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有条不紊地稳步推进,清扫着魏郡、清河、平原三郡。而在乐寿这边,随着窦建德战败归来的消息传开,一片愁云惨淡。
若将各路联军都算上,此次对抗朝廷,天下诸侯共出兵四十万。可如今,竟是全线溃败。而杨桐如今的举动,显然表明他这次铁了心要收拾河北,尤其是对三郡境内一众世家门阀的手段,更是让河北的世家门阀如坐针毡。
绝不能让朝廷打进来!这是当下河北世家门阀唯一的念头,尤其是那些大世家门阀,他们与朝廷已无妥协余地,如今能做的,唯有继续支持窦建德。
只是此刻的窦建德,状态着实不佳。自昏迷中苏醒时,窦建德已被众人护着回到乐寿。遥想当年,二十万大军出征,百万民夫相随,那气势当真浩大无比!吞并酸枣,会盟天下诸侯,虽说盟主之位由李密坐了,但实际上,天下诸侯哪个不是以窦建德为尊?即便李密这个盟主,说话也没他管用。回想起来,当真是意气风发,豪情满怀!
但可惜,这般风光并未持续太久。短短半年有余,他这个联军的无冕之王便沦为丧家之犬。二十万大军,最后连带着陆陆续续逃回来的,也不过剩下三万。此般打击,对窦建德而言,不可谓不重。自打回到乐寿,窦建德几乎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时而追忆曾经的辉煌,时而怒骂杨桐的阴险狡诈。
魏郡十五县,如今除了乐寿、繁县、武安、馆陶、梁期以及偏远的涉国六县,其余九城,皆被杨桐收入囊中。虽说杨桐并未如窦建德担忧的那般乘胜追击,继续攻打乐寿,但清河、平原如今正被杨桐的兵马清扫。窦建德虽有心相救,可如今他已无兵可调,又如何能抗衡朝廷的百战雄师?
杨桐这分明是在挖自己的根基啊!一想到杨桐如今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清河、平原的世家门阀尽数北逃,窦建德便恨得咬牙切齿。因杨桐可不只是占领,而是将官员到县吏尽数更换,彻底把窦建德在这三郡的掌控力连根拔起。
这三郡若被拿下,那山东可就彻底完了。窦建德欲将窦荣棠召回,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儿子。可惜,如今山东战事胶着,崔家得知朝廷兵进清河后,毫不犹豫地带着兵马回援山东,致使窦荣棠独自统帅兵马面对薛万彻的进攻。
一想到此事,窦建德便窝火不已。你若能把朝廷的军队击退,那也罢了,不管是召回窦荣棠放弃山东,还是继续支援窦荣棠,主动权皆在他手中。偏偏崔家的人刚过河,就被尚师徒和单雄信包了饺子,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几名世家门阀的领军人物还被单雄信直接斩杀。
虽说窦建德厌恶朝廷中的这些大将,尤其是单雄信,但听闻这个消息时,尽管表面上神色未动,心中却很是舒爽。危难时刻,这帮人竟全然不顾窦荣棠死活,直接撤兵,再怎么说那都是自己儿子,这帮清河世家门阀却理都不理,将他置于何地?杀得好!
“主公!”张玄素、宋正本等人自门外踏入,瞧见神游天外的窦建德,几人不禁相视苦笑。这一次的打击,对窦建德来说,确实太过沉重。
“怎么?又是何处丢了?”窦建德抬了抬眼皮,神色略显麻木。自他败退乐寿后,几乎每日皆有坏消息传来,不光表情麻木,精神亦是如此。
“并非如此。”张玄素皱了皱眉,摇头道:“主公,您已近月未曾议事了。”
“这河北……还需我么?”窦建德靠于椅上,嘿然笑道:“莫以为我不知,河北这段时日,在诸位的治理之下,并未生乱。我窦建德能得诸位这般大才辅佐,实乃三生有幸。”
单听此言,本身倒无甚问题,可配合上窦建德此刻的神情,却令一众谋士心中颇不是滋味。
张玄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主公,幽州边军擅自行动,幕后之人已查明,柯比能派来使臣,称裴元庆现身塞外,率领边军,数次深入胡地,弹汗山以北,胡人皆不敢牧马。”
“裴元庆!?”窦建德听闻,目光陡然一凛,也顾不得再阴阳怪气,急声道:“他怎会出现在幽州,又如何指挥得动边军!?”
“这……”张玄素叹息一声,摇头道:“目前尚无确切情报,但恐怕边军之中,有人被策反了。”
“呵~”窦建德狠狠抽了一口冷气,森然道:“杨桐这小子果然诡计多端,一个裴元庆,便将边军策反。”
“恐怕不止是裴元庆!”宋正本摇头,皱眉道:“裴元庆虽勇猛异常,更精擅骑战,对付塞外胡族,或许能无往不利。但此次边军的目标,可不止突厥、契丹,更率军奇袭辽西,据说韩国安城守将已被裴元庆麾下一员小将诈出城池斩杀,令辽西大乱,而当时裴元庆还在塞外与柯比能部作战。”
“裴元庆既然能够策反边军,何不顺势南下,为何反要攻打契丹?”窦建德皱眉道。
“主公莫忘,那边军当初可是抵死不愿离开边寨,所求为何?”宋正本躬身道:“恐怕这其中便是裴元庆与边军的一场交易,裴元庆洗劫草原,重创胡人元气,换取边军的效忠。放眼天下,怕是也只有裴元庆一人能做到这一步。”
当年裴元庆可是凭借八千铁骑,生生将契丹杀得向朝廷请降。这一次,恐怕裴元庆是要故技重施,而目标不止是胡人,还有幽州边军。若能得到幽州边军相助,裴元庆南下之日,恐怕便是幽州沦陷之时。
窦建德闭目不语,良久方睁开眼睛,眼中已无先前的焦虑,看向众人道:“那诸位来找我,所为何事?”
张玄素、宋正本这一次并未言语,一旁的杜宠却上前道:“臣等恳请主公,趁着裴元庆与胡人作战之际,派兵北上,占据要冲,将裴元庆挡在塞外。此外,渔阳也需重兵把守,防止那辽西兵马杀出。”
“哈~”窦建德闻言不禁摇头笑道:“我也欲派兵,可兵从何来?如今乐寿周围的兵力加起来,都不足五万,就算我愿意派去镇压边军,也未必镇压得住。”
若给窦建德两三年,凭着河北的家底,再训练出二十万精兵亦非难事。但眼下,刚刚经历一场大败,他上哪去找兵马。
“而且,乐寿的兵派出去了,诸位要如何对付朝廷兵马?”窦建德看着众人,沉声道。
“主公放心!”李仕上前一步,拱手道:“此危急存亡之际,臣等亦不敢藏私。此番前来,已与河北各郡世家门阀商议,当可为主公再募集十万之众。”
“十万?”窦建德目光一亮:“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主公,十万人手,五日之内当可聚齐。”李仕点头道。
窦建德闻言,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仔细思索着这十万人该如何调配。幽州要救,但眼前朝廷大军步步紧逼,亦不可不防。十万人听起来不少,加上自己如今手头的军队,合起来便是十五万大军。但若真要两线用兵,可未必够。
“主公。”杜宠微笑道:“其实幽州境内,还有我河北不少军队,散于各郡县。若是将这些人马集中起来,倒也有些人手。”
窦建德闻言点点头,一旁的张玄素却皱眉道:“不可!这些郡县将士乃是维护郡县治安,若全部抽调,恐为人所趁!”
“玄素此言差矣!”杜宠摇头道:“幽州归于主公治下已久,虽不说路不拾遗,却也是民心归附。而且只是暂时抽调,待镇压边军之后,立刻收回,有何不可?如今我军可用兵马不多,难道玄素真要等到裴元庆率军寇边之时,看着这些散于各县之军被各个击破!?”
“好了,传令众将,大堂议事!”窦建德摆了摆手,冷然打断两人的争吵。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