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当的人马已然将裴元庆先前所欲退往之树林,彻彻底底地截断。但瞧那情形,裴元庆似已无意再走此途。
“儿郎们!”裴元庆手中八棱梅花亮银锤奋力一扫,顿时血花四溅,他厉声高呼:“我等昔日纵横那茫茫草原,杀得契丹人如惊弓之鸟,龟缩一隅,甚至屈膝跪地,苦苦求饶,何曾这般狼狈过!”
言罢,手中八棱梅花亮银锤猛地一转,大片血雾飞洒,裴元庆的衣袍刹那间被鲜血尽染。
“未曾有过!”一股冲天的傲气,在残存将士的胸中陡然升腾而起,恰似熊熊燃烧的烈火,他们一个个发出愤怒的咆哮,原本疲惫到极点的身躯,仿若刹那间又涌出无尽的力量,陡然间凶猛了数分。
“想那伊阙关下,我军以寡敌众,先后五万叛军被我等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尔等可曾想过,今日我等竟会被这帮叛军逼入这般绝境!?”裴元庆仰天大吼道。
“不曾想过!”众人的回应声愈发高亢洪亮,竟将战场上嘈杂喧嚣的声响,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那又有何缘由,要被这帮乌合之众杀得落荒而逃!?”裴元庆一把扯下头盔,一头乱发在风中肆意狂舞,神色激昂地朗声道:“我裴元庆或许会战死,或许会战败,但绝不容自己败在这等鸡鸣狗盗之辈手中,更不许我的将士被他们杀得四散溃逃。我等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向来只有敌人听闻我等威名便胆战心惊,向来只有敌人瞧见我等旗号便望风而逃。我等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后退半步!”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一声声愤怒且激昂的咆哮声中,裴元庆麾下的将士们,仿若被点燃了心中的怒火,不顾一切地朝着身旁的叛军疯狂攻去,此刻他们心中唯有进攻,再无其他念头。
与此同时,远在洛阳城中的杨桐,忽闻人皇系统传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护国龙将裴元庆于绝境之中,领悟特殊天赋——军魂。此天赋一旦激发,全军武力提升三分,然智力下降三分,且与之交战之敌军,士气亦会随之降低,武力削减两分。”
这究竟是何意?
杨桐听闻此言,心中满是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将裴元庆逼入如此绝境?
暂且按下杨桐满心的茫然不提,且说武平战场上,王伯当的骑兵眼见裴元庆军将士,突然间如疯虎般凶猛,不禁心生畏惧。
只见这些将士,仿佛瞬间化身成一头头疯狂的猛虎,不顾一切地向靠近的所有敌人发起猛攻。
“将军,咱们的将士,似乎有些抵挡不住了!”王伯当军中,一名武将面露惊恐,大声惊呼道。
“什么!?”王伯当听闻此言,满脸的难以置信,己方坐拥三千骑兵,而对方不过是一支残军,人数甚至不足四百,怎会战败?
他顾不上担忧裴元庆突然冲过来斩杀将领,急忙策马赶至阵前。这一看,正瞧见一名裴元庆军将士,断了一只胳膊,鲜血如注,连战马也已失去。但此人竟一口狠狠咬在一匹战马的脖颈之上。尽管他很快便被敌方骑士一刀砍杀,可那嘴却死死咬住,毫不松口,在战马凄惨的嘶吼声中,生生从马脖子上咬下一大块血肉。
更有甚者,五名叛军将士,竟被一名身中三箭、身上数道伤口深可见骨的隋军骑士,追得从阵中狼狈逃出。这五人毫发无损,却如同被吓破了胆,被对方一路追得逃离战场。那名追兵直至鲜血淌尽,才无力地从马背上跌落,身体在地上无意识地抽搐着。令王伯当颜面尽失的是,即便如此,那五名将士竟无一人敢上前。
而后,更多的叛军从前线溃败下来,后方仅有寥寥数骑在追击。
有时候,对于战争而言,人数虽在诸多时候起着决定性作用,但也并非绝对。战场上,士气,也就是将士们的胆魄,往往在很多时候,比人数更为关键。
此刻,李密的军队虽说人数众多,但在士气方面,显然已被裴元庆的军队彻底吓破了胆。
王伯当亲眼目睹,数十名骑士被七名裴元庆麾下的将士追上,不过片刻,便连斩二十多人,那些叛军惨叫着逃回本阵。而裴元庆麾下的那些“勇士”,竟全然不顾对面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般一头冲进阵中,在斩杀了十余名敌军后,才被乱枪刺死。此情此景,让王伯当对士气的重要性,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此时裴元庆麾下的战士,无疑已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那种不顾一切的气势,哪怕只是普通士卒,都让王伯当看得胆战心惊。
战场之上,裴元庆舞动八棱梅花亮银锤,只见寒芒闪烁,仿若蛟龙出海,寒芒所及之处,无论人畜,皆非完整。不多时,裴元庆身前,已然没有叛军将士胆敢上前阻拦。他率领着百多名残存的将士,已然杀透了重围。此刻裴元庆若要离去,这些早已被吓破胆的叛军将士,无人敢加以阻拦。然而,令叛军将士绝望的是,裴元庆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冲出一段距离之后,缓缓调转马头。在一群叛军将士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举起八棱梅花亮银锤,再次发起了冲锋。
“疯子!”一名叛军骑士见状,吓得脸色惨白,突然调转马头,发疯似的朝着本阵狂奔而去。
“杀~”裴元庆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催动座下乌云驹,速度又快了几分。
“快跑~”有了一人带头,其余叛军骑士再也无法承受那扑面而来的疯狂杀机,一个个纷纷调转马头,疯狂地朝着本阵方向逃窜。
高甑生等人惊愕地看着,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叛军将士,转眼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甚至可能全军覆没,此刻却只能举着手中兵器,愣愣地看着旷野之上,裴元庆率领着百多名骑士,如猛虎下山般追着两千多叛军骑军猛杀。
“其实……咱们似乎没必要来啊。”高甑贤呆呆地收回手中战刀,转头看向高甑生,苦笑着说道。
一百人追着两千人砍杀,这等奇事,他这辈子莫说亲眼见过,便是听闻都未曾有过。嗯,当年的匪军实在算不得真正的军队,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高甑生深吸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评说此事。默默策马前行,跟在裴元庆身后,朝着王伯当的军阵缓缓压了过去。区区三百人,朝着数千人的军阵压迫而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王伯当看着朝己方冲来的骑兵,心中顿时一阵腻歪,仿佛吃了只苍蝇般难受。这些可都是骑兵啊,难道真要将他们全部斩杀?但若不加以阻拦,己方军阵非得被自己人冲得大乱不可。
“让开道路,放他们过去!”王伯当无奈地摆了摆手,艰难地说道,只是此刻,哪里还来得及。
“轰隆隆~”一名名骑兵如猛虎般撞击在军阵之上,顷刻间,原本严整紧凑的军阵,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后方,裴元庆已然挥舞着八棱梅花亮银锤,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王伯当心中一紧,痛苦地闭上双眼,咬牙喝道:“放箭!”
“嗖嗖嗖~”
一枚枚羽箭如飞蝗般落下,将冲阵的骑兵纷纷射杀。有些骑兵反应机灵,连忙改变方向。即便如此,仅仅片刻之间,便已有数百名骑军倒在了己方的箭下!
裴元庆猛地将八棱梅花亮银锤往上一抬,看着混乱的军阵逐渐恢复平静,一股深深的虚弱感涌上心头。此前他数次全力施为,又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回冲杀,纵是铁打的身躯,此刻体力也已消耗殆尽。而他身后的将士们更是疲惫不堪,激战过后,胸中那股杀气渐渐消散,一个个只觉浑身酸痛,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此刻若再强行动手,怕是真的连渣都不剩了。
“撤军!”裴元庆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中满是疲惫之意。
百多名将士一个个默默转头,开始缓缓撤退,速度并不快。然而叛军骑兵已被裴元庆杀破了胆,王伯当虽看出裴元庆已然疲惫不堪,有心追击,可看着一名名骑兵满脸惊恐的神色,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一仗,他麾下三千骑兵,如今已不足一千五百,剩下的人也都被打出了心理阴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只要听到裴元庆的名字,便会胆战心惊。现在就算下令让他们追击,恐怕也指挥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元庆与高甑生那支庄勇汇合,缓缓离去。
“将军,咱们……”看着裴元庆离去的方向,几名将领眼中满是惊惧之色。此战裴元庆仅率五百人,却对上他们八千大军,还令他们折损过半。之前还觉得马鹿、李河太过无能,三万大军被裴元庆杀得丢盔弃甲,主将更是接连阵亡,如今看来,那还是裴元庆手下留情了。
要知道,当初裴元庆麾下,可是拥有近万骑兵啊!
“撤兵!”王伯当面色阴沉难看,冷冷地说道。虽说裴元庆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但己方骑兵对上裴元庆,还未开战,士气便已先折损了一半,至于步兵,就更不用提了。
虽说还有一批老弱妇孺在后方,但王伯当心里清楚,他若真敢对那些人动手,自己怕是别想活着回去了。裴元庆若没了这些牵挂,就算只剩这一百多人,也能把他们拖得疲惫不堪。更何况如此做,还会得罪高甑生。
高甑生也是一员猛将,虽说不如裴元庆那般勇猛绝伦,但此时王伯当实在不想再把高甑生也彻底得罪死了。
战后清点人数,来时八千大军,如今步兵折损近三千,一半是裴元庆所杀,另一半却是之前被己方骑兵践踏致死。至于骑兵,更是折损过半,如今只剩下一千四百多人。而裴元庆那边,五百骑兵如今只剩一百来人,高甑生的三百庄勇也折损了百多人。算起来,伤敌五百,己方却自损……四千五!
最重要的是,裴元庆成功离去了。这样的战绩,若是传扬出去,他这所谓的李密麾下第一大将,怕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了。一想到这儿,王伯当心中除了苦涩,再无其他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