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蓉虽面沉如水,可心跳却如急鼓,行装早已齐整。本打算向杨桐拜别后便匆匆归乡,只因杨桐承诺遣三百兵卒护送,天子令出,她焉能推却?此刻,唯盼兵卒速至,即可踏上归途。
“小姐,门外来了一队将士求见。”管家李安疾步而入,躬身急报。
“定是陛下所遣,速请入内,不得有失礼节。”李蓉蓉冷然吩咐,待李安离去,她转而望向裴翠云,为其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姐姐即将远行,翠云妹妹日后于洛阳城中,言行务必审慎。如今虎侯远在天涯海角,并非人人皆惧其威,况且陛下已然重掌大权,切不可再肆意妄言。陛下虽年少,然威严自生,往昔之无忌切不可再犯。”
“晓得了,蓉蓉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吗?”裴翠云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或有此可能。”李蓉蓉幽幽一叹,这乱世之中,命运如飘萍,难以逆料。她虽应允杨桐守孝期满后回朝辅佐,然世事无常,前路茫茫,她亦无十足把握。
她唇角轻扬,温婉而言:“说不定虎侯闻得消息,会向朝廷上表迎你们母女归返,即便姐姐归来,彼时或许亦难与你相逢了。”
“这……”裴翠云小脸满是纠结之色,心中既对父亲满怀依赖,又对如春风般和煦的姐姐难舍难离,良久,才轻咬朱唇:“若陛下真如姐姐所言那般英明睿智,我定劝父亲回朝辅佐。”
“小丫头莫要孩子气。”李蓉蓉自是未将此天真之言当真,微微摇头,这世间纷扰,岂是小儿女能轻易洞悉?
虽年纪相若,然李蓉蓉心中,杨桐实非等闲孩童可比。
“末将涂猛拜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小将在李安引领下阔步前来,肩扛巨斧,威风凛凛,向李蓉蓉躬身行礼。
“将军免礼。”李蓉蓉见此,轻点臻首:“此去路途迢迢,有劳将军悉心照料。”
“分内之事。”涂猛抱拳回应,声若洪钟。
随即,李蓉蓉指挥家中仆婢将行李搬上马车,李浑虽已身故,然李家之名望仍如余晖尚存,仅是家丁婢女便有十数人,在涂猛派人协助下,亦耗费诸多时光才安置停当。
眼见午时已过,李蓉蓉不愿再作延宕,便携李浑棺木,在裴翠云满含依依之情的目光中,匆匆启程。
行至城门口,李蓉蓉惊觉盘查极为严苛,遂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疑窦丛生地问涂猛:“涂将军,此乃何故?”
涂猛催马近前,拱手答道:“并无大碍,听闻**厥倾巢南下,劫掠众多村镇,附近百姓皆如惊弓之鸟,纷纷逃往城中避难。”
“**厥南下?”李蓉蓉蛾眉紧蹙,望着入城的百姓如潮水般涌来,又问道:“不知妾身之车架何时方能出城?”
“小姐莫急,末将已遣人持令牌前去疏通,料想不久便可成行。”涂猛咧嘴笑道,“晨起边地急报传来,陛下诏令四方严阵以待,此刻仅是周边百姓涌入,若再延误,恐人满为患,彼时出城便难如登天了。”
“有劳将军费心。”李蓉蓉轻舒一口气,然心中那股不安却如阴霾般愈发浓重。
“哼,真是岂有此理,那边地守将皆是酒囊饭袋,竟让突厥蛮夷侵入关东之地。”车内侍女忍不住低声埋怨。
“休得胡言乱语,此乃国家大事。”李蓉蓉柳眉倒竖,嗔怒地瞪了侍女一眼。
“小姐,您说,咱们不会撞上那些突厥人吧?”侍女怯生生地吐了吐舌头,她自幼陪伴李蓉蓉,主仆情深,言语间便少了几分拘谨。
“理当不会。”李蓉蓉心中虽如此宽慰,然那股不祥之感却如影随形,娥眉愈发紧蹙:“吾等东行,只要出了函谷关,便可保无虞。”
“如此便好。”侍女轻抚胸口,小声嘟囔:“听闻突厥人凶残暴虐,竟以人为食,可怖至极。”
李蓉蓉并未搭话,俄顷,车架缓缓启动,道路已然疏通,士兵们将百姓驱至两旁,让出一条狭窄通道,李家车队得以鱼贯出城。
李蓉蓉轻挑车帘,望着那渐渐远去的洛阳城,目光迷离,心中暗自思忖,此生不知是否还有机缘重返故地。
正怅惘间,李蓉蓉忽觉车身剧烈摇晃,仿若地动山摇,耳际亦传来如汹涌海啸般的轰鸣声。
“不好!”李蓉蓉花容失色,涂猛亦面色剧变,极目远眺,只见远方地平线处涌起一片黑线,恰似乌云压境,他神色凝重,厉声高呼:“后队变前队,速速撤回洛阳!”
三百将士齐声应诺,声震四野,旋即迅速掉转车头,车队如离弦之箭般向洛阳疾驰。
李蓉蓉忙向涂猛问道:“涂将军,究竟发生何事?”
涂猛面色冷峻如冰,一边挥舞手臂指挥行军,一边高声答道:“恐是**厥大军来袭,小姐且于车内安心躲藏,末将已遣人飞报洛阳城,定当拼尽全力护小姐周全,突厥贼子来得好生迅猛。”
李蓉蓉心中明白,自己此刻于行军打仗而言,无异于累赘,遂不再言语,急忙缩回车中,心乱如麻,未料想竟真遭遇此等惊变。
“轰隆隆~”
万马奔腾之声震耳欲聋,仿若天崩地裂,那声音渐近渐强,车队因诸多车架拖累,难以加速驰骋。李蓉蓉与侍女从未经历战火硝烟,此刻即便藏身车内,亦能真切感受到那股如泰山压顶般的磅礴气势,令人胆寒。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侍女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在李蓉蓉身旁,声音带着哭腔。
“莫怕,此处距洛阳不远,涂将军已派人回城禀报,陛下定会知晓,定会遣援军来救。”李蓉蓉虽强作镇定,然声音亦不免微微颤抖,她紧咬下唇,心中暗自祈祷上苍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