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呐，梁那厮带着残兵败将朝常山跑了，咱还追不追呀？”板桥县外头，一场恶战刚过，乱糟糟的场面慢慢安静下来。一个小兵快步跑到新文礼跟前，双手抱拳，弯着腰恭敬地问道。
“甭追啦！”新文礼眼睛瞧着梁师都逃走的方向，心里琢磨，常山那地儿离渔阳可远着呢。他轻轻晃了晃脑袋，开口吩咐道：“留五百人守好这城，等着接应后面来的隋军，剩下的弟兄们，跟我去把周围的城池都给收拾喽。”
杨桐心心念念要的可是整个幽云大地，可不单单是梁师都那颗脑袋。出兵之前，就和尚师徒他们把各自要拿下的地盘划分好了。定州这一片儿，归新文礼管，这儿以前是罗家的势力范围，虽说他手下人不多，可收拾起来也不算太费劲。至于尚师徒带的主力部队，会接着往北冲，顺路把定襄那块地方给占了，这事儿就不用新文礼操心啦。
渔阳那边交给左威去处理，算一算时间，左威这会儿也该到渔阳附近了。
梁师都带着几百个残兵好不容易跑到常山，好家伙，常山的城门关得死死的，城头上插的旗子也换成别人的了。梁师都瞅着这情景，只能苦笑着直摇头。
常山城里拢共也就三百来个兵，要是平常时候，梁师都大军一到，守城的人肯定麻溜地打开城门投降。可这会儿呢，城头上那些县尉一个个满脸警惕，像防贼似的盯着他们，梁师都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墙倒众人推，梁师都这下可算彻底明白了。他和朝廷之间的差距，哪止这一星半点啊！估计整个幽云一大半的郡县，现在都忙着讨好朝廷呢。
梁师都现在手里就剩几百人，就算常山只有三百守军，想硬打进去可不容易。再说了，就算打下来又能咋样呢？
常山不过是个小地方，从这儿回渔阳，一路上还有好些郡县呢，总不能一个一个挨着攻打吧。别说只有几百人，就算有几千人，这么一路打回去，到了渔阳也剩不下几个了。
更要命的是，后面随时可能有追兵追上来，根本就没时间让梁师都一路强攻回去。
“主公，弟兄们杀了一匹战马，煮了些肉汤，您多少吃点吧。”车开端着一碗热气直冒的肉汤，走到梁师都跟前说道。现在军粮全没了，常山又不让进城，想找点吃的太难了。为了保存体力，也只能杀战马熬汤喝了。
“让弟兄们先吃吧，我不饿。”梁师都挤出个勉强的笑容说道。这个时候，他还得靠着这些人给他卖命呢。虽说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可也知道，就一匹战马的肉，几百人根本不够分。
果不其然，梁师都这话一说出口，周围好多将士都挺感动的。
梁师都叹了口气，看着大伙说：“如今咱打了败仗，这地方不能久留。大伙再咬咬牙坚持几天，等回到渔阳，一定让大伙吃顿饱饭。”
“谢主公！”
这么一来，士气稍微稳住了些。这几百个残兵，大多是梁师都的亲信卫兵，还算靠得住。
大伙在城外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接着赶路了。朝廷的追兵不知道啥时候会追上来，梁师都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到渔阳，然后抓紧时间把老百姓迁走，能迁走多少是多少。等跑到云州，朝廷就算想追，也没辙了。
这一行人休息完又接着出发，有些县城还没收到前线打败仗的消息，梁师都他们还能进去歇一歇，不至于一路上风里来雨里去，吃尽苦头。
十天之后，梁师都终于带着残兵回到了渔阳。远远地看见渔阳的影子，大伙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就连梁师都，看着城头上飘着的旗子，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儿才是自己的老窝，自己的根基啊。
车开早就急不可耐地跑去叫门，和之前在板桥城不一样，守城的将士一听梁师都回来了，很快就把城门打开了。
“嘎吱~”
厚重的城门慢慢打开，梁师都却皱起了眉头。怪了，怎么没看见段建出来迎接呢？再仔细想想，这一路回来也太顺当了。虽说沿途的郡县都不让他们进城，可一直也没瞧见追兵的影子。
一种不好的预感“唰”地一下涌上梁师都的心头，他看着那慢慢打开的城门，咋看咋像一只大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把他们全都吞下去似的。
车开带着人马进了城，梁师都却没动，他眯起眼睛，往城门里头瞧。太阳慢慢往西斜，一道寒光从城门另一边射过来，冷飕飕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先别进城！”梁师都心里一惊，忍不住喊了出来。
“啊？”车开疑惑地回过头，看着还停在城外的梁师都。
就在这时候，城门里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放箭！”
只听见“嗖”的一阵响，一排密密麻麻的弩箭从城门里射了出来。车开来不及反应，就被几十支箭射成了刺猬。同一时间，城墙上一下子冒出好多士兵，对着已经靠近城门的将士们，箭像下雨似的射下来。
几百名将士惨叫着，狼狈地往后退。紧接着，马蹄声“哒哒哒”地响起来，一员大将带着几百个精锐骑兵冲了出来。
“河内左威在此，逆贼梁师都，还不赶紧下马投降！”左威手里拿着长枪，骑着马飞快地跑过来，一边喊着，手里的兵器可一点没闲着，一路上那些侥幸没被射死的将士，都被左威带来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将军饶命啊，我们投降，投降！”这一路跑得累死累活，现在最后的希望也没了，剩下的将士们彻底没了侥幸心理，全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左威理都不理那些投降的士兵，带着人马直接朝梁师都杀过去。
梁师都只觉得眼前一黑，“哇”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主公，快跑！”梁宽猛地回过神，看见梁师都还傻愣愣地坐在马背上，赶紧一把拉住梁师都的马缰绳，带着十几个还活着的亲信卫兵，簇拥着梁师都转身就跑。
“追！”左威这次可不会轻易放过梁师都。他出来打仗，就是想立个大功，证明自己的本事，怎么能让梁师都跑了呢。
不过呢，渔阳这一带到底是梁师都的老巢，虽说现在被左威占了，可要说对周围地形的熟悉程度，梁宽他们比左威强太多了。没一会儿，他们就钻进了一片山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死我了！”左威看着他们消失在山林里，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
“将军，现在咋办呐？”一个副将走上前，皱着眉头说：“那梁师都和铁勒人关系可好了，要是让他跑到铁勒人的部落里，再想抓住他可就难喽！”
“去找些熟悉这地方地形的人来带路，分出两千人，一百人一队，就是把地翻个底朝天，也得把梁师都给我找出来！”左威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得嘞，末将这就去办。”
另一边，梁宽带着梁师都在山林里跑出去十几里地，确定没有追兵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天慢慢黑下来了，梁师都已经在马背上昏过去了。梁宽让人找了个干净又背风的地方，把梁师都放了下来。
有人生起了一堆火，大伙围在旁边取暖。火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照着大伙的脸，看起来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就像大伙乱糟糟的心情一样。
“将军，主公他……还有指望吗？”在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的安静里，一个卫兵抬起头，看着梁宽问道。
“你这话啥意思？”梁宽抬了抬头，看了那卫兵一眼，好像想到了啥，却没发脾气，只是皱着眉头问。
“我们对主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那士兵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不是我们不忠心，实在是现在渔阳丢了，就算跑到云州又能咋样呢？背井离乡的，难道要一辈子窝在那儿吗？”
看着梁宽的脸色，另一个卫兵小声说：“我们都是些小喽啰，倒也没啥。可梁将军您是上将啊，难道甘心一辈子在外面流浪？那渔阳城里的老婆孩子可咋办呢？”
梁宽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朝梁师都那边看了一眼。
他当然不甘心，他又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啥都不顾的枭雄，怎么能不管自己的老婆孩子呢。一想到还在渔阳城里的老婆孩子，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烦躁得不行。
“现在主公都走投无路了，活着对他来说也是遭罪，倒不如成全了咱们！”一个卫兵看着梁师都，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新文礼说过，谁要是能拿到梁师都的脑袋，就能连升三级，就算升不了官，也能免了咱们的罪过！”
“你说什么！？”梁宽猛地转过头，眼神冰冷得像冰窟窿一样，盯着那个卫兵。
“梁将军，我们也是为您好。我们就是些小兵，这功劳肯定是您的。就盼着将军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那个卫兵一点都不害怕，迎着梁宽的目光说道。
梁宽眼里闪过一丝动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有点心动了。
“要不……我来动手？”一个卫兵不怀好意地盯着昏睡的梁师都，慢慢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住手！”梁宽冷哼一声，从他手里夺过环首刀，转身走到梁师都身边，咬着牙。
“文德？”梁师都慢慢醒过来，正好看见跪在面前、满脸凶相的梁宽，一下子惊呆了：“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梁宽捂住了。
“噗嗤~”冰冷的刀无情地刺进了梁师都的胸膛，梁师都的眼睛瞪得老大。
“主公，别怪末将心狠，实在是……我们没路可走了，末将要活下去，只能委屈主公您了！”梁宽一只手捂住梁师都的嘴，手里的刀柄狠狠一转，梁师都的脸一下子扭曲了，双手死死抓住梁宽的胳膊，可眼神却越来越模糊，没了光彩。
“噗嗤~”
就在梁宽心里稍微放松的时候，后背突然一阵剧痛，他吃惊地看着从自己胸口冒出来的一截刀刃。
“将军恕罪，有您二位的脑袋，这功劳够我们分的了。”
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梁宽瞪大了眼睛，满满的都是不甘心。没了力气的身体，朝着梁师都已经断了气的身子倒了下去。
两颗脑袋被割了下来，几个卫兵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两颗脑袋，以后的吃穿住行可就有着落了。
当下，这些人也不在山里多待，简单把两颗脑袋包了包，就急急忙忙往山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