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桐踏入城中之际,城垣之上的战事已近尾声。那寥寥无几的守夜士卒,在训练有素、恰似虎狼的洛逸精锐面前,脆弱得仿若薄纸,不堪一击。
彼时,邓煋正在睡梦中,却被城中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骤然惊醒。得知城门遭人偷袭而破,他顿时面色如土,惊恐万分。旋即匆忙纠集起亲随护卫,集结兵马,向着那喊杀声大作之处疾奔而去,恰好目睹杨桐入城的场景。
“大胆狂徒!”邓煋虽不识杨桐,但见其身着华贵甲胄,气宇非凡,绝非寻常之辈,又见杨桐年纪尚轻,心中不禁一阵狂喜。他怒声暴喝,催动胯下战马,如疾风骤雨般朝着杨桐猛冲过去。
而杨桐方才刚将诸事分派妥当,便听到这一声怒喝。他扭头望去,只见一员武将正纵马如飞,朝自己疾冲而来。当下,杨桐眉头微微一挑,暗自思忖:“竟把朕当作易于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护驾!”
周遭几名将校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如闪电般飞身挡在杨桐身前。
“皇帝!?”邓煋听闻此言,非但不惊,反而大喜过望。他做梦也未曾料到,这般天赐良机竟突然降临,杨桐竟亲自来到此处。若能将杨桐擒获,不但南阳之地可复,甚至能长驱直入,杀进关东。这可是天大的功勋,一旦功成,自己说不定便能超越兄长,一跃成为李密帐下的大将。
念及此处,邓煋双腿猛地一夹马腹,那战马吃痛,速度陡然加快,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一名校尉见状,大喝一声,挥刀朝着邓煋砍去。邓煋身手不凡,侧身敏捷一闪,手中长枪顺势一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借着战马的冲力,枪杆如同一根巨木,狠狠撞在那校尉的胸腹之间。校尉闷哼一声,直接被撞得从马背上飞落而下。邓煋却丝毫不停,继续朝着杨桐杀去。
“哼,真把自己当成裴元庆了不成?”
杨桐看着邓煋这般举动,暗自摇头。此时若能组织兵马合围,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就这般单枪匹马地冲过来,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斩马腿!”杨桐冷哼一声,身为天子,他自然不屑于亲自上阵拼杀。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旁两名随行的皇宫千牛卫毫不犹豫,就地一滚,眨眼间便已稳稳挡在杨桐前方两丈左右之处。此刻邓煋已策马冲至,见眼前不过是两名小兵,心中丝毫未将其放在眼里,随手一挥长枪,施展出一招“横扫千军”,妄图将两人扫开。
其中一名千牛卫目光一凝,挥刀迎上。在邓煋惊愕的目光中,那千牛卫竟稳稳地挡住了他这势大力沉的一枪。未等邓煋做出反应,另一名千牛卫身形如电,身体猛然一伏,手中钢刀寒光一闪,已然精准地将对方马腿斩断。
“噗!”
伴随着鲜血飞溅,两根马腿齐刷刷断裂,战马吃痛,前蹄一软,向前栽倒。邓煋只觉身子猛然一沉,不由自主地随着栽倒的战马向前扑去。危急时刻,他急忙伸手往马背上一撑,身体借力腾空而起,这才侥幸避免了与战马一同摔倒的狼狈下场。
此时,杨桐近在咫尺,邓煋就算心中后悔,却也已然来不及了。他心一横,咬着牙朝着杨桐扑了过去。
“放肆!”一名千牛卫见状,怒声冷哼,如鬼魅般欺身而上,一把牢牢拽住邓煋的脚踝。在邓煋不甘的怒吼声中,他那魁梧的身躯被生生往后拉回。还未等他落地,两名亲卫已如猛虎般扑上,一人迅速缴掉他手中的兵器,另一人顺势将他反手一扭,将其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皇宫千牛卫,岂是寻常的亲卫可比。他们不但有高颎、于仲文这般的宗师悉心传授武艺,更经杨桐以人皇之气日复一日地洗练。本就是军中万里挑一的精锐,又得诸多宗师的精心调教,再加上杨桐以人皇之气持续强化,虽说皇宫千牛卫人数仅有五百,但论起武艺,每一人放在军中,皆能担当校尉之职,且他们精通精妙的合击之术。
即便是裴元庆陷入那由百人组成的千牛卫合击阵势之中,也难以轻易脱身。当然,平日里切磋之时,裴元庆对上朝廷之人,并无护国龙将的加持,且并非生死相搏,裴元庆也会有所保留。但即便如此,这支千牛卫一旦拿出,那绝对是能在天下间纵横驰骋的劲旅。
杨桐亲率大军出征,身边随时可能遭遇危险,若没有足够强大的自保能力,他又怎会轻易涉此险境?
“放开我,昏君!”邓煋愤怒地挣扎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桐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护卫。他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狰狞地瞪着杨桐,恶狠狠地厉声道:“昏君,你最好速速放我离去,否则,待我兄长大军一到,定将你生擒活捉,让你沦为阶下之囚!”
“如此说来,邓超果然招揽了中阳山的草寇!?李密的援军究竟何时会到?”杨桐微微挑眉,目光如电,沉声问道。
邓煋心中一凛,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不禁闷哼一声,紧紧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不错,倒是条有骨气的汉子!”看着邓煋梗着脖子,一副死硬不服气的模样,杨桐不禁摇头失笑。他策马缓缓来到邓煋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在邓煋愤怒的注视下,杨桐猛然拔剑。
“锵!”
一道耀眼的豪光瞬间亮起,杨桐每日坚持不懈地千次挥剑,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出剑速度。旁人但觉眼前光芒一闪,杨桐已然迅速还剑归鞘。邓煋瞪圆了双眼,只见自己半个脖子已被划开,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溅了杨桐一身。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缓缓软倒下去。
杨桐有些厌恶地看了看身上溅满的血渍,抬起头,目光投向后方那群不知所措的育阳驻军。此前邓煋不顾一切地飞马冲来,本欲斩将立功,这些士兵并未立刻冲锋,而是在后方摇旗呐喊,为他们的主将助威。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变故竟来得如此之快。杨桐甚至还未出手,自家主将便被对方麾下两名小兵轻易生擒。原本的欢呼声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咙,所有人都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家主将被对方挥剑斩杀。
“听说,此人竟是天子!?”
一时间,邓煋麾下那些原本还欲上前拼杀的将领们,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哪怕对面是裴元庆,他们或许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但对面可是天子啊!就算邓煋敢无视天子的权威,可如今邓煋已死,这些普通将士,又有谁敢无视天子?一时间,他们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桐摆了摆手,策动战马缓缓上前。身后,一群千牛卫与不断从城外涌入的战士迅速结成严整的阵势,迈着不紧不慢却异常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仿佛重锤一般,一下下踏在众人的心头。一股犹如泰山压顶般的沉重压力,随着杨桐率领大军的缓慢前行,沉沉地压在这些将士的胸口,令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紧接着,后退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支黑压压的军队,在夜幕的笼罩下,他们恰似来自九幽深渊的死灵,除了那令人胆寒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响。
杨桐缓缓举起手臂,大军在这些驻军前方五丈之处停了下来。杨桐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朕,乃天子!”
四下里一片寂静,无人回应。之前邓煋的话语,已然证实了杨桐的身份,无需再多费唇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杨桐伸手一指地上仍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声音渐渐冰冷:“此人目无天子,犯上作乱,如今已然伏法。但朕以为,此事乃他一人之罪。朕不知你们是愿意继续做李密的忠臣,却沦为大隋的叛逆,继续助纣为虐,与朕为敌,还是愿意顺应天意,重新回归大隋,成为我大隋的将士?”
“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等自是大隋的将士!”人群中,一名校尉看了看地上邓煋的尸体,当即便丢掉手中兵器,朝着杨桐拜倒在地,恭敬地躬身说道。
“很好!”杨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扫向其他人。
“臣等愿降!”眼见有人带头投降,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此前他们之所以一直不肯投降,只是因为邓煋还在,有他坐镇,在粮草尚未断绝的情况下,自然无人敢反叛。但如今……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邓煋,此刻已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那还有什么可打的?眼前可是大隋天子,乃天底下最为正统的存在。当兵吃饷,给谁打仗不是卖命?况且给天子卖命,也并非什么丢人的事,这算不得背叛,他们本就是隋军将士。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纷纷丢下兵器请降,育阳之战,至此也算圆满落下帷幕。杨桐凭空增添了一万大军,接下来,便是要直面李密的疯狂反扑了。
当下,杨桐即刻命人清点战损,着手收编降军。
“陛下!”恰在此时,乔铭拎着一人从城外走进来,随手将那人丢在地上,朝着杨桐拱手禀报道:“之前在城外警戒之时,抓获一名李密军的哨探,请陛下发落。”
“李密军的哨探?”杨桐转过头,看着那名跪倒在地的士兵,点头道:“做得不错,你,抬起头来。”
那人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虽满心畏惧,却不敢违抗,只得缓缓抬起头。
杨桐剑眉微微一扬,心中不禁诧异,这李密麾下的将士,怎会透着如此浓重的匪气?若不是身着一身正规军的铠甲,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悍匪。
“你是何人?”杨桐皱着眉头问道。
“小……小人是中阳山曹槌头领麾下的头目。”那小头目一脸忐忑地看着杨桐,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本来是奉命来传令的,谁能想到没找到邓超的兄弟,却撞上了天子。
“哦?”杨桐冷笑一声,“看来邓超已然与你们结盟了?”
“是。”小头目小心翼翼地看了杨桐一眼,“他答应我等,待攻破宛城之后,便让我等成为官军,三位头领皆封校尉之职。”
“中阳山那群草寇,如今共有多少兵马?”杨桐追问道。
“有八千多人,另外,李密的援军已于今日抵达。小人此来,是传讯邀请邓煋明日一早率军北上,午时之前,必须抵达宛城,与他们汇合,一同攻打宛城。”这小头目显然极为怕死,当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乔铭!”杨桐眯起眼睛,沉声道。
“末将在!”
“你暂且代行育阳军将领之职,让我军将士换上李密军的军装,另外将育阳驻军之中所有军侯以上的将领召集起来,随军出征。”杨桐语气沉稳,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喏!”乔铭领命,立刻转身离去。带走军侯以上的将领,自然是为了让乔铭能够尽快掌控这支军队。如今杨桐军中,对于如何迅速使降军归心,已然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这些将领杨桐或许未必需要,但这些兵马他却极为看重。只要此次能够成功打退李密,他坚信,用不了多久,这从南阳招降而来的兵马,必将彻底成为朝廷的精锐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