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宁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怎么治?”
“当务之急是要退烧。”大夫赶忙道,“退烧之后用药材调理,”他又补充一句:“阮姑娘这种情况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因为这次风寒引发了。”
“你且尽心尽力治便好。”许鹤宁一撩衣摆,坐在了阮软身旁,语气死寂般平静。
“是!”大夫瑟瑟发抖,颤着手写下药方,让人去熬制了。
轻舟把奏折放到许鹤宁书房后,听说许鹤宁在阮软院子中,便赶来禀报他批阅奏折。
刚走进许鹤宁院子就看到所有下人都来来回回地跑着,忙来忙去。
他拉住一个侍女问:“这是怎么回事?”
侍女端着水盆急急忙忙回答:“阮姑娘突发风寒,很严重。”语罢她匆匆走开了。
轻舟走进了屋内,只见许鹤宁手上不停地拧着帕子给阮软敷额头。
许鹤宁眉眼依旧如画,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染上了一丝担忧。
轻舟眼神转移到阮软的脸上,小姑娘看起来十分难受,嘴唇都干裂了。
轻舟默默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低声道:“主子,奏折……”
“拿过来吧,本王在这儿批。”许鹤宁随口道。
“主子,阮姑娘不过来府内两月有余,您倒也不必如此……”轻舟小声地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许鹤宁一个眼神扫过来。
看到许鹤宁似笑非笑的眼神,轻舟浑身一震,心里开始拼命地骂自己,主子做什么事轮得到他置喙吗?是不是这些天主子对阮姑娘有些放纵,他就天真地以为主子仁慈了?
“刑房,一百棍。”许鹤宁收回眼神,淡淡道。
“是!”轻舟丧着气走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重山。
重山调侃:“哟,这是怎么了?”
轻舟挥挥手,有气无力地将经历说了一遍,引得重山哈哈大笑:“你活该!”
“可主子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他怎么会对阮姑娘这么上心?”轻舟忍不住疑惑。
重山微微一笑,拍了拍轻舟的脑袋,道:“天啊,要变了。”
“你说清楚!”轻舟蹙眉。
“哈哈哈,快去领罚吧!我去把奏折搬过去。”重山笑了笑,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已至丑时,打更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京城万家灯火已沉寂,只有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少了一味药材啊!”正在指导春溪熬制药汤的大夫愁眉苦脸。
“王爷库房不是多的是奇珍异宝吗?”春溪着急道,说的话都有些不着分寸。她是真心担心阮软,她伺候过这么多人,从没见过像阮软对下人这么好的姑娘,再者相处了这么多天,也有了感情。
“这灵芝常见,可这千年灵芝可不常见,这只有国库才有一株啊。”大夫叹息道。
连喝了两小碗汤药,阮软发烫的额头才稍稍好了一点。
重山搬来的奏折,许鹤宁还一动没动,他生怕自己一眼没看阮软,阮软就……
“娘亲……”阮软又含糊不清地说道。在这期间,她不知道叫了多少声娘亲了。
她突然梦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些被遗忘的事情,被艰难的童年不小心丢掉的记忆。
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抱她,亲亲她的额头,笑着说:“软软呀,最乖啦。”
嬷嬷在她身边也笑,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那时候阳光明媚,阮软只觉全身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全身发冷,好似坠入了地窖之中,周围都黑漆漆的。
“娘亲?嬷嬷?”阮软哭了起来,“你们在哪儿呢?”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阮软眼角落下来,枕头被打湿了一大片。
许鹤宁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本王在呢。”
阮软却一直在哭,因为,现在梦中漆黑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大朵大朵的血花从鹅黄色衣裙上绽开,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难受啊……
娘亲也不见了,嬷嬷也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
阮软的手不停地摸索,想要摸索出什么东西似的,许鹤宁握住了她的手。
阮软也紧紧抓住了许鹤宁的手,不知阮软用了多大的劲儿,握得许鹤宁的手发红。许鹤宁却没有在意,只看着阮软。
“父亲……父亲……”阮软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不要啊……”
阮软只觉自己躺在血的花海中,正在慢慢沉浸下去。
此时,大夫匆匆来禀:“王爷,缺一味药材。”
“什么?”许鹤宁看向他。
“千年人参。”大夫吐出四个字。
许鹤宁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今年刚进献上来的宝物,被太后宝贝地放入国库,派人严加看管。
“重山,拿本王的腰牌进宫取人参。”许鹤宁不厌其烦地抹去阮软眼角的泪痕。
“遵命!”重山一溜烟便离开了。
“你来看看她现在的情况。”许鹤宁冷静道。
大夫赶紧上前查看了情况,眉头一瞬间就皱了起来:“这……这不容乐观啊……王爷!”
许鹤宁盯着他,倏地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好糊弄啊?”
“王爷饶命啊!奴才哪敢!”大夫当即下跪。
“那你方才还说好转?”许鹤宁眼眸阴沉。
“方才服下药的确好转了,但眼下阮姑娘是自己失去了求生意识……”大夫越说越小声。
许鹤宁目光转向阮软的面容上,失去了求生意识?意思便是不想活了吗?
“确定那千年人参可以吊着命对吧?”许鹤宁问。
“回王爷,这个奴才绝对能保证。”大夫信誓旦旦。
“那就好,你先出去。”许鹤宁平静道。
大夫应了句是,出去了。
“都给本王出去。”许鹤宁又道。
听到命令,屋内所有的下人都放轻了脚步出了门。
许鹤宁捻了捻手指,手指上还有湿润的痕迹,那是为阮软拭去的泪。
“不想活了?”许鹤宁看着阮软,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阮软的头发,俯下身在她耳边道:“小团子,本王在你身上废了这么多心力,你说死就死,是不是不太道德啊?”
他的气息微热,打在阮软的耳朵边上,有些痒。
陷在梦魇里的阮软缩了缩,手指动了动,许鹤宁将她最后一滴流出的泪拭去,站起身离开了。
春溪一直焦急地看着门,听见门一下子被打开,吓了一跳,浑身一抖,看着许鹤宁从门内踏出,瞪大了眼睛。
“看好姑娘。”许鹤宁丢下一句话,就没了踪影。
春溪恍惚了一下子,赶紧进了屋内。
许鹤宁则是赶着去宫内。因为,以重山的速度,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没有回来就说明出事了。