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之后,天气愈发寒凉,世间万物仿若都被秋意染上了一层萧索,纷纷凋零。秋风如利刃般呼啸而过,卷携着落叶,于空中肆意地打着旋儿,晃晃悠悠,飘飘荡荡,无端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寥之感。
且说这刘永锋,身为一员大将,此刻却被派来执行巡逻这等差事,心中实是万分不愿。但军令如山,纵有满腔愤懑,又怎敢公然违抗王伏宝之令。
“那王伏宝,实在欺人太甚!”刘永锋骑于马背之上,脑袋尚有些昏沉,带着几分宿醉之态。昨夜实在难忍酒瘾,偷偷喝了些许,不想正巧被赶来的王伏宝撞个正着。更可恼的是,那王伏宝竟丝毫不留情面,径直将他贬来巡逻。
想那刘永锋,自中平年间便追随窦建德,多年来鞍前马后,也算是窦建德身边资历颇深的老臣。如今却被王伏宝这等后辈,以军令相压,心中如何能不窝火。
凉飕飕的风一吹,刘永锋虽觉脑袋清醒了几分,可宿醉带来的不适却愈发明显。他抬眼环顾四周,未见其他斥候队伍,便索性在一处树林边下马,倚靠着一棵树坐下,欲稍作休息。
“将军,若是被王伏宝将军发现,恐又免不了一顿责罚。”一名将士满脸担忧地看着刘永锋,还小心翼翼地往四周张望。
“我岂会怕他!?”刘永锋冷哼一声,他带出的皆是自己的心腹亲卫,不愁有人去打小报告。当下恶狠狠地说道:“我追随主公多年,王伏宝若做得太过分,主公岂会饶他!”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对刘永锋这话,实则不太相信。王伏宝如今可是窦建德麾下头号大将,深受窦建德信任,在军中威望极高,远非刘永锋可比。要收拾刘永锋,对王伏宝而言,恐怕易如反掌。只是这话,作为刘永锋的亲卫,却不敢当着他的面道出,生怕惹得刘永锋恼羞成怒。
刘永锋身为窦建德的老部下,处境着实有些尴尬。河北素有五大名将之称,那杜明方早年被秘密派往关东,不幸命丧洛阳。五大名将里,范愿又在山东丢了性命,可其余三人,依旧稳稳占据着河北武将的高位。
而高中、裴玄、裴河、曾庆、曾文杰、王亭宴、澹台强、于贵、朱成等将领,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他们本事不凡,作战更是勇猛,这使得刘永锋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将,地位愈发尴尬。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新人爬到自己头上,虽说刘永锋也承认这些人本事比他大,却又怎肯甘心被人踩在脚下。只是面对这般现实,也只能借酒浇愁,久而久之,便渐渐被窦建德疏远。
“将军,此处已靠**阳地界,那单雄信随时都可能现身,咱们还是莫要久留为好。”一名亲卫低声劝道。
“单雄信?”刘永锋脸上毫不掩饰厌恶之色,又是一个后来居上的无名小辈,他如今对这类人厌恶至极。
他自马背上摘下酒囊,不顾众人劝阻,仰头便是几大口酒灌下,冷笑道:“王伏宝怕他,我可不怕。当年我于洛阳担任左武侯卫中郎将之时,那单雄信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玩泥巴呢!”
想那洛阳左武侯卫中郎将这段经历,恐怕是刘永锋如今唯一能拿来吹嘘的资本了。毕竟在当时,论品级,他与窦建德相差无几。
又灌了一口酒,刘永锋豪气冲天地说道:“别看那王伏宝小子败在他手里,那是因为没遇上本将军,否则,那单雄信能不能接本将军一招,还犹未可知呢!”
几名亲卫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刘永锋这人,一喝酒便开始口出狂言。若他真有这等本事,凭他与窦建德的交情,又怎会落到如今被王伏宝在三军面前呵斥的田地。
“轰隆隆~”
大地陡然剧烈颤抖起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自远处传来,仿若闷雷滚动。刘永锋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如汹涌的巨浪般朝着这边席卷而来。那轰隆声越来越近,愈发清晰,一面“关”字大旗,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单雄信的兵马,将军,快走!”几名亲卫脸色瞬间大变,赶忙去拉刘永锋,欲赶紧逃离此地。
“怕什么!”刘永锋一把甩开众人,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晃了晃脑袋,提起大刀,看向众人道:“你们以为本将军在与你们说笑?单雄信又如何?且看本将军亲自取下他的脑袋,拿到王伏宝面前,看他还有何脸面在我面前张狂!”
一众亲卫听了,心急如焚。刘永锋一喝酒,胆子便大得没边儿,连窦建德他都敢顶撞。此刻听他说这些酒话,众人哪敢当真。正欲强行将刘永锋拉走时,对面的骑兵已然到了近前。
来者仅有三五十骑,人数不算多。一众亲卫见状,心中稍松了口气。单雄信身为朝廷先锋大将,多半不可能只带这么点人前来,想必与他们一样,是朝廷的哨探。
“列阵!迎敌!”刘永锋见状,胆气更壮,潇洒地一挥手,命令一众亲卫列阵。他此次出来巡逻,所带亲卫不少,足足有两百人。对方虽皆是骑兵,但在这官道之上,也难以施展,两百亲卫,足以将他们收拾了。
那支朝廷兵马瞧见这支队伍后,缓缓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只见人群中冲出一员小将,来到阵前,皱眉看着这支河北兵马,高声朗声道:“我乃果毅校尉单超,反贼中谁是首领,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哈~”刘永锋冷笑一声,拍马而出,将刀指向单超:“一个小小校尉,也敢口出狂言。莫说你单超,就算单雄信亲至,本将军亦不放在眼里。赶快滚回去,告诉单雄信,昔日洛阳左武侯卫中郎将,如今河北第一大将刘永锋在此,让单雄信速速前来,本将军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单超皱眉看向刘永锋,这一连串的称号,听得他有些发懵。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刘永锋,当初单雄信与王伏宝交战时,单超便在一旁,王伏宝之勇猛,令单超颇为惊讶。可更让他诧异的是,王伏宝竟非窦建德麾下第一猛将?眼前这刘永锋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但单超瞧来,却并未觉得此人有多厉害。
当下单超一挑眉,冷笑道:“就凭你,也想与我父亲交手,先胜过我手中大刀再说。”
“原来是单雄信的儿子。”刘永锋冷笑道:“也好,那就让本将军好好教训教训你,省得那单雄信以为我河北只有王伏宝这等莽夫!”
单超听了,眉头紧皱。此人竟敢如此贬低王伏宝,看来或许真有几分本事。他以己度人,无论是在杨澡军中,还是在朝廷军中,向来都是强者为尊。能在两军阵前如此肆无忌惮地说王伏宝,恐怕地位真比王伏宝高。
那便全力一战!即便战败,也绝不能丢了父亲的脸面!
单超心中瞬间下定全力一战的决心,当即大喝一声,拍马冲向刘永锋。
“哼!”刘永锋冷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借着酒劲,将战马催至最快速度。两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飞速靠近。
单超身子微微俯低,手中大刀的样式,与单雄信的鬼面两刃刀有几分相似。他身为单雄信之子,多年来跟随单雄信南征北战,深得单雄信真传。虽不及单雄信,但也有单雄信七八分的功夫。在身子俯低的瞬间,一股如虎豹般的气势油然而生。单雄信的刀法,最重一个“势”字,即便遭遇强敌,在气势上,也绝不能输。
两匹战马飞速接近,眨眼间便到了跟前。单超爆喝一声,猛地发力,原本拖在地上的大刀,在空中带起一蓬尘土,空气中闪过一道青芒,直逼刘永锋的咽喉。
“噗~”
两马交错而过,一颗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刘永锋仍骑在马背上,保持着举刀下劈的姿势,可脑袋却已飞出老远,脸上那副嚣张狂妄的表情依旧,只是瞳孔已然涣散。
“吁~”
单超一勒缰绳,停下战马,有些呆滞地扭头看向从马背上栽落的刘永锋的无头尸体,表情颇为精彩。
一种被耍弄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甚至已做好战败被杀的准备,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这便是河北第一猛将,比王伏宝还厉害的猛将?这简直要吓死人啊!
“将军!”一群亲卫见状,大惊失色。他们虽知刘永锋之前是在吹牛,但面对的并非单雄信本人,只是单雄信的儿子,原本想着至少能撑几个回合,谁料一个照面便被人家给砍了。这群亲卫心中同时涌起一种无比郁闷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滚!”单超猛地回头,目光冷厉如电,扫向这帮亲卫,一股豪迈之气油然而生。跟随单雄信南征北战多年,像这般畅快淋漓地秒杀敌方大将的机会,对单超来说并不多见。他似乎有些体会到单雄信刀法的精髓了,正是因为集中全力,才能一招秒杀刘永锋,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方能彻底爆发出来。
若杨桐此刻关注单超的能力,定会发现这位武力值原本只有84的武将,在这一瞬间,武力值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达到了90的水准,距离超一流武将,仅一步之遥。
那些河北军被单超的气势震慑住,一个个脸色如土,竟真的不敢再靠近半步。他们畏畏缩缩地徘徊了一会儿,见单超带来的人已收了刘永锋的人头、战马和兵器后,终于不敢再停留,一窝蜂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