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阿桢,长公主面前,不得放肆。”
我听着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看这副模样,谢家是纵容她退了我们的婚事了。
谢可桢年纪小不懂事,谢家这些个老东西也是不懂规矩的,早听说谢家高门大户,不想谢家教养的女儿却也不过如此。
惠安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公主华服。
“别啊,让她接着说,我倒要看看她说出什么东西来。”
“她年纪小不懂事,我看你们谢家这些个老的也不懂事得很。”
在座的各位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但谢家肯定是犯了事了。
我拍拍她的背,让她的气稍微顺了些。
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我别太担心。
“堂堂惠安长公主,血口喷人这一手倒是被你玩明白了。”
“我谢家忠心耿耿镇守边疆,却换来这么个结果,谢家人心寒,谢家军也心寒。”
我不知道谢可桢到底是装傻还是真没眼力见,谢家人没一个人敢拿谢家军来说事,偏偏只有她往枪口上撞来。
我起身驳斥:“谢小姐慎言,谢家军镇守边疆,为中原效力为陛下分忧。”
“谢家好大的口气,竟是把谢家军看做私军了吗?”
她看着我,有一瞬间的怔愣,良久才开口:“是你?你就是长公主新招的驸马?所以你说的未婚妻就是长公主?那糕点就是拿给她的?”
“在下长平侯府赵文景。”
“赵文景?你是赵文景?不可能啊?你怎么会是赵文景?”
“你是赵文景?那我看见的是谁?”
她不断重复着,好似很不可置信的模样。
惠安冷笑一声:“他是赵文景又如何?枉你谢家世代忠良,却出了你这么个草包。”
“若不是你私追逃兵被俘,怎么会导致谢家军差点大败,若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北夷就直下中原,掠我中原土地。”
“到时,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来偿命的。”
从头到尾,坐在最上首的陛下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个字。
民间常说,长公主的权势都是陛下纵容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对这句话有深刻的理解。
10
谢老将军一掀衣袍跪下:“是我等有负圣托,辱没了中原的威名,臣恳请圣上让我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安享晚年?这时候你想到安享晚年了?我的人现在还躺在榻上生死不明,你谢家人都毫发无伤,你就想安享晚年了?谢老将军果然是好谋划。”
“谢家世代男儿为中原戍边,陛下感念谢家为中原百姓立下的汗马功劳,为谢家军接风洗尘。”
“你们谢家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竟还出了个草包来为祸边疆。”
谢可桢似乎是被骂得急眼了,也不管什么尊卑有别,站起身来指着惠安的鼻子就开骂。
“你装什么装,你若不是出身比我好些轮的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惠安猛地灌了口酒:“我十五岁就入朝廷,十九岁斗倒太后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还在哪里挖泥巴。”
谢家似乎也是觉得面上无光,派了她的贴身婢女强拉着她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她走前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
闹到最后上首的小皇帝终于胡乱地打了两句圆场就把这事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
这些个大臣们都精明得紧,眼观鼻鼻观心,笑着扯起了另外的话题。
除了谢家人的脸色黑得渗人除外。
……
“这谢家…一坨烂泥,难成大器……枉我从前费心培养他们。”
我捏捏眉心,看着开始胡言乱语的惠安不知道如何是好。
“惠安,你醉了,乖,我先送你回去。”
“我没醉……我没醉……真的”
我搂着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哄了她好久她才肯和我回去。
“赵文景。”
出乎意料,背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我回头看他,他一个人站在金銮殿上,背影寂寥极了。
“好好待我阿姐,她这么些年,已经够苦了。”
我点点头,亦步亦趋地扶着惠安往外走,我们的背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你若先负了她,我要你以命相抵。”
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惠安,抿紧嘴唇。
绝无可能。
11
她吵着不要坐马车,我只好一路背了她回去。
夜晚的冷风一吹她好像清醒了不少,头靠在我肩头,声音有点闷闷的:“我从前,最喜欢这样靠在我阿娘肩上了,这样会让我有踏实的感觉。”
“可是阿景,我早就没有阿娘了。”
后脖颈一阵湿意传来,我知道,她哭了。
我见过骄傲的,漂亮的,笑得像只猫咪的长公主,但是我从没见过哭得像个孩子的长公主。
良久,我才轻声说:“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抽抽咽咽了很久,最后昏睡了过去。
我背着她,走得很慢很慢,夜晚的月光洒在我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就这样,走一辈子吧。
“赵文景!”
我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谢可桢。
没理会她,接着往前走。
她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赵文景,你为什么骗我?”
我皱起眉头,侧脸看了一眼惠安,压低了声音。
“谢可桢,我从来没骗过你,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不可能,不可能,我及笈那天,有下人传话说赵文景来找我。”
“我以为,你就算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卑鄙无耻到派人来侮辱我。”
我愣了一瞬,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你,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私下见面犯了私相授受的大忌。”
说完,我猛的想起不对劲的地方,那天我那个好庶弟一天都没在我眼前出现。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赵文景,那年我十五岁,我第一次见到所谓的你,就得了这么份大礼。”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我及笈礼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连面都不露?要是早知道……”
“我就不会私自退婚了。”
我想说其实我去了,但是那时的她的确足够耀眼,而我几乎是卑微到了地里。
我才去了不过一刻钟就被我的好继母使计支开了。
我从前想我要是有一天见到了她会说些什么话,可如今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只干巴巴地说了句:“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如今你是谢家独女,我是圣上亲封的驸马,还请姑娘,自重。”
背后的惠安嘤咛一声,我背着她从谢可桢身边走过。
“谢姑娘,人总要向前看。”
“谢家这么些年的庇佑之恩,文景没齿难忘。”
她不知道她的一纸退婚书让我在上京遭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让我在侯府的境地更加举步维艰。
所幸老天有眼,让我于逆境,觅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