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徐世勣刚至舞阴大营,便给杨桐带来一则令人震撼的消息:“竟生擒了高甑生?”杨桐侧首望向徐世勣,面露笑意道:“懋功啊,你这武艺愈发精湛啦!朕虽武艺并非超凡绝伦,可这眼力还是有的。放眼满朝上下,除却那虎侯裴元庆,怕是谁也难以将此人拿下。”
言罢,杨桐细细端详徐世勣的武艺,见那数值依旧维持在98。当然,这等数据有时也不能全然道尽其意,尤其到了后期,自身分明感觉武艺有所精进,然数值却未见变动。
“陛下谬赞了。”徐世勣苦笑着摇头,“那高甑生着实悍勇非常,若不是微臣的战马体力不支,恐怕微臣实难是他的对手。”
“带上来让朕亲眼瞧瞧。”杨桐颔首微笑,心中思忖,这才合乎情理,顶级猛将,岂会那般轻易就被擒获,马失前蹄对于武将而言,亦算是倒霉之事。
且说这段时日,徐世勣等人正忙于追击邓超,而杨桐则全力着手梳理南阳诸事。这南阳之地的情形颇为复杂,其世家门阀的底蕴,较之关东可要深厚得多。即便是李密,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世家门阀,毕竟金雍城虽好,又怎能与南阳相提并论?南阳乃当年隋文帝杨坚发迹之根本,无论从政治意义,还是战略地位上看,金雍城皆难以望其项背。
后来邓超坐镇南阳,杨桐挥兵来攻。但见徐世勣一举攻破叶县,而邓超却无力施以援手,此中缘由,实乃这些世家门阀在暗中拖后腿。
这不,杨桐方才在宛城站稳脚跟,便有诸多世家门阀纷纷登门。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来表功,可真正的意图,自然是向杨桐索要权力。
世家门阀向来难以对付,关东所推行的那套政策,若要在南阳施行,其困难程度,可比当初在关东时大得多。遥想当年在关东,多亏了杨林、王世充、段达对世家门阀的一番折腾,杨桐上位之后,整治起来才稍显容易。然而南阳的世家门阀,势力早已根深蒂固,欲将关东那套政策在此推行,麻烦必定不少。但也正因如此,杨桐愈发坚定了好好整治一番的决心。
虽说表面上,杨桐自出兵以来,可谓连战连捷。但实际上,这也是世家门阀在暗地里给李密使绊子的缘故。乱世,既是一场灾难,却也是一个契机。杨桐既欲重整江山,自然不愿再陷入这般尴尬的境地。明刀明枪,他自是不惧,可这背后使坏的行径,关键时刻却能将他拖垮。是以,世家门阀的势力,必须予以削弱,且不仅仅是明面上的,诸如影响力、财力等无形的力量,才是关键所在。
均田制一事,实在有些不切实际。即便是在关东,杨桐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推行,在南阳,就更不可行了。但权力却绝不能轻易交予他们,一旦放权,南阳即便名义上归附朝廷,实则仍会被这些人掌控。
于是,杨桐赶忙派人快马加鞭,将杨桥、苏勖、独孤雄速速招来。安排杨桥出任南阳刺史,苏勖负责律法事宜,独孤雄则负责执行。
至于人事任免之权,杨桐并未交予杨桥,而是让岑文本兼任。岑文本本就身为尚书,本职便是为朝廷选拔贤才。之所以未给杨桥此权,乃是因为杨桐深知,这位皇叔可是个十足的老油条。
杨桥固然有才能,可有时太过世故圆滑,且极擅察言观色。虽身居高位,在朝中却能左右逢源,无论是支持杨桐推行法治之人,还是反对者,都与杨桥颇为亲近。
说白了,这位皇叔便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辈,两边都不得罪,以他的智谋,此事还能做得极为巧妙。
若不是看在杨桥乃是皇室宗亲的份上,就他这般行事作风,即便才能再高,杨桐也得对他多加防范。倘若将人事任免权交给他,恐怕很难依照杨桐的心意执行下去。
就因杨桐这般安排,南阳的几个重要职权被分了出去。加之刑部与千牛卫开始在南阳各县展开工作,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南阳世家门阀的不满。这几日,宛城之中不断有世家门阀前来求见、请命,要求杨桐收回成命。
要知道,南阳与其他州郡大不相同,其地域之广、人口之众、城池规模之大,比得上其他地方的一个州。南阳刺史所握之权力,丝毫不比一般的路行军道大总管小。杨桐分出去的这几个职位,毫不夸张地讲,整个南阳其他官员加起来,都难以与之相比。尤其是刑部的介入,无形中大大削弱了世家门阀在当地的自主权。如此一来,以后他们家中子弟若想欺行霸市,可得小心谨慎了。这对于那些习惯了自由自在的世家门阀子弟而言,如何能够忍受?
然而,这些世家门阀虽需打压,但绝不能公然与之彻底翻脸。只因当下南阳世家门阀依旧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与无形的力量,而杨桐尚未将局面彻底梳理清晰,实在不想此时便闹得不可开交。况且,还有一件不容忽视之事,那便是七成以上的人才,皆出自世家门阀。
在知识尚未广泛普及的当下,杨桐着实无法抛开世家门阀。凡事皆有两面性,世家门阀若失去控制,便如同毒瘤一般;但若能将其掌控在一定范围之内,凭借其先天良好的学习环境以及所接触的事物,培养出的人才,无疑比寒门子弟更为优秀。
此等优秀,体现在管理能力、个人品行、操守,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等诸多方面。倘若能够加以有效控制,对天下而言,亦不失为一件好事。当然,前提是要有竞争,绝不能像如今这般形成垄断之势。
既不能与之翻脸,又被他们纠缠得不胜其烦,杨桐索性将这摊子事务扔给岑文本等人,自己则带着亲卫来到军营,对外宣称是视察军情,却不想正巧碰上徐世勣生擒高甑生归来。
不多时,被五花大绑的高甑生,在几名如狼似虎的将士押送之下,来到了杨桐面前。
“草民高甑生,参见陛下。”高甑生得知眼前的少年便是皇帝后,赶忙跪地参拜。
如今的杨桐,已非历史上那般无权无势。他掌控着两州之地,麾下坐拥二十万雄兵,乃是货真价实的实权皇帝。而高甑生在李密麾下,亦未正式认主,如今又身为阶下囚,自然不敢有丝毫放肆。
但见高甑生身躯如铁塔一般,即便跪地,也比寻常人矮不了多少。光着的上半身,肌肉块块鼓起,一看便知爆发力惊人。只是其肩膀上的伤口,因绳索绑缚的缘故,仍在不断渗出血来。
“去把军中郎中唤来。”杨桐说着,便走上前去,亲手为高甑生松绑。
“陛下小心!”徐世勣等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
眼前这高甑生,可是实打实的猛将,说他猛如虎亦不为过。距离如此之近,倘若高甑生突然暴起发难,即便如徐世勣这般武艺高强之人,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恐怕也来不及救援。
“无妨!”杨桐一边解着绳索,一边笑着说道,“朕与高将军虽是初次谋面,却也听闻过不少高将军的事迹。朕相信,高将军不会加害于朕,对吧?”
说话间,绑在高甑生身上的绳索已被杨桐解开。此时的徐世勣浑身紧绷,一双星目死死地盯着高甑生,只要高甑生稍有异动,便会立刻出手。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惜才之心了。
“多谢陛下。”高甑生并未动手,而是恭恭敬敬地给杨桐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说话!”杨桐摆了摆手,示意高甑生起身。
“谢陛下。”别看高甑生看似鲁莽,在那些大家族眼中或许无足轻重,但他好歹也是士绅阶层,乃是地地道道的地主,该懂的规矩还是明白的。
“朕心中着实好奇,那李密虽说势力强大,却刚愎自用,用人只看重出身,而不看才能。他虽占据着江淮富庶之地,却不修德政,一味横征暴敛,将百姓视为草芥。眼下看似强盛,然时日一长,必成冢中枯骨。高将军勇冠三军,若投靠李世民、杨澡,甚至是徐圆朗,朕皆不会感到奇怪,却为何要为李密效力呢?”杨桐重新坐回帅位,目光看向高甑生,皱眉问道。
高甑生苦笑着说道:“陛下恕罪,草民虽愚钝,亦知晓忠君报国之理。只是草民一家老小的性命,皆系于李密一念之间,实在是身不由己,还望陛下恕罪。”
高甑生此言一出,便断了杨桐招降他的念头。
总之,若杨桐无法解决高甑生家人的安危问题,高甑生决然不可能向杨桐效忠。
“原来如此。”杨桐点点头,这与他所收到的情报基本相符,说明高甑生并未对他有所隐瞒,这让杨桐颇感欣慰,至少证明高甑生对他坦诚相待。这位王牌保镖,杨桐心中已然内定,只是此事急不得。
“忠孝难以两全,高将军放心,朕不会逼迫于你。”
“谢陛下体谅。”高甑生感激地说道。
“不过如此一来,便不能让军中郎中为你包扎伤口了。”杨桐笑着说道。
“高甑生明白。”高甑生点头,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自己不愿投降,杨桐也确实没必要为此浪费药材。
“那将军这便启程吧。”杨桐站起身来说道。
“去哪?”高甑生一脸茫然地看着杨桐。
“回中阳山。朕若让人给你包扎伤口,你回去之后,难免会让人起疑。高将军切记,倘若有人问起,便说你是趁机逃出来的,万不可说是朕放你回去的。否则,即便将军光明磊落,可李密麾下之人,却未必会如此想。”杨桐笑着说道。
“陛下要放我走?”高甑生惊讶地看向杨桐。
“陛下,这……”徐世勣等人忍不住想要开口,这可是一员大将啊,放回去岂不是如同放虎归山?
“朕意已决,不必再劝。”杨桐挥了挥手,看向高甑生道,“将军请回吧。”
高甑生先是一阵茫然,随后再次轰然跪地,朝着杨桐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多谢陛下。”
原本高甑生以为,杨桐不给自己治伤,是因知晓自己不会投降,故而不愿示好。却未曾想到,竟是为自己考虑。这一次,高甑生拜得极为真诚,其心态与之前相比,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吧,朕就不留将军吃饭了。”杨桐笑着点头,将高甑生扶起。
“今日陛下之恩,甑生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哪怕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高甑生再次向杨桐一拜,而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