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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先生之名“噗通。”
王乡绅两腿发软，肥硕的身子径直砸在地上。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瞳孔乱颤，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脑子里千万个念头滚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挖！
现在就挖！
他手脚并用地爬出书房，嘶吼声劈了叉，完全变了调。
“来人！”
“都给老子滚过来！”
“带上家伙，后院那口枯井！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
半个时辰后，王家后院。
枯井旁，火把烈烈，油星子“噼啪”炸响。
几个心腹家丁抡圆了锄头铁锹，闷头对着井底的干泥猛刨，土块纷飞。
王乡绅就跪在井口，一双眼熬得通红，死死地钉在井底，喉咙里嗬嗬作响。
“快点……再快点……”
“铛！”
一声脆响，一个家丁手里的铁锹猛地一震，虎口发麻。
底下有硬物！
“挖到了！老爷！挖到了！”
一个裹着油布的巨大木箱，被几个家丁用绳子连拖带拽，从三丈井底给弄了上来。
王乡绅疯了一般扑过去，手指哆哆嗦嗦地撕扯油布，又用铁器砸开锈死的铜锁。
箱盖“吱嘎”一声掀开。
“哗——”
一片金光骤然炸开，火光映照下，那夺目的光华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满满一箱码放整齐的金条，安静地躺着，每一根都透着能把人逼疯的妖异。
王乡绅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再无半分贪念，整个人软倒在箱子旁，筛糠般抖个不停。
真的……
全是真的！
那人什么都知道！
那不是人……是能看穿人心的活神仙！
……
次日，天色将明未明。
破败的庄园门口，来了一支队伍。
没有护院家丁耀武扬威，只有十几头肥硕的牛羊，十几车米面绸缎，还有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箱口缝隙里铜钱的光泽若隐若现。
王乡绅脱去锦衣华服，换了身粗布短打，亲手牵着牛，一步一步，挪到庄园的柴扉前。
他深吸了口气，理了理衣襟，然后在所有流民呆滞的注视下，“噗通”一声，双膝砸地，跪得结结实实。
紧接着，一个响头重重磕下，额头与泥地撞出闷响。
“罪人王德发，特来向江先生，磕头赔罪！”
他的嗓音嘶哑，每个字都打着颤。
“昨日是罪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驾！求先生大慈大悲，饶我一条狗命！”
“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
庄园里的流民们全傻了，手里端着的碗，肩上扛着的活计，全都僵在半空。
南阳地界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王大善人，什么时候有过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
这……这比亲眼看见日头从西边出来还邪门！
“吱呀。”
柴扉开了一道缝。
出来的不是江源，是神色紧张的张氏。
她攥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王乡绅，又瞟了眼那些晃眼的财物，喉咙动了动。
“先生……说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话一字一字往外蹦。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王乡绅一听，非但没敢起来，头磕得更响了，砰砰作响。
“仙人！仙人可还有别的吩咐？小的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张氏又咽了口唾沫，把江源的第二句话也吐了出来。
“先生还说，安心做你的富家翁。”
她学着江源的腔调，刻意停顿了一下。
“勿要，再生贪念。”
轰！
这八个字钻进王乡绅耳朵里，他紧绷的身子猛地一泄，整个人汗出如浆，几乎瘫软在地。
仙人点头了！
这条命保住了！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不杀之恩！”
他一边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先生，这庄子本就是您的仙府！这是地契！卧龙岗下这百亩山田，从今往后，都归先生所有！求先生务必收下！”
说完，他将地契恭恭敬敬地放在门前，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活脱脱一只丧家之犬。
直到王乡绅的背影消失在土路尽头。
庄园里，死寂之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先生威武！”
“王扒皮磕头了！他给先生磕头了！”
“咱们有地了！先生给咱们挣来地了！”
所有流民的视线，都汇聚向那间紧闭的茅屋，那眼神里是狂热，是敬畏，是五体投地的崇拜。
一言退敌，未卜先知。
这哪里是凡人，分明是降世的活神仙！
茅屋里。
江源端坐窗前，一盆清水映出他清瘦的面容。
水中的倒影，鬓角处，一根白发格外扎眼。
【逆势推演：王氏祖产秘辛。】
【推演完成。】
【代价：消耗寿命五日。】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这双除了写字，再无他用的手。
靠着先知先觉装神弄鬼，唬得住一个乡绅土豪，可唬不住那些搅弄天下的枭雄，更骗不过那些算尽人心的鬼才。
在那等人物面前，这点伎俩，只会是催命的符。
这盘乱世棋局，终究要靠铁血手段来落子。
他有满腹的棋谱，却缺一个能替他执子纵横沙场的人。
江源闭上眼，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划动着。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中流转。
最终，他的手指停下，在沾了水渍的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郭嘉。
颍川，郭奉孝。
那个算无遗策，却又注定英年早逝的鬼才。
算算时日，他此刻，当在颍川。
而那条北征乌桓的不归路，已在脚下。
江源豁然睁眼，起身推门。
“吱呀——”
满院的欢腾，在他出现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敬畏地垂下头。
江源走到张氏面前，声音平淡，却字字清晰。
“张嫂子，庄里的事，暂时交给你和老木匠他们。”
“我要出趟远门。”
张氏一怔，脱口而出。
“先生要去哪儿？”
江源转过身，望向东北方向的天际，那边是层层叠叠的山峦。
“去救一个人的命。”
他语气不变，话里却多了一丝无人能解的意味。
“一个能改写这天下棋局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