我所知,今日售卖的《孟子》可与众不同。”
“哦?”他的话瞬间引起众人注意,急忙催促道:“有何不同?”
“我昨日与店家闲聊得知,今日售卖的《孟子》,乃是李浑先生生前所注,其价值岂是金钱能够衡量?”那人微笑着说道:“也是当今天子仁德,方能让我等有机会一睹李浑先生之作。否则,莫说我等寒门士子,便是那些世家显贵,有生之年,也未必有幸得见。偏偏有些人还以此为由,三番五次意图阻止陛下这功在千秋之举,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故意将声音提高,显然是想让不远处的世家子弟听到,犹如向敌人发出挑战的号角。
不少人纷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那寒门士子却傲然而立,对这些人的怒视不屑一顾,恰似那无畏的勇士,面对千军万马也毫不退缩。
“这位仁兄有话不妨直说,如此藏头露尾,非君子所为!”人群中,卢晥眉头一挑,看向人群中那颇具气度的青年,冷声道,犹如冰冷的寒风,带着丝丝寒意。
“在下方才所言,有何错处?”那青年毫不畏惧,冷声道,恰似那坚硬的岩石,不惧风雨的侵蚀。
卢晥皱了皱眉,他今日出来本是散心。自崔痒出走,封德彝身死之后,当初被杨桐招进宫的四位侍读已然离散,恰似那原本紧密相连的丝线,突然断裂。卢晥才华出众,被杨桐征辟,下放到地方任县令,马冲也去了左冯翊做主簿。此番受家族征召,辞官归来,心中本就不满,此刻再听此人冷言冷语,心中愈发不畅,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泛起层层波澜。
“我等士人如此行事,也是为维护天下稳定。自三国乱世以来四百年,向来便是士大夫共治天下,况且学问乃高洁之事,岂容与贩夫走卒共享?”卢晥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恰似那高高在上的法官,宣判着众人的命运。
“当真好笑。”青年冷笑道:“四百年前,尔等祖先未必出身显赫,说不定同样是贩夫走卒、杀鸡屠狗之辈,又有何资格轻贱他人?”青年的笑声犹如利箭,直射向卢晥等人的内心。
卢晥目光一冷,沉声道:“然而四百年间,我等先辈不懈努力,历经重重考验,才有今日之地位。尔等不过是投机取巧之辈,仰仗我等鼻息,如今却妄图以一代人之力,与我先辈四百年的积累相提并论,何其荒谬!”卢晥的声音愈发冰冷,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不懈努力?”青年仰天大笑,道:“不错,经尔等先辈四百年努力,却使得这天下分崩离析,五胡乱华。若非当今天子圣明,才华出众,恐怕这隋天下改朝换代之后,尔等又可恬不知耻地迎奉新主,再经四百年‘不懈努力’,将新朝也一并毁掉。”青年的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刺痛着卢晥等人的心。
“放肆!”卢晥尚未开口,身边众人已纷纷瞠目厉喝。这番言论,可谓诛心之语,恐怕没有哪个世家门阀子弟能够忍受。不少人已指挥人群中的随从,将这寒门士子围了起来,恰似一群恶狼,围住了猎物。
“怎么?”青年霍然拔剑在手,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凌厉之气,令周围一众世家家丁心生怯意,犹如猛虎出笼,震慑四方。
青年看着众人,冷笑道:“言语说不过,便要动手吗?”青年的冷笑犹如寒冬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卢晥面色阴沉如水,冷冷地看着青年,寒声道:“你若现在道歉,并收回方才言论,我可既往不咎!否则……”卢晥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充满了威胁。
“否则怎样?”青年神色中带着几分桀骜,傲然道:“你又能奈我何?”青年的话语充满了挑衅,犹如在卢晥等人的伤口上撒盐。
“拿下!”卢晥狠狠吸了口气,冷声道,犹如下达死刑判决的命令。
“谁敢!”一声怒喝自人群中响起,却见邓麟带着几名千牛卫走上前来。他一双阴冷的眸子在一众青衣仆役身上扫过,瞬间让这些青衣仆役噤若寒蝉,恰似那黑暗中的毒蛇,令人心生畏惧。
这些世家家丁仆役,可没少吃千牛卫的苦头。尤其是邓麟,作为杨桐维护治安的得力利刃,除了杨桐的命令,谁的面子都不卖。但凡世家门阀子弟、家仆敢在洛阳作乱,邓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扣押。虽说一般小打小闹不至于坐牢,但进了千牛卫的衙门,想要毫发无损地出来可不容易,少不得要在床榻上养伤十几天,犹如陷入陷阱的野兽,难以逃脱。
“原来是史将军!”卢晥看到邓麟,心中一凛,这可是当初杨桐亲自招揽的人,犹如看到了不可逾越的高山。
“子健?”邓麟见到他,皱了皱眉:“你不在桐博县做你的县令,怎会在此?”邓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疑惑,犹如迷雾中的身影,让人捉摸不透。
“这……”卢晥有些尴尬道:“家中出了些事情,奉家父之命,辞官归来。”卢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
“既然已然辞官,你便没有执法的权力。”邓麟冷哼一声,扫了一眼那些缩头缩脑的青衣仆从:“滥用私刑,你该知道是什么罪。”邓麟的声音犹如洪钟,响彻四周。
“邓将军,是此人口出狂言在先,你该抓他!”一名世家子弟愤愤不平道,犹如一只狂吠的狗,对着青年狂叫。
“哦?”邓麟扫了那青年一眼:“他可有辱及圣上,或是煽动民众造反?”邓麟的目光犹如鹰隼,审视着青年。
“这倒不曾,只是他辱及世家……”那世家子弟有些心虚地说道。
“只要不是辱及圣上或是煽动作乱者,我隋律法向来不以言定罪。尔等若要买书,便在此处老实等着,莫要闹事,否则,休怪邓某无情!”邓麟冷哼一声,带着人走到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犹如一尊冷酷的雕像,守护着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