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平静的海洋2025-10-23 17:064,602

刘兰兰蹬着自行车,一口气跑到家中,自行车还没放稳,拿起自行车坐垫上的海绵垫就急忙闪入自己的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边关门边说:“妈,赶紧给我倒一杯开水。”接着房间里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兰兰妈立即明白了:“兰兰,妈不是说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自己还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呢?这事还用妈再教你吗?年轻时候不觉得,也不注意,上了年纪有毛病了,后悔可就晚了。”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没事的,喝了点热水就可以了!”

兰兰妈还想再往下说,退休女职工万蜀月抱着小孙子走过来:“哟,嫂子,在忙什么呢?”接着使劲地眨巴几下眼睛,见四下里无人,连忙凑到兰兰妈跟前小声说:“嫂子,我那城里的闺女上个月回来了,给她的妹妹带来几米的确良布料子,我看那块布料子确实不错,心想给她妹妹做衣裳穿有点可惜了,还是送给兰兰做衣裳最合适了,我这就回去拿给你!”

“嗳!嗳!她阿姨,你听我说,你可千万别拿过来,你就是拿过来了,我也要送回去的。要说送布料给兰兰做衣服穿,你可真是找错人了。你看兰兰什么时候好好打扮过?她其实不缺好衣服的,就是不爱穿,整天油腻腻一身工作服,我都不知说过她多少回了,没用的!”

“那,我上次跟你说想让谢老五上机车的事,你跟刘场长说过吗?我眼神不好,也帮不了谢老五地里的活。你看我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能让谢老五上机车干活,也让我少操不少心呢!”

“她阿姨,我跟老刘说过了,不瞒你说,老刘还把我说一顿,说我的手伸得太长了,分场里的事都是支部集体研究决定的,我一个退休家属有什么资格插手分场里的事?我都委屈死了。”兰兰的母亲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女儿连来例假了还在忙着干,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说实话吧,她阿姨,在机车上干也不容易。你看我们家兰兰,身子不便也不能休息一下的。”

万蜀月听了,只得讪讪地笑起来:“那是,那是,干哪一行都不容易的!”然后打声招呼走了。边走边嘀咕着:真是站着说话腰杆不疼,机车上也不好干,你怎么不劝女儿去承包一份棉花地呢?

听见万蜀月走了,刘兰兰拉开门拿起脸盆走到自来水龙头跟前,哗哗的流水声立即传出来。

兰兰妈又心疼起来:“兰兰,妈不知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有了这事是不能用冷水的,你就是不听,让妈咋说你呢!”

刘兰兰洗完了手,拿起毛巾擦了一把,很轻松地冲着母亲一笑,正准备将毛巾放在洗脸架上,黄青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喊起来:“兰兰,兰兰,你快到我们地里去看看噻,邹阿根和钟海涛吵起来了噻,他说他不让你们的机车中耕了噻,钟海涛铲了他地里好多棉苗哩!”

刘兰兰听了,吓得一大跳,机车中耕作业最怕铲棉苗了。无论是谁,铲了棉苗都是要进行处罚的,情况严重的甚至要开除机务队伍的。农场的制度也是这样制定的。塔里木各农牧团场流行这样一句话,叫“有钱买种无钱买苗”。铲了棉苗,就意味着棉花产量要降低。因此,她把毛巾往脸盆架上一扔,连毛巾掉在地上也顾不上了,蹬上自行车就拼命往地里赶。

还没走到503地边,刘兰兰就远远地看见这个地号的承包人围在一起。邹阿根的大吼大叫声已经传到她耳边:“阿拉一家全指望这30亩地的棉花收入过生活,侬把棉苗铲了嘎希多,让阿拉到侬家卡碗(吃饭)去。不行,阿拉要找头说清爽!”

邹阿根一着急,说起了上海话,他所说的“头”,就是单位的主要领导。

“找吧,谁拦住你不让去找是吧,我认罚了还不行吗?大不了场里不让我干了,瞧瞧你这副德性。”显然,钟海涛的火气也很大。因为生活在塔里木各农牧团场的上海知青比较多,长时间的生活在一个单位,让土生土长的许多农场青年人不仅能够听懂上海话,有的还能够说上几句。

“抄你娘个骚B呀,小瘪三,侬铲了阿拉棉苗,侬还有理了?”

钟海涛一听邹阿根说话不干净,更是怒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把衣袖卷了卷,大声质问起来:“你骂谁?你敢再骂一句给我听听看?”

戴新发一看钟海涛想动手,立即上前去拉他,钟海涛一甩手,把戴新发甩了个趔趄。

“海涛,你不能这样,铲了人家的棉苗,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还能用这副态度跟阿根哥讲话呢?还不赶快给人家阿根道歉?”

看到钟海涛涨红了脸在和邹阿根吵架甚至想动手,戴新发也拦不住他,刘兰兰跳下自行车急忙跑过去。

“是他说话不干净自找的!我道什么歉?”钟海涛不服气起来。

“海涛,我是说你应该为铲了人家的棉苗这件事道歉的。铲了棉苗就是你的错,你什么理由都没有!”

责备完钟海涛后,刘兰兰又转身看着邹阿根:“阿根哥,老方叔的胃病犯了,昨晚半夜里送到医院去了,海涛在医院里照顾他,可能是没休息好,中耕作业精力不集中,铲了你的棉苗,我这个当机车组长的也有责任,请阿根哥放心,场里怎样处理,我都能接受。”

“怎么处理你都能接受?那好,场里的制度写得明明白白清清爽爽的,铲一株棉苗罚款五分钱,铲了这么多苗,数都数不过来,这次你不赔上三五百块钱是过不了关的。”邹阿根这才想起自己满口的上海话,钟海涛和刘兰兰不一定能够完全听懂,又改口说起了略显生硬的普通话来。

“你想讹人了是吧?你一年收入也就千把块钱,想从这里再捞上一把子是不是……”钟海涛大声质问起来。

邹阿根更是一跳八丈高:“小赤佬,侬给阿拉讲清爽,谁讹侬了,侬不铲阿拉棉苗,阿拉会找侬的茬吗?真是岂有此理咯?”

钟海涛一听邹阿根说话又不干净了,把衣袖又卷了卷气愤地冲到他跟前:“你嘴巴放干净点,再不干净点的话,看我敢不敢扁你一顿!”

刘兰兰一看钟海涛又冲到邹阿根跟前,赶忙上前拉住他。

“阿根,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兰兰已经认错了,也答应赔偿了,你再这样吵闹下去就变成有理没礼了。”正在地头旁边捡柴禾的退休职工常同庆看不过去了,也责怪起邹阿根来。

邹阿根看到常同庆也在责怪他,再看看周围的人对他的行为已经很反感了,知道再吵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刘兰兰毕竟是三分场场长刘天明的女儿,也是机车组长,她的机车以后难免还要给自己承包的地号作业,再吵下去对自己也不利,况且钟海涛正在气头上,连人高马大的戴新发都被他一甩手一个趔趄,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呀!

想到这,邹阿根赶紧借着常同庆的话下台阶:“老常叔,我听你的,不吵了,有什么好吵的?场里怎么处理,我都会接受的。反正,这事儿搁在现场,包不住,瞒不了,场里的制度写在纸上订在墙上,怎样处罚清清爽爽明明白白的,就按制度办;如果处理得不公,我就找场党委说理去!”

黄青英将钟海涛中耕产苗的事向刘兰兰说完后,跑回家里咕咕咚咚喝了一缸子凉水,擦了擦嘴巴后,又急忙往地里赶,路过206号时,看到刘天明、赵踊跃和技术员周武群正蹲在地里,用树棍子掘出一棵棉苗观察着根系发育情况,便跑过去将钟海涛中耕铲苗的事向他们说了。

刘天明听了,感到事情比较严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耸了耸肩膀上快滑落下来的衣服,给赵踊跃做了安排:“赵副场长,你带着周武群来到503地号去看看,本来就遇上低温天气,棉苗烂根现象比较严重,要是中耕再铲了棉苗,可就是天灾加人祸了。”

赵踊跃和周武群答应了一声。往503地号走去。

看见赵踊跃和周武群还有黄青英来了,邹阿根像见到了救星似的又高声叫嚷起来。

赵踊跃和周武群来到邹阿根承包的地里一看,眼前的情景确实让两人大吃一惊,钟海涛驾驶的中耕机车不仅铲了许多棉苗,而且有一段还跑偏了,轧了棉苗不说,把一段棉垄也拉坏了。从棉苗毁坏的情况来看,就是数棉苗株数,也得数上半天呀。如果按铲苗株数罚款,钟海涛今年恐怕是要拿出半年的工资作赔偿了。他一年的工资也就一千多块钱。这样严重铲苗事件,赵踊跃担任副职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看到过的。他心里盘算着:这要让刘天明知道了,不要说处罚钟海涛了,恐怕能不能继续让他继续在机车上干,都成很大问题了。

事实上,赵踊跃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和刘天明搭班子共事已经好几年了,赵踊跃对他的脾性太了解了。刘天明对别人的错误批评起来毫不留情;对自己家人的要求就更严格了。分配机车作业工作量,刘兰兰几乎只有吃亏的份。难活重活挣钱不多或是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他总会让刘兰兰的机车组去干。他时常教训女儿:“这活别人不愿意去干,你也不愿意去干,这不是不支持我的工作吗?”虽然刘兰兰有时也反驳他“支持你工作就是要让我们的机车组吃亏呀?我们机车组上的人就不吃饭吗?”可说归说,每次别的机车组长不愿干的活,最终还是刘兰兰的机车组去干了。这次刘兰兰机车组的驾驶员出了这么大的中耕铲苗事故,他肯定是不会放宽处理的。何况,三分场前面也有处理过这类事件的先例呢!

想到这里,他把周武群叫到一边商量起来:“武群,虽说兰兰是刘场长的丫头,可她的机车组员铲了这么多的棉苗,我们也不敢隐瞒啊!再加上刘场长这人是个老古板,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丫头的机车组驾驶员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他肯定会更加严格处理的,否则的话,他今后在其他机车组长面前怎么讲话?再加上邹阿根不依不饶地吵闹着,你看这事咋办好呢?”

周武群抓了抓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挠挠头后又摇摇头。

赵踊跃和周武群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两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刘天明已经赶到了。看到地里的情景,脸色立即像猪肝一样,不由分说,将他那肥厚的大手一挥:“先把钟海涛在机车上的工作给停掉,待查清楚了到底铲了多少棉苗后,再上支委会研究,做出正式处理决定,并让机务小队长惠亚兵将处理结果上报到场机务科!”然后将肩膀左右耸动了几下,快要滑落下去的衣服立即又端正地披在肩膀上了。

听这个决定,刘兰兰只喊一声“爸”!眼泪立即流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声喊起来:“爸,三分场里还有其他领导呢!你起码要和闫书记他们商量一下吧?你天天嘴巴上喊着领导干部不能搞‘一言堂’,怎么这会儿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一个人是没权力停止钟海涛工作的!”

“赵副场长,你和周武群商量一下,看看采取什么补救措施,我的意见是如果补种子还来得及的话,明天抽上几个人赶紧过来帮忙,赶快把种子给补上,到时候就是产量低一点,也不能有空白地,否则的话,田管检查评比,整个地号都会受到影响的。”

“场长,按说这个季节还是可以补种的,只要气温升起来了,棉苗长得快,整齐度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霜后花要略多些。”周武群根据自己经验,作了说明。

“场长,我觉得周武群说得在理,我今晚上就从链式机车组里抽出几个人出来,明天就可以帮助阿根把种子给补上,他们现在都在检修机车,抽出几个人过来帮忙应该不成问题的。”听了周武群的分析,赵踊跃也提出自己的意见。

钟海涛还不知道刘场长的决定,继续中耕着。

刘兰兰跑到赵踊跃跟前,擦了一下眼泪:“赵副场长,你们怎么处罚钟海涛都行,就是不能让钟海涛离开了我的机车组。”说完用乞怜的眼光看着赵踊跃。

赵踊跃抬头看了看刘天明,正想说话,刘天明耸了耸肩头上的衣服,也不理会刘兰兰的吵闹,头也不抬地走了。

方锐是当天下午母亲赶到医院后,才知道钟海涛在中耕时发生了铲苗事件的。她要母亲照顾好父亲,怎样服药、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医生等等,就向好友、五一农场职工医院护士郑颜萍借了一辆自行车,急匆匆赶到钟海涛中耕的地里,看到钟海涛闷坐在地头上,便走过去,轻轻地问了一句:“海涛,听说铲了不少棉苗呢,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怎么也没一回事,车子又不准走快点,晃悠晃悠的,能不打瞌睡吗?”钟海涛没好气地起来。

方锐又简单地询问了一下黄青英,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又听说刘天明已经宣布停止了钟海涛在机车上的工作,便急忙蹬上自行车奔向三分场办公室,见闫俊辉和刘天明以及赵踊跃等人都在,就向他们分析了钟海涛这次中耕铲苗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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